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南宇沧说话,中年太监上前一步,问:“敢问于大人,太子生在宫中、长大宫中,皇上没下旨逐太子出宫,他怎么成私混入宫了?”
于大人张口结舌,看了看左右,不见有人帮他开脱,支吾道:“太子……”
南宇沧暗哼一声,眼角眉稍挑起蔑视,眼底浅含忧虑。峥儿和嵘儿随送嫁的仪仗去济州,中途险遭劫杀,他莫名其妙邂逅白如雪,紧接着大皇子回宫。这一连串的事情关联紧密,南宇沧早有觉察,只是不动声色,要放长线、钓大鱼。
嵘儿不在宫中的消息传出,皇上不闻不问,却对白如雪和大皇子宠爱有加,朝野传言太子失宠。废太子、立大皇子为储君的第一份折子呈上,南宇沧留中不发,却没有申饬上奏折的官员,这件事暂且压下。
这段时间,废太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些上奏折叫嚣的官员中一定有居心叵测者,当然也不乏趋炎赴势、见风使舵者。还有一些纯粹是被蒙蔽,相信先皇后想谋害大皇子,却被忠义奴仆救下,真相大白,先皇后因为阴狠毒辣被废。大皇子认祖归宗,储君之位有长立次,名不正、言不顺。
废太子的奏折呈上,南宇沧依旧留中不发,朝野议论他也不横加干涉。请求废太子的不一定奸,保太子的人不一定忠,他想给这些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全部粉墨登场,尽情表演。飞豹营暗中探查,到最后孰忠孰奸,自有定论。
南宇沧仔细打量跪在他脚下的官员,冷笑问:“诸位怎么知道大皇子被杀了?朕一直呆在御书房,尚且不知,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
于大人寻思片刻,低声说:“臣听宫口传言……”
“宫中有何传言?朕怎么没听说,黄公公,你听到大皇子被杀的传言了吗?”
“回皇上,没有。”
南宇沧掩嘴轻咳两声,说:“诸位不防陪朕到大皇子寝宫走一趟。”
嵘儿指派大皇子院中的宫人散播大皇子被杀的消息,刚有人出去散播,就被控制了。如今,大皇子寝宫四周站满执事太监,禁止人出入,宫内很安静。
大皇子身上的绳子已解开,仍浑身颤栗,处于半昏迷当中,刘蕴仪正带着两个宫女为大皇子清洗,收拾秽物。嵘儿正向一个小太监询问这几个月宫内的情况,这个小太监原是嵘儿宫里的杂役太监,自是知无不言。
南成远让他们进宫,拿大皇子开刀,打草惊蛇,希望沐宸钰等人得到消息,放弃起事的计划。而南宇沧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想把意图起事之人一网打尽,最怕此时打草惊蛇。来京前夜,南成远跟他剖心长谈,讲清江东起事对朝廷的危害,也告诉他卓林的父亲参与其中,让他在情义与江山之间做最终抉择。
嵘儿明白南成远的苦心,也知道南宇沧的计划,一直犹豫不决。他本不想杀大皇子,听完小太监的话,他又气愤又委屈,看向大皇子的目光满是怨恨,也埋怨南宇沧。此时,他决定把事情闹得更大,打草惊蛇,跟南宇沧唱反调。
“哥,有人来了。”
听到南宇沧的说话声,嵘儿暗哼一声,使了眼色,三人分头准备。嵘儿和绛儿抬起大皇子,结结实实绑到门口,嵘儿拨出剑,架到大皇子脖子上。绛儿又配合卓林控制刘蕴义等几个宫人,又按计划进行下一步的准备。
南宇沧进到宫院,看到大皇子绑到门框上,嘴里塞着一团布,满脸恐惧,用目光求救。嵘儿举着一把剑在大皇子身上比划,绛儿和卓林站在嵘儿身后,见到南宇沧不行礼、不说话。门口跪着的宫人除了刘蕴仪,都低着头战战兢兢。
“孽障,放下剑。”
嵘儿挑开大皇子的衣服,冷哼一声,“我要把冒认皇亲的狗奴才碎尸万段。”
“太子爷,先把剑放下,别气到皇上。”黄公公冲嵘儿摆了摆手,又转向身后的官员,说:“诸位都看清了,大皇子还活着呢,别听风就是雨。”
宫人搬来椅子,请南宇沧坐下,南宇沧瞪着嵘儿,面沉如水。嵘儿仰着头,毫不示弱,与南宇沧对峙,剑仍在大皇子身上比划,随时准备放血。跟来的官员看到此种情景,互使眼色,根据南宇沧对两个皇子的态度,揣摩皇上的心思。
于大人上前一步,跪到南宇沧脚下,说:“大皇子虽说没被杀,却被太子虐待,求皇上开恩,救大皇子的性命,并……”
“放大皇子下来。”
“谁敢?”嵘儿冲走近的宫人比划长剑,又在大皇子胳膊上划出一道很深的血口子,怒问:“他是哪门子的大皇子?谁证明他是大皇子?”
南宇沧上前两步,冲嵘儿招手道:“嵘儿,放下剑,过来,当心朕罚你。”
“就不,他是假冒的大皇子,为什么要认他?”
“放肆,来人,把太子带出去,把大皇子放下来。”
嵘儿的剑比在大皇子的胸口,说:“你们再敢上前,我就杀了他。”
于大人见嵘儿和南宇沧对峙,连连磕头,恳求道:“皇上,仅今日一事,就证明太子不孝不悌,不能堪当储君大任,臣请求废太子,臣……”
“咚”的一声,一棍打来,于大人话没说完,脑袋上就开出了血花。绛儿晃着棍子嘿嘿直笑,众人都吓了一跳,内侍围在南宇沧身边,侍卫扑过来抓绛儿。
“哥哥,他们欺负我。”
“都躲开,谁敢抓他?”
嵘儿撞开侍卫,把绛儿拉出来,护在身后,与侍卫冷脸对峙。南宇沧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掐着前额,遮住脸,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敢妄动。黄公公使了眼色,侍卫退下,院内空前沉默。于大人捂着脑袋上的血洞,不敢动弹,其他官员都低着头,不敢再口。大皇子拼力挣扎,仍挣不开绳锁,脸上透出绝望的恐惧。
刘蕴仪跪在门内,瞟着南宇沧,几次瞅机会想出来说话,都被卓林一根棍子挡回去。她很清楚,无论大皇子如何打骂她,侮辱她,她都是大皇子的人。主子被踩下去,奴才结局如何可想而知,母仪天下的梦只能下次穿越再接着做了。
南宇沧做为颇具雷霆手段的君主,却救不下大皇子,威严尽失。太子公然抗旨不遵,顶撞君父,而皇上却丝毫没有要惩戒的意思。大皇子认祖归宗,人们认为太子失宠,面临被废。此时,明眼人都能看出,大皇子不过是一个插曲。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黄公公碎步迎出去,盏茶功夫,又折回来。南宇沧抬起头,看到黄公公点头,知道事情已妥,凛然冷笑。
“来人,为大皇子松绑。”
“他不是大皇子,他是假冒的,假冒皇亲欺君是死罪。”嵘儿见南宇沧态度强硬,心里更加委屈,哽咽几声,扑到南宇沧脚下,哭喊:“父皇,他不是……”
南宇沧拉起嵘儿,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低声斥呵:“不许再胡闹。”
侍从解开大皇子身上的绳锁,扯掉他嘴里的布团,扶着他过来谢恩。大皇子站立不稳,瘫倒在南宇沧脚下,嘴里呜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南宇沧安慰了大皇子几句,吩咐宫人好生照看。宫人扶着大皇子回宫室,从嵘儿身边经过,大皇子突然向嵘儿扑去。嵘儿倒地,拼力反扑,两个人滚打在一起。
黄公公刚想指挥侍从分开他们,瞥到南宇沧没有要阻拦他们打架的意思,忙退到一边观战。几个官员直愣愣地看着,心里敲着鼓,不敢多言半字。
“哥,接着。”
绛儿从靴子里拨出一把短匕,扔给嵘儿,在一旁看热闹。大皇子不懂武功,力气也没嵘儿大,虽说先发制人,却很快就被嵘儿制服了。嵘儿抄起短匕,直刺大皇子的胸口,热血喷出,大皇子的身体搐动几下,头歪向一边,身体也挺直了。
黄公公探了探大皇子的鼻息,向南宇沧禀报大皇子已死。南宇沧一掌拍到椅子上,瞪着嵘儿,面沉如铁。太子手刃亲兄的罪名成立,众人都摒住呼吸,小心翼翼等待南宇沧裁夺。嵘儿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怔怔站起,全身不由颤抖。
“噢噢噢,太好了,哥哥终于把这孬种给杀了。”
南宇沧的眉头抽了抽,厉声呵道:“来人,把太子关进暴室。”
侍从围上来,要抓嵘儿,绛儿和卓林把嵘儿护在身后,与侍从对峙。见他们要来真的,绛儿推着嵘儿后退几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嵘儿脸色腊黄,第一次杀人很害怕,此时却不容他多想,关进暴室更难受,还会连累绛儿和卓林。
“父皇、父皇――”嵘儿扑跪到南宇沧脚下,扯着他的衣襟哭喊:“父皇,大皇子不是皇室血脉,儿臣有证据,求父皇让儿臣证明,求父皇开恩。”
南宇沧一脚把嵘儿踹倒在地,怒问:“孽障,你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