事毕之后,她带着几个丫头小厮来到慕容居附近的粥棚,看到南宇沧笑容清和,正指挥几个壮汉给难民盛粥。他衣衫朴素,做事认真,不拘泥于身份,很容易被人拥戴,与众人打成一片。从他那句“人在高处、风景无限”的无心之言中,江雪就知道他此时的野心不逊于任何皇子,只是他的着手点不一样。
一个管事匆匆跑来,说:“公子,难民们听说你来了,要请你到高坡上,给你行礼拜谢呢。南公子也让属下来请你,他也要给你行礼道谢。”
“南公子也要给我行礼?”
“是呀!南公子一直说要给你行三叩三拜大礼,代难民、朝廷和户部谢你。”
若是难民给她行礼,她肯定不受,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何况她也有所要求,也会因为付出而得到更大的利益回报。她一向低调,力所能及之事,不想让别人千恩万谢,难民发自内心的感谢的确真诚,却会成为她的负担。南宇沧要给她行礼,不管是真心诚意,还是矫情虚伪,意图都是拢络人心,她当然要受。而且她有一种搞怪心理,想看看南宇沧跪在她面前是什么样。
她在众人拥簇下走向高坡,立刻有成群结队的难民围上来。高坡有两丈之高,被冰雪覆盖,坡面上有挖出的土阶,阶上的冰雪已经打扫干净。她缓步走向高坡,伫立于坡顶之上,看众人神态恭敬,心中升腾着豪情与满足。
难民拜谢完毕,她慷慨陈词,保证倾尽慕容商会全部,也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南宇沧向高坡走来,步伐轻松稳健,毫无虚作之意。看到南宇沧掀起长衫要下跪,她不禁掩嘴偷笑,怕别人看到,别把脸转到一边。可能是脸转的幅度太大了,脚也跟着挪动,踩到了冰雪上,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飞起,直扑坡下。
“啊――”
她的尖叫声引来众人惊呼。南宇沧刚要跃起去拉她,一袭湖蓝色长衫飞来,身形急转,把她抱进怀里,跳向无雪处。婉转的身形、亲昵的姿态,犹如冰峰雪巅怒放的并蒂莲花,开到了极致。着陆以后,那双有力的双臂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了。高贵清冽的香气直沁心脾,令她六分眩晕、四分舒适。
“这么不小心,就知道本王会来接住你?”
“不是,咳咳咳……草民见过成亲王,还请成亲王放开手。”
南成远手臂微微放松,仍把江雪圈在怀里,他神情暖昧,眼底浅含情愫,更多却是**。他看了江雪一眼,手划过她的前胸,直接伸向她鹤氅的内袋,掏出一枝甘草,含在唇边。他还想再掏了时候,被江雪一把挡住了。
“慕容公子知道本王喉咙不畅,特地带了甘草给本王吗?”
“不是。”
江雪瞪着南成远,如果他敢再借掏甘草**于她,她就要反扑,也在他身上狠抓几把,可如果南成远再反抓怎么办?一个把天下女人都当他家骏马的风月男人和一个情窦初开的纯真少女,较真互摸,谁会吃亏显而易见。
“宇沧给成亲王请安。”
南成远放开江雪,看了南宇沧一眼,清朗一笑。南宇沧不再称呼他为“成皇叔”,而直接称呼“成亲王”,看似尊重,更是不悦和挑衅。
江雪轻笑两声,压低声音,说:“草民给四皇子请安。”
“慕容公子还要受我三拜,请上高坡。”
“不敢,不敢,呵呵,你们聊。”
触到南成远疑问的眼神,江雪忙冲南宇沧干笑几声,转头便走,连告退的礼节都省略了。到了街口,她才停下来松了口气,回头看到南成远正和南宇沧说话,她神情愤愤。老天对她真不公平,她本想点南宇沧的便宜,却让南成远揩了油。她轻哼一声,决定忍为上,她迟早要在南成远身上狠狠捏上几把。
第二天一早,京城和庄园的掌柜管事就聚到议事厅等她了。她姗姗来迟,简单询问了一些帐务和买卖情况,给众人分配了任务。警示商会下属的每一家店铺都要对叶家提高警惕,尤其是叶谦,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及时通报。议事结束后,她请众人到千味楼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又歇了午觉,后晌才回到沐府。
明日是她提前陪嫁成亲王府的日子,各房都送来一些东西添箱笼。柳迎凤跟她素有过节,却也随大溜,做顺水人情,给她送来了几把棉线。柳姨娘把棉线扔到一边,丫头们也很气愤,认为柳迎凤尖酸苛刻,行事过份。江雪拿起棉线,心头一喜,这些棉线跟现在的毛线差不多,她可以用这些线给柳姨娘和自己织毛衣。
“娘,府里是不是有好多棉线?”
“哪有?听说那是朝廷抵俸禄发的,公爷、二公子和四公子都领到了棉线。太太看着没用,直接让人扔进了库房,那些棉线又软又粗,连纺麻布都用不着。”
“我有用,娘,把棉线给我带上,我出去一会儿。”
她叫上八小姐到各房请安谢赏,才知道本月发官员俸禄,户部出了新规定,凡家中有子民田或店铺的臣子一律不发银饷,以朝廷库房里用不着的实物抵奉。因为是南成远的规定,官员敢怒不敢言,何况这些官员也不等每月那几两银子买米下锅。实物抵俸在历史上确有记载,明万历年间靠推行实物抵俸渡过了国库空虚的难关。没想到南成远也用这一招来缓解朝廷缺银子的压力。
江雪兴趣大增,朝廷库房里积存的东西都是从民间搜刮的精品,有些东西只是暂时没用。不如再跟户部合作一把,反正慕容商会也有银子,从朝廷库房里换一些民间的稀奇物品,既能赚到银子,还能让南成远欠她一个人情。主意已定,她写了一封信,让冷香给罗掌柜送去,让他了解一些详细情况,她再做打算。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躺在床上翻滚,今天就要陪嫁成亲王府,晚上还不知道睡在哪里,她舍不得自己这张柔软舒服的床榻。柳姨娘一边给她收拾东西一边哭,江雪心中酸楚压抑,却不敢哀叹,怕柳姨娘更伤心。
两个婆子喜气洋洋跑进青芷院,“柳侍妾、九小姐,成亲王府的轿子已经到门口了。太太让我们来传话,九小姐收拾一下,赶紧上轿,府里的车马也备好了。”
“不是说下午才来接吗?”
“早来接是好事,听王府接人的管事说,成亲王推掉公干在王府等着呢。”
澄空万里,秋阳高照,金风拂来晚秋清爽,丝丝游云点缀天际。
江雪一早起来,跟楚易一起捋顺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又把罗掌柜等人叫来,做了具体的分工。把诸多事情再次梳理了一遍,确定无一错漏,她才去了沐府。
江雪一再要求入族仪式从简,沐乾柱照顾她忙于商会公事,程序确实简化了许多。她先到崇威院给沐乾柱、沐容初等人行家礼,又到祠堂供俸各辈祖宗,进香叩拜,将名字写入族谱,最后到各房行礼,也足足耗去了半个时辰。
柳姨娘是沐乾柱收下的义女,程序相对简单了许我。沐乾柱带她到祠堂上香行礼,名字写入另一本族谱,又给父亲兄嫂敬过茶,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江雪惦记着提亲的事情,仪式结束,她安顿好柳姨娘,又去崇威院跟沐乾柱等人行礼告退。从崇威院出来,她让管家牵来一匹马,快马赶回慕容居。她刚进门,楚易就迎上来禀报一切准备妥当,南成远早已等在暖阁了。
南成远一身紫红色长衫,庄重且不失华贵,衫裾领袖皆有明黄色洒花刺绣,点缀恰到好处。人靠衣衫,在长衫映衬之下,南成远更加英姿勃发,俊朗非凡。
她同楚易一起来见南成远,跟他交待了大概程序,细节问题由楚易具体讲述。她又找来罗掌柜等人,询问各方面准备情况,得知一切就绪,她才放心。
回到院落,她歇了一口气,重新梳洗更衣,刚收拾完毕,就有人来报说柳维信亲自带三千差卫赶来了。她到暖阁叫南成远同她一起去迎柳维信带来的差卫。涉及调兵谴将,行兵列阵,南成远经验十足,她甘败下风,全凭他安排。
“你到底想干什么?提亲还值得从凤都府调三千差卫吗?”
江雪冲他撇了撇嘴,问:“你的影卫和护卫没跟你互通消息吗?”
南成远揽着江雪的肩,很真诚地说:“我给你安排护卫和影卫,主要为保护你,不是监督你。再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值得他们通报给我。”
“哼!说得好听,我嫁老娘确实不是大事,热闹就好。我现在也是有爵之人,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还要顾及那些御史言官风评议论的。”
“你明白其中的道理最好,要么你就低调处事为人,谨守礼法,要么就象本王一样,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任意而为,以求自己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