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呜呜……”
嵘儿长这么大,从没挨过打,不只南宇沧,连授课的师傅都很少训斥他。突然出现一个与自己争宠争位的人,他挨了打骂,心里自是委屈。亲手杀死大皇子,他面临责难,仍处于恐惧之中,支吾许久,也没说出如何证明。
“来人,把……”
“别别别,我哥哥想说滴血认亲,他正害怕呢,你急什么?”绛儿扶起嵘儿,装模做样的叹了一口气,“哥,不就是杀了一个孬种吗?何必这么害怕?去年在黑风寨,我跟两个叔叔一共杀了三十多个山贼,我杀了七个,不对,八个。”
众人都看着绛儿,目光有些发呆,尤其是被他打破头的于大人,看绛儿的目光不由颤抖。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稚嫩英俊的脸庞透着戾气,黑白分明的凤眼中满含古灵精怪。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帝朝臣,他毫不胆怯,引人好奇。
除嵘儿、卓林和刘蕴仪,其他人都不知道绛儿的来历身份。南宇沧深沉的目光扫过绛儿,从他那张与嵘儿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就能确定他的身份。绛儿喊嵘儿哥哥,喊得很亲切,南宇沧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脸色更加阴沉。
嵘儿冷静片刻,跪到南宇沧脚下,说:“父皇,儿臣要用滴血认亲的方法拆穿大皇子的身份,证明儿臣并非杀兄逆父,不孝不悌,请父皇恩准。”
南宇沧面色稍稍缓和,长吁一口气,点头道:“好,朕看你如何证明?”
绛儿端来一盆清水,拿过三只瓷碗,把清水倒入碗内,冲嵘儿眨了眨眼。嵘儿会意,拿出银针扎入大皇子的指尖,大皇子新死不久,血依旧鲜活。嵘儿取了三滴血,滴入清水中,又分别从南宇沧、黄公公和于大人三人的指心上取了血,滴入碗中。每只碗内的两滴鲜血都很快融到了一起,震惊了所有的人。
嵘儿用托盘端着三只水碗走了一圈,问:“都看清了吗?”
“我哥哥问你们呢,都看清了吗?”绛儿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已死的大皇子,自语道:“这孬种有三个爹,到底谁是真的呢?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黄公公和于大人从震惊中醒来,一起跪到南宇沧脚下,满脸怀疑,却不敢申辩。于大人还好,毕竟是真男人,偶有沧海遗珠并不稀奇。黄公公六岁净身进宫,突然横生枝节,跟有争议的大皇子联了血脉,就不只是新奇,而是惊悚了。
南宇沧接过托盘,看着三只碗,微微冷笑,说:“有点意思。”
“皇上,这、这怎么可能?奴才进宫四十年,可是……”
于大人顾不上头疼,忙说:“皇上,臣、臣有疑问,大皇子已逝,他……”
南宇沧点了点头,说:“死人和活人不一样,确实应该有疑问。”
“那就用活人来试,请父皇再看一次。”嵘儿站起来,说:“绛儿,备水。”
绛儿应了一声,从墙角的水缸里装了一盆水,又让宫人拿出三只瓷碗,碗里倒入清水之后,绛儿端着过来。嵘儿刺破自己的指尖,在碗里滴了三滴血,又从南宇沧、黄公公和于大人指上各取一滴,滴入碗中。嵘儿与南宇沧的血很快融到一起,片刻功夫,又与黄公公的血慢慢融合,却一直不与于大人的血相融。
“都看清了吗?是不是还要找人来试?”
南宇沧别有意味地看着瓷碗,沉默不语。于大人点点头,又慌忙摇头,与他一起的官员都不敢吭声。众宫人都很惊诧,都垂头抬眼,大气也不敢出。
嵘儿扫了众人一眼,仰起头,说:“我之所以要试,就想证明滴血认亲并不可信,完全不相干的人血都有可能融到一起,只是血的类型一样。父皇被奸人蒙蔽,枉宠了小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大皇子。我杀他也不是不孝不悌,而是替皇室除了一害,那些力保大皇子上位的人有什么用心也很明显了。”
绛儿吐着舌头扫了水缸一眼,还好提前在水缸里做了手脚。于大人和几个官员听嵘儿这么说,忙下跪哀求,痛哭流涕认罪。南宇沧拍了拍嵘儿的肩,深沉的目光扫过大皇子的尸首落到瓷碗上,嘴角勾起冷笑,沉默不语。
黄公公察颜观色,试探着说:“皇上,这……”
南宇沧冷冷一笑,说:“黄公公,宫里风景不错,请几位大人留在宫中观赏几天,给他们府里送消息,就说是朕的一片盛情。好好安顿太子殿下和他的两位小朋友,其它事宜你酌情处理。时候不早,朕也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奴才遵旨。”
嵘儿跪在南宇沧脚下哭喊:“父皇,不要软禁我,我要去看皇祖母和母后。”
“不许胡闹,否则就把你关进暴室。”
南宇沧起身要走,嵘儿又扯住他的衣袖哭诉委屈。南宇沧把嵘儿甩到一边,嵘儿又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哭声更大。南宇沧沉着脸,冷哼一声,却没有再甩开嵘儿。绛儿拉着卓林坐在椅子上,滴溜着眼珠,吐着舌头看热闹。
黄公公使了眼色,立刻有侍卫上前,把处于惶恐中的于大人等官员“请”进一旁的小屋。安顿好官员,黄公公又看向大皇子身边的宫人,目光中透着狠厉。
刘蕴仪的心已经沉到了底,触到黄公公的目光,她的心一颤。大皇子的身世和死因关系皇室机密,做为贴身宫人,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数。当初她背弃江雪的好心,选择跟北野婷一起进宫,想赌一次,把宝押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已死,没能撼动嵘儿的地位,而嵘儿跟她始终是平行线,她的皇后梦已如镜花水月。只有此时保住命,才能求来日方长,她决定孤注一掷。
“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南宇沧扫了刘蕴仪一眼,点了点头,“你说。”
刘蕴仪哭得梨花带雨,跪爬到南宇沧脚下,“回皇上,奴婢本在白贵妃宫中伺候,是贵妃娘娘派奴婢来伺候大皇子。太子今日所做的滴血认亲有蹊跷,奴婢知道其中的隐秘,大皇子确实是皇上血脉,求皇上念白贵妃……”
绛儿用棍子戳了刘蕴仪一下,问:“你想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呀?”
“朕也没听懂。”
明知南宇沧对大皇子的死无动于衷,嵘儿的地位也不可撼动。刘蕴仪仍冒着得罪太子的危险说这番话,是想给南宇沧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希望能保住命。至于和嵘儿之间的嫌隙,只要她求求江雪,并不是大事。
面对决断生杀大权的帝王,尤其触到南宇沧森凉的目光,她思路混乱,打好腹稿的话却说得语无伦次,最后只剩了哀求。
“皇上,奴婢……求皇上饶奴婢一命,奴婢愿……”
绛儿冲嵘儿挤了挤眼,装模做样咳嗽两声,说:“我知道了,她是我娘的干女儿,嫌我娘没把她许配嵘儿哥哥,就进宫为奴,投靠白贵妃,伺候大皇子。跟她一起进宫的还有齐越公主北野婷,不信你们问她,嘿嘿……”
刘蕴仪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皇上……”
南宇沧皱了皱眉,很温和地说:“有话尽管跟黄公公说。”
黄公公瞪了刘蕴仪一眼,满脸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到里面说。”
鼓足勇气想向南宇沧展示一番,却以失败告终,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垂怜于她。这不象话本和穿越小说的桥段,或许如出一辙,只不过女主角不是她。刘蕴仪扫过陈尸当场的大皇子,眼底透出绝望,她现在明白了,但为时已晚。
南宇沧往外走,嵘儿仍扯着他的胳膊不放手,眼泪鼻涕蹭得满身都是。南宇沧寒着脸叹了口气,满脸无奈,跟嵘儿低声说了几句话。嵘儿抹干眼泪,小脸上露出笑容,抱紧南宇沧的胳膊,招呼绛儿和卓林一起向外走去。
白如雪去给岳太后请安,碰到洛水瑶和几个宫妃都在,就一起围着岳太后凑趣。岳公公进出几趟,神色不安,白如雪觉察有异,找借口告辞,却被洛水瑶留住了。她宫里的管事太监赶来传报消息,也被洛水瑶借故扣下了。
往日,岳太后跟她们说笑一会儿,就会到佛堂诵经,洛水瑶也要打理后宫事务。今日,两人都没有要散的意思,白如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好应付。
心里有事,她实在坐不住了,借口如厕,让宫女掩护她从侧门溜出来,快步回寝宫。听到有宫人议论大皇子,她又折回来,向大皇子寝宫走去。走上通往大皇子寝宫的迂廊,才有几个太监宫女一溜小跑跟上来侍候。
一团白影扑过来,拦住白如雪几人的去路,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颤。白如雪很着急,不认识这只双眼通红、浑身雪白、象松鼠又象狐狸的东西是什么,想避开它走。可不管白如雪怎么走,貂蝉都会很灵巧地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