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传言王爷是宽厚人,妾身不好把握分寸,不敢替李都人做主。”
“本王一向治家从严、治臣从宽,王妃应该知道。”
洛水瑶明白南宇沧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丫头来禀报说李都人流产了。洛水瑶微微一笑,沐云雾撞到枪口上了,南宇沧正想收拾她呢。
南宇沧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目含冷笑,问:“王妃知道怎么处理吧?”
皇室无家事。李都人父兄都是朝中小官,没有多大背景。可是洛水瑶代表洛家,而沐云雾代表沐家,本来就是势如水火的两个家族。
洛水瑶知道南宇沧恨沐家,可此时,他把处理沐云雾的事交给了她,用意明显。她是沧亲王府正妃,家事归她管,她无可推却。
“来人,传本宫的话,将沐侧妃拉到刑房,仗责五十,关进浣衣房自省。”
下人刚要去传话,就被南宇沧拦住了。
南宇沧想了想,说:“王妃的院子不错,伺候的人又多,就是太冷清,该添点些热闹。沐侧妃要是挨五十板子,本王可舍不得将她关到浣衣房。”
洛水瑶不明白南宇沧的意思,又见他阴阳怪气,心里很不舒服,说:“王爷想怎么处理就直说,别跟妾身打哑谜,妾身要去安抚李都人。”
“王妃温淑贤德,就是不善解人意,治家是你的事,还用本王教吗?”
“妾身受教。”洛水瑶气得脸色泛青,缓了口气,说:“传本宫的话,沐侧妃谋害皇嗣,心狠手辣,杖责五十,谴送回沐家,闭门思过。”
圣旨指婚的妃妾,不能休,不能废,若罪责难以宽恕,可以奏请皇上,贬身为奴。还能以闭门思过为借口,送回娘家,不写休书,却等同于休掉。
南宇沧不让把沐云雾贬身为奴,但又不想轻饶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送回沐家,自省其身。眼不见,心不烦,赶她离开王府,还不用跟沐家正面冲突。
“王妃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王妃的院子还是太冷清。”
洛水瑶冷哼一声,说:“来人,把沐侧妃带到本宫的院子行刑,去请吴都人,李都人不能来,让她的丫头代替,都来看看,以儆效尤。”
南宇沧很满意地轻咳了几声,对洛水瑶灿然一笑,说:“王妃不愧是名门之后,行事爽利,让本王汗颜。本王有公事要处理,家事有劳王妃全权做主。”
“妾身恭送王爷。”
沧亲王府的洛氏正妃将沐氏侧妃打了五十大板,送回娘家思过的消息不用等到天黑,就会传遍京城。人们都会忽略南宇沧的授意,而把矛头指向洛水瑶和洛氏一门,洛家与沐家势如水火的对峙局势更深一层。
沐云雾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押进院子,满脸蔑视地看着洛水瑶,昂着头,根本不把正妃放在眼里。看到几个壮实太监拿着板子、抬着刑凳进来,她害怕了,吵着要见南宇沧。只要见到南宇沧,她相信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逃过此劫。
得知南宇沧刚走,她慌了神,想必打她板子也是南宇沧的意思。听洛水瑶说打完板子,还要把她送回沐家思过,沐云雾惊呆了。
送回娘家代表什么,她很清楚,成为家族的弃子,她深知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谴送回娘家比挨顿板子、贬为女奴更严重。就算贬为女奴,只要留在沧亲王府,她相信自己还能找到机会翻身,可送回娘家就完全不一样了。
“放开我,我要见王爷,王爷,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王爷……”
洛水瑶咬了咬牙,眼底闪现兴灾乐祸,坏人已经做了,不如做到底。
“吵死了,堵上嘴,行刑。”
毛巾塞进嘴里,沐云雾再也发不出声,满脸泪水,眼底充斥着惊恐绝望,交织愤恨。太监把她拉到刑凳,她拼命挣扎,太监粗壮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一个即将被谴送的侧妃,恐怕这辈子也不能再回王府了。高高在上时,受下人恭敬参拜,一朝轮落,拜高踩低的奴才不会给她留一点情面。奴才翻身打主子,当然下手狠重。沐云雾为人狠毒,对下人从无宽容怜悯之心,下人也恨她入骨。
行刑的板子重重落在臀背上,拍拍作响,皮肤很快肿起,衣衫碎裂。沐云雾疼痛难忍,嘴里呜呜直叫,象是乞求,象是哭诉。
板子接连打下,鲜血四溅,臀背皮开肉绽。板子仍狠狠落下,很快就血肉横飞了,沐云雾再也没有精神和力气撑不住,浑身哆嗦,昏过去了。
“禀王妃,行刑完毕。”
“打够五十了吗?怎么这么快?”洛水瑶扫了浑身是血的沐云雾一眼,轻哼一声,说:“先让沐府陪嫁的下人去给沐家送信,等她醒了,再送她回去。”
华丽的马车走在大街上,左右跟着诸多下人,即使被谴送,也威仪不减。
沐云雾爬在车上,脸色苍黄,没有半点血色。双眼灰暗,目光迷茫。此时,她的恨早已苍白无力,她的怒早已虚弱不堪,眼底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曾经是沐家最得宠的小姐,也是家族的希望所在,一朝被谴送,她不知如何面对。从最有力的棋子到一无所用的弃子,急转直下,比死更惨不堪言。
她慢慢掀起车帘,头探到车外,长舒了一口气,心底郁积更重。她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目光僵直,冷香和暖香闯入她的视线,她眼前一亮,光彩顿生。
沐宸钰回到京城,没进家门,先去了慕容居,询问店铺经营和秋收情况,得知经营一切正常,粮食收完,正在晾晒,还没有卖,他松了一口气。
他跟罗掌柜说他在漠北找到粮食的买家,要送五十万担粮食到漠北,现付银钞。罗掌柜看了他带回的契约,确认无误,吩咐庄园管事组织人手封包装车。
江雪在南疆遇险的消息已经传开,商会上下人心惶惶。先前,沐宸钰只是听南成远说江雪遭遇困难,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到京城,听商会的人说起,又听了一些小道消息,才知道江雪的情况比他想像得更要严重。
掌柜和管事都忧心商会的归属,慕容商会树大招风,慕容玖又下落不明。他们怕商会遭受影响而萎靡不振或是落于旁人之手,被别有用心的人算计。
商会发展壮大有他们付出的心血,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江雪思路开阔,善于经营,为人有情有义、待下宽厚,他们也感念她的恩德。
沐宸钰也知道慕容商会已成为天下巨商之首,觊觎和窥视的人太多,想混水摸鱼也大有人在。江雪遭遇困难,他帮不上忙,惊急担忧。他相信南成远能帮江雪化险为夷,唯今之际,他只能稳定商会,安抚人心,替江雪分忧。
他让罗掌柜召集店铺和庄园的掌柜管事,跟众人说江雪确实遇到困难,但不象传言那么严重,很快就会回京。又把罗掌柜和几个在商会担任要职的人叫在一起,一番鼓励安抚,人心基本稳定。最后又嘱咐冷香和暖香,随时跟他传递消息。
商会的事情处理完毕,粮食起运的日期也已确定,他想回沐家,却心里犹豫。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沐家把他当一枚棋子,他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结。
可这二十年,他是沐家长房嫡孙,候爵继承人,沐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从未亏待于他。不管他的生身父母是谁,他始终是沐家的血脉。
思虑许久,他决定装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象以前一样与父母家人相处。只把郝琳达的事说清楚,郝琳达有孕在身,他必须回北地,跟她在一起。
离家将近一年,饱受异国风霜,一朝回来,自有感慨万千,思绪波荡。见他回来,沐家上下喜气洋洋,但他仍能感觉到强烈的萧索之气,满心压抑。
沐宸钰先到崇威院给沐乾柱行大礼请安,看到沐乾柱苍老的脸庞密布哀戚,他很难受。沐容初、花太太、沐宸霆和族中子侄都聚到崇威院,共叙离情。沐宸钰说起离家多日的经历,又谈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众人感慨万千。
“宸钰,你真打算到北地定居,不回京城了?也不想在朝中谋份差事?”
“朝中的差事我不要,至于在不在北地定居,我要问过郝琳达。”
花太太哭天抹泪,哽咽着说:“这算什么?为什么要问她?你……”
“大太太先别哭了,听我把正经事说完。”
沐容初给花太太使了眼色,沐宸钰也在一旁宽声劝解,花太太才止住哭声。
“宸钰要去北地就让他去,他心里有牵挂,不能强留。”沐乾柱想了想,又说:“宸钰今年满二十了,先给他行加冠礼,请皇上赐小候爷爵。他起程的日期定下了,也别另择吉日,就定在后天吧!我明天给皇上递折子、请旨。”
“多谢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