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成远从楚易手里接过礼单,递给沐乾柱,说:“这是楚兄为令嫒准备的聘礼,请沐候爷过目,楚兄是乡野俚人,不懂置办聘礼的规矩,还请沐候爷见谅。”
沐乾柱扫了江雪一眼,他不知道楚易的来历,但他知道能有财力置办如此厚礼之人非慕容玖莫属。媒人上门,聘礼送到,这门亲事由不得他不答应。沐乾柱很清楚,在江雪逼他认妾为女的时候,重金下聘就在计划之中了。嫁女求和,一举多得,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只是楚易的身份令他疑虑于心。
“王爷折煞老臣了,如此厚礼重金,老臣受之有愧。”
“沐候爷见笑了,楚兄倾尽所有,重礼下聘,足见诚意,还请沐候爷玉成美事。本王听说名门士家婚嫁自有礼数,聘礼和嫁妆等同最好,可有此规矩?”
沐乾柱身体一颤,强压想咬南成远一口的冲动,陪笑说:“确实有些规矩,名门士家自有风范,老臣定会念及王爷苦心,隆重嫁女,王爷请,楚先生请。”
江雪哑然失笑,不得不佩服南成远精于算计和直截了当的处事方式。她重金下聘,本想压制沐氏的威风,出一口恶气,让老娘也能扬眉吐气。
金银厚礼既然送出,能否要回没在她的计划之中,只要还柳姨娘自由身,她没想跟沐家要嫁妆。南成远一句“聘礼和嫁妆等同最好”,直接提醒了沐家。这些金银厚礼一文也不可能装进沐家的腰包,不让沐家另外贴钱就是万幸了。
南成远此话出口,替她争了面子,还没有钱财损失,真是大快人心。凭南成远的阴损心计,不知又想跟她要什么条件,反正他不会吃亏。
沐乾柱父子引领南成远和楚易进屋说话,宾主谈笑风生,客套有礼。江雪跟沐府的管家交接了聘礼,号令慕容居的院丁小厮将聘礼抬入沐家库房之后,原路返回。柳维信调集差卫头目,让他们带兵回府,他跟在江雪身后,迟迟不肯离开。
江雪明白柳维信的意思,拿出一张银票给他。柳维信装起银票,说了几句客套话,美滋滋地离开了。安排完毕,江雪去青芷院看柳姨娘,把提亲下聘的事告诉她。柳姨娘沉浸在幸福之中,眼角眉稍浅含羞涩,与女儿笑谈,又面生失落。
南成远办事效率很高,江雪刚在青芷院坐了一会儿,他就派人来给江雪报信,告诉她庚贴已换,迎娶吉日定在九月二十九,同南宇沧迎娶沐云雾为侧妃是一天。
江雪怕柳姨娘住在沐府尴尬,想让柳姨娘搬回慕容居。她打算等花太太回来就去说。刚过一会儿,沐乾柱就派人来传话,让她们母女搬到内院的聚芳斋居住。
传话的人刚走,二太太就亲自带人来为柳姨娘搬家,神态热情得让人难以接受。搬到聚芳斋,柳姨娘母女去崇威院道谢,沐乾柱喜气洋洋,跟她们母女说了好多恭贺吉利的话。江雪在沐府吃过午饭,安顿好柳姨娘,才回慕容居。
她弃车骑马,缓行在深秋的街道,心事如飞。她沿着十万两黄金驶过的足迹,听着人们对慕容玖的风评热议,回味曾经的浮华繁盛,心满意足之时,不由一声叹息。金钱能让她耀武扬威,能给她带来光环荣誉,却也让她心事满腹。
南成远正在暖阁悠闲自在地品茶,见江雪慢步走进暖阁,忙迎上来道喜,姿态亲昵暖昧。江雪不想理她,径自坐在软榻上,托着下巴发呆。
“你不关心自己有什么喜事吗?”
“哼!你又想讨赏吧?说吧!有什么条件?”
“你可真聪明。”
江雪噘了噘嘴,睨了他一眼,说:“有赖你长时间的磨练,非常感谢。”
“呵呵,合亲起程的日期定下了,你嫁完老娘的第二天出发,正是黄道吉日。”
“好,我记住了,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本王暂时没想好,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别着急。”南成远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又要嫁老娘,又要嫁自己,还要生意要做,这几天也够你忙的。你要忙里偷闲多休息,有什么事让护卫通知我,我先回府。”
江雪心头一暖,说:“好,我把手头的杂事理出头绪,再找你商量起程的事。”
南成远点头答应,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他看了江雪一眼,转身大步走出暖阁。他很想抱着她,跟他诉说自己的无奈和辛酸,这样的想法萌生了许久,每次都被他强压下去。他不想让她去合亲,可不走这一步,就会面对更严峻的局势。
无钱无粮,供给不能保证,即使他有通天彻地的将帅之才,可以誓死一战,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苦心经营、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他必须忍耐。他计划只需一年,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一年何其漫长、如何等待?
江雪回屋休息,脑海里想着诸多杂事,辗转难眠。商会的生意有各地的总掌柜管理,她无需多费心神,母亲归宿已定,终身有靠,她也放下了心。还有十几天,她就要踏上合亲之旅,长路漫漫,心事茫茫,不敢问寻前程。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起来去了楚易的院落,这座院落做楚易和柳姨娘的新房,还需好好收拾。她征询了楚易的意见,吩咐慕容居的管事指挥小厮修缮收拾。又跟楚易确定了迎亲的程式,让众人分工合作,做好准备,接连忙碌了几天。
“公子,这是花老太爷寿辰的礼单,请你过目。”
江雪接过礼单看了看,说:“这样就行,多调派几个小厮,明日与我同去。”
“是,公子。”
第二天,她处理完商会的公事,例行询问了经营情况,准备去赴花老太爷的寿宴。楚易拿来各地商会的重要信件,请她过目批复。她看时候不早,要先去给花以安拜寿,得知楚易没公事要做,就让楚易同她一起去花家,彼此有个照应。
花府门口,车马云集,人流如织,笑语欢言、恭贺祝福连成一片。厚礼成箱、金珍玉贵,连同一张张谄媚恭维的笑脸如流水般涌进花府。
做为南日皇朝第二大家族,势力声威略逊沐家一筹。现任皇帝夺谪争战,花家押对了宝,有花皇后和太子为后盾,花氏一族成为南日皇朝最显赫的皇亲。
花皇后全副仪仗摆驾花府,太子和太子妃随侍,花以安亲自率合族子侄接花皇后和太子、太子妃入府。行君臣大礼参拜之后,花以安陪花皇后等人入府休息,花贺道、花贺标兄弟率子侄在门口迎接诸多前来恭贺的宾客。
江雪一身华贵雅致的女装,钗环简约,却不乏贵重精致。楚易跟在她身后,一身轻锦长衫,气质儒雅。他们来到花府门口,吸引了诸多倾慕艳羡的目光。
时近午时,迎宾的高峰期已过,花氏兄弟陪大多数宾客进院入席了。门口只有管家带着门人迎接晚到的宾客,他们,自报家门,送上礼单,管家立刻迎上来,道谢问安,并亲自引领他们向内院走去,边走边热情地诉说他对慕容玖的敬仰。
花府在前花园宴请宾客,偌大的花园里有左右两座敞厦,左边敞厦招待男宾,右边的敞厦女宾入座,中间竹篱相隔。敞厦前面有一块空地,中间摆着龙桌香案,青烟缭绕。敞厦四周花木繁盛,流水环抱,两侧各有迂廊相连。
管家引领江雪和楚易来到花园入口,迟疑忖度。楚易是男人,自然在左边敞厦入席,慕容玖在众人印象中是男人,可实际是女人,该把她引向哪一边呢?
南成远看到他们,满脸含笑,快步迎出来,不理会江雪,直接把楚易拉入左边敞厦。管家明白南成远的意思,忙吩咐管事嬷嬷引领江雪去右边敞厦。江雪不理会管家的安排,径自向左边走去,刚进门,就引来一阵惊呼。
“草民慕容玖恭贺花老太爷万寿无疆。”
“慕、慕、慕……你。”
花以安并不惊诧慕容玖是女人,慕容玖的身份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只是众人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她不管男装女装,商会的人都称她公子,可外人呢?
江雪扫了前来拜寿的沐容初和沐容基一眼,高声说:“草民给太子殿下、各位王爷、各位大人请安,各位可以称我慕容公子,或直呼贱名慕容玖即可。”
众人的目光从沐容初和沐容基身上滑过,都明白江雪的意思,自是有人欢喜、有人顾虑。南成远拍了拍江雪的肩膀,冲她挑了挑眼角,指了指右边。江雪微微浅笑,又跟众人客套寒喧一番,起身告辞,去了右边的敞厦。
宾客基本到齐,没见南宇沧,江雪暗自庆幸,心底却泛起几酸涩和失落。她之所以要去左边敞厦,并不是跟南成远怄气,而是想进去看一眼。南宇沧刚娶花纺婵过门,为什么不来给花以安贺寿?难道因为有事珊珊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