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试探?”
“我想好后自会告诉你,我要全力配合我。”
刘蕴仪重重点头,奉承了北野婷几句,心里却多了另一番计较。
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如水月华之下,张张笑脸生动鲜明,酡颜微薰。
南成远和北野枫、沐宸钰及一干男客聚在前院,吃喝谈笑,兴致正高。内院,江雪、沐云月、凤清薇等人陪着柳姨娘赏月吃酒、闲话家常,成堆的丫头婆子跟着凑趣,自是其乐融融,几个孩子绕膝玩乐,更添乐趣笑料。
看到嫣儿站在里门含笑招手,江雪随便找了借口,和嫣儿去了暖阁。嫣儿拉着江雪坐到软榻上,谴退丫头,满脸神秘的笑容中透着浓郁的讥诮。
“什么事?”
“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不出你所料,两人一起称病,果然有预谋。”
江雪会意,摇头轻叹,面庞浮现几丝无奈,问:“怎么完成的?”
嫣儿跳下软榻,讥笑摇头,推开后窗,拍了拍手。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弱男子跃窗而入,落到软榻一旁,看着嫣儿,眼睛滴溜溜直转。
“他是谁?”
“他叫窥影,是父王的亲信,别看他眼睛转得快,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善长偷看偷听。他很少跟人说话,除了他的主人,他的所见所闻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而且他看到或听到的东西三天之内会全部忘记,很安全。”
江雪点头微笑,越来越佩服楚易了,她这位继父确实有过人之处。自楚易封了楚王,西南楚地在他协治下繁华昌盛、物富民丰不逊江东。楚王府不但养了十几万兵马,楚易更是结交三教九流,王府内食客成群,人才济济,涉及各行各业。
雄才伟略如楚易,竟然在杏林观做了五六年的伙计,穷困潦倒。江发曾笑问楚易会不会有一天挥兵北上,直指帝位。楚易笑答他很怀念在杏林观做伙计、做账房、做掌柜的日子,如有机会再回京城体验一番,便是今生一大幸事。
嫣儿拍了拍江雪的手,转身说:“窥影,把你所闻所见告诉我们。”
窥影点了点头,先是用肢体语言表达北野婷和刘蕴仪见面时的情景,紧接着又用口语重复两人的对话,外加肢体语言配合。描述两人对话时,窥影两种腔调、两种动作,连一张脸上的两种表情都象极了两个人,看得江雪直想笑。
表述完他所闻所见的情景之后,窥影躬身站到一边,连一个字都不多说。嫣儿亲手端来一壶酒、几盘菜肴果点给他,窥影接过酒食,跃窗而去。
江雪沉默了一会儿,问:“嫣儿,你是哪里人?”
嫣儿耸肩一笑,幼稚的脸庞一副成人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呢。”
“不是,我是尊重你的隐私,不想多问,我……”
貂蝉从后窗蹿进来,落到江雪身上,吓了她一跳。江雪拍开貂蝉,呵斥了它几句。貂蝉很委屈地皱了皱鼻子,跳到软榻一边,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如果我不跟你说我的来历,你是不是一点也没发现我有异常?”
江雪自嘲一笑,微微摇头。刘蕴仪举止谨慎,言行老成,处事接物更是熨贴周到,根本不象十二三岁的女孩。江雪很喜欢这个干女儿,嫣儿和刘蕴仪住在一座院落,事事都需刘蕴仪照顾,江雪总嫌嫣儿小女孩气,不时教训。
嫣儿被训烦了,跑来找江雪坦白,承认自己是穿越者,并怀疑刘蕴仪是来自异时空的老乡,而且嫣儿也很隐晦地暗示自己与江雪同类。得知嫣儿的来历,江雪很吃惊,她与嫣儿姐妹亲密相处,竟浑然不觉,而她的来历两人心照不宣。
五年前,嫣儿大病一场,奄奄一息,还是南成远求来名医,治好了嫣儿,没想到躯壳已经易主。魂穿者都经历过生死,无论死法如何,事关生离死别,背后总有隐秘,心中总有牵挂,有些却是此生也难以忘却和愈合的伤。
当时,嫣儿没多说,江雪也没多问,她有秘密,别人又何尝没有呢?就象她,二十多年异世浮生,梦中神回,还会想起那场隆重却中途夭折的婚礼。
“唉!姐姐,你也太不善于观察人了。”
江雪微笑轻叹,说:“是你隐藏得太好,我第一次见蕴仪,就发现她不同于寻常女孩,只是没多想。至于你,我真没发现你跟五年前的嫣儿有什么不同。”
嫣儿面露得意,抿了抿嘴,问:“她们要试探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怕她们试探我,就怕她们无事生非,尤其北野婷,竟然想当女皇。异时空求生,真象她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就集体穿越吧!”江雪想了想,又说:“明天你带窥影跟我一起去找北野枫和凤清薇说清楚,再把蕴仪送回荒丘。”
“好,你想怎么办,我全力配合。北野婷是一个典型的白痴穿越小说看多了的女孩,估计年龄也不大,正是异想天开的时候,读书也害人哪!”
江雪轻声叹笑,缓了缓,把自己前生的故事讲给嫣儿听。她清冷明亮的目光穿透黑暗的时空隧道,语调悠远绵长,透着几分庆幸、几分凄凉。
嫣儿陪着她洒了几滴泪、叹了几口气,说:“我是南方人,在北京安家,在一家文学网站做编辑,看的穿越小说不计其数。结婚三个月,男人出轨,我硬着头皮去捉奸,抓了个现形,昏昏沉沉往回走,出了车祸,就来这里了。”
“嫣儿,”江雪沉默许久,轻声说:“重生是老天的厚待,我们要好好活着。”
嫣儿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小女孩的纯真,她靠在江雪身上,脸蹭着她的胳膊撒娇。江雪很欣慰,拍了拍嫣儿的手,同她一起默对夜空圆月。
“白如雪会是穿越者吗?”
“北野婷想法很幼稚,却是一个聪明人,她的怀疑不无道理。”
“听说南宇沧被白如雪迷得神魂颠倒,她想当皇后,水瑶的位置岌岌可危。”
江雪摇了摇头,说:“他不会被任何人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用担心水瑶。我和成远都担心白如雪背后的势力,没把她当对手,不管她来自哪里,想干什么。”
嫣儿坐直身体,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确定南宇沧没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一个有节有度的人,心里有谱。”
“你――还爱他吗?还会想起他吗?”
江雪眼底闪过几缕柔情,隐隐透出凄迷,夹杂着几分苍凉,还有对孩子的愧疚。付出身心的真爱不管如何结束,总会有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记,此生追忆。即使在与南成远相依相偎的梦中,偶尔也会浮现桃花溪纵声欢歌的情景。
“我和他之间用爱或不爱来衡量就太狭隘了,峥儿和嵘儿是我和他的孩子,血脉相连,总有难以割舍的情愫。”江雪微微一笑,眼底浮过忧伤,轻叹一声,又说:“人总要选择,在爱情、亲情和自己想过的生活之间选择,有所得,必须有所舍。其实我挺感激他的,他若不让我出宫,或是出宫之后不让我过安定的日子,不让峥儿和嵘儿见我,只是一句话。而现在,商会的生意如日中天,我也过得很好,每年都能见到峥儿和嵘儿,我觉得很幸福,这幸福有一半是他给的。”
“是呀!他要不想让你过好日子,拿出对付漠北的雷霆手段,姐夫就是再有实力也无法与他抗衡,毕竟他是俯瞰天下的帝王,君民有别,你们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荒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要选择,无法简单评断谁对谁错。”
江雪轻轻点头,脸上笑容欣慰,眼底水雾氤氲。不管是南宇沧,还是南成远,为她的付出都值得她此生铭记,来生追忆。曾几何时,她也扪心自问,她何德何能,让两个睥睨天下的男人为她付出此生最真的情、最热的心。
嫣儿靠在江雪身上,高声长叹,酸酸出语,“同是穿越人士,人家都有理想抱负、雄心壮志,不管什么环境,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哪有象我这么无能的?”
“为什么说自己无能?”
“唉!其实也不是我无能,是老天没给我一展才华和能力的环境。人家穿越成公主或是小姐,哪怕是青楼女子,都想当女皇、当皇后,要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穿越成庶女,想着过好日子,嫁好人家,斗嫡母、斗姨娘、斗姐妹,心机用尽。或者是做生意,富甲天下,就象你,所有穿越人士都能鲤鱼跃龙门。我就不一样了,父母宠着、哥哥让着、姐姐护着,来了五年,连件不顺心的事都遇不上。父王两个侧妃,十多个美妾,彼此之间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可对娘、对哥哥、对我都谦恭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父王这么多妃妾,这些年,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想找个跟我争宠的人都没有,唉!无敌最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