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谢了,宸钰呀!你去陪你家太太说说话,娶亲的事,你们母子要好好商量。容生,你去准备,我跟公爷还有话说。我也没别的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离开之后,沐容初扶着沐乾柱回到暖阁,坐到软榻,奉了茶,才说话。
“父亲,宸钰的事……”
沐乾柱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沧桑中透着阴沉和无奈,他思虑许久,说:“我当初留下宸钰,原本打算用他牵制南成远,这孩子品性也不错。现在南成远下落不明,又被逐出了皇族,想东山再起很困难,不需要再费心牵制。身在朝堂,步步惊心,不知哪天就会飞来横祸,让宸钰去北地,不管是婚娶还是入赘。毕竟沐家有北梁皇族这层关系,还能让皇上有所顾忌,也放了宸钰一条生路。”
“父亲深谋远虑,儿子自愧不如,惭愧之至。”
“唉!未雨绸缪也是无奈之举,沐氏家族威威赫赫两百余年,我时刻担心,怕毁在我手里。现在朝堂局势不容乐观,洛家支持沧亲王,想超越沐家。”
“沧亲王不好把握,十丫头就这样被送回来了,还被打得满身是伤。”
“这是他对沐家的挑衅,南宇沧开始跟沐家叫板了。去年收拾了花家,皇后和太子声威身份还在,他还没有实力赶尽杀绝,现在把矛头对准了沐家。”
沐容初面露惊慌,急问:“父亲,我们该如何应对?”
“沐家想支持他,他不领情,只好与他对立。我们把全部心力都投给太子了,凭沐家的势力,加上花家两兄弟和皇后及太子,收拾南宇沧很容易。”
“父亲想怎么做?”
“先跟太子表明沐家的决定,再跟花家商量如何动手。你二弟握有塞北兵马,你三弟握有西南兵马,花贺标是江东总兵,三地合围,南宇沧连逃路都没有。他不领沐家的情,只有死路一条,你给你二弟、三弟写封信说明情况。”
“儿子遵命,十丫头……”
沐乾柱愤愤地敲了敲拐杖,气愤哀叹,恨恨地说:“别管她了,人强命不强,还有什么用?我最宠她,在她身上花得心血也最多,她也最让我失望。”
“儿子知道父亲的苦心,只是她没被废,也没被贬,被送回来该如何安置?”
“不能让她留在府里,这关系到沐家的颜面,她愿意苟活,就送她去庙里。”
“好,儿子这就去安排。”
“证明九丫头死亡的文书送来了吗?你要多费心,赶紧把商会接过来。”
“文书还没送到,我已经安排接手了。”
听说沐宸钰回府,秋姨娘和沐云月到正院探望,被花太太挡了。她们母女只好回去,路上碰到新封的张姨娘,要去看沐云雾,几人正好同路。
乔姨娘嫌张侧夫人住的院子不吉利,升了侧夫人,仍住在泊柳居,同住的还有十五公子的生母刘姨娘。沐云雾被谴送回府,泊柳居一下子热闹了很多。
沐云雾仍住在她未嫁时的闺房,伤得很重,正在休养。她被谴送回来,陪嫁的丫头婆子也被赶了回来,嫁妆却一件也没带回来,这在沐府成了笑柄。
伺候沐云雾的丫头婆子以往没少挨打受骂,现在,她落了难,下人的态度很冷漠,甚至还有些兴灾乐祸,伺候照顾也不周到。要茶要水喊半天,贴身丫头给她换药也满脸不情愿。沐云雾不敢再颐指气使,只能咬牙忍受。
自从她被谴回来,乔姨娘怕人笑话,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府里上下偶尔有人来看她们,也都是虚情假意,来看热闹。
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淡凉,沐云雾的目光更加阴沉狠毒。她暗暗谋划东山再起,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辉煌,让她恨得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十小姐,太太派我来传话,你养好伤以后,就搬到庙里修心养性。”
沐容雾狠咬牙关,问:“太太凭什么让我搬出去?”
“当然是为了沐家的颜面,这也是老太爷和公爷的意思。六公子后天行加冠礼,我看你的伤也差不多好了,不如明天就搬吧!免得给府里带来讳气。”
乔姨娘听说让沐云雾搬家,急匆匆赶过来质问传话的婆子,叫嚣着要去跟花太太理论。婆子撇着嘴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明天一定要搬”,就离开了。
“这是什么世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沐家人怎么这么狠心?”
同住泊柳居的刘姨娘听到乔姨娘喊叫抱怨,甩着袖子一步三摇地来到沐云雾的闺房,高声说:“乔侧夫人进沐府十几年了,连这都不懂?嫁出去刚一年,就被打了一顿赶回娘家,多丢人哪!不能怨别人狠心,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你、你说什么呢?你看十丫头落难了,就想骑到我头上,休想。”
“你别跟我威风,又不是我要赶她出去的,有本事你找老太爷、公爷评理去。”
“你以为我不敢吗?当初要不是我抬举你,你能当上姨娘吗?”
“你抬举我?哼!你先抬举自己吧!”
沐云雾用丝帕堵住耳朵,蹙眉闭眼,脸色阴沉恐怖。轮为家族的弃子,她早已预想到自己的处境,不过,现在的情况要比她想像得更糟。
她原本想回到沐府先忍气吞生把伤养好,再跟老太爷求求情,另做打算。没想到家族竟然绝情至此,不给她留一丝情面,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搬到庙里修心养性,听起来不错,实际就是逼她寻死或出家。
她暗下决心,既然家族绝情至此,她也没必要再顾及家族的荣耀和利益。她拼尽全力为自己搏一把,胜了,风光无限,败了,一死了之。家族不能给她当后盾,那她只能把家族当铺路石,不管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她毫不在乎。
“玉秋,去告诉我娘,别让她吵了,就说我愿意搬到庙里,明天就搬。”
沐云月和秋姨娘几人来到泊柳居,劝开正在吵闹的乔姨娘和刘姨娘。秋姨娘和沐云月到房里来看沐云雾,沐云雾装睡,不理不睬,她们只好回去。
第二天一早,花太太房中的管事嬷嬷就来催沐云雾搬去庙里。沐云雾这顿板子打很重,伤口深,刚回来四五天,又忧心积虑、气怒惊急,伤口多处肿脓。
照现在的伤情看,没有一两月的时间,她是不能下床的。寒冬临近,这时候让她搬到庙里,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小命。家族薄情寡义,下人趋炎赴势,她屡见不鲜。她心计深沉,手段阴毒,自以为八面玲珑,没想到竟轮落至此。
乔姨娘给她安排了四个丫头、四个婆子伺候,又备足了衣物、吃食和日常用品。管事嬷嬷借口还有几位小姐要伺候,扣下了丫头和婆子,说庙里自有小尼姑伺候。乔姨娘连声哀求,管事嬷嬷才允许沐云雾带一个小丫、两个婆子。又检查了乔姨娘给沐云雾准备的衣饰用品,把值钱有用的东西全部扣下了。
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扔到担架上,愣冲冲的抬出去,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摇散了,随时可能昏厥。她恨怨满心,咬牙坚持,有朝一日,她要把家族对她的无情变本加厉地奉还。不能给家族带来荣光,就把家族推向灭亡。
目送沐云雾乘坐粗重破旧的马车走远,秋姨娘母女回到院子,伤心落泪。
“八丫头,六公子过几天要去塞北,不如你跟他走吧!”
李筝受南成远牵连,被贬到达州下属的县做县令,沐云月确实想去塞北。
“娘,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别管我,这个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去奔自己的前程。”
沐宸钰起程临近,加冠礼日确定得很突然,准备并不充分,以至长房嫡孙的加冠礼比起族中其他子侄简单了很多。沐宸钰并不计较,他盼着早点结束这些俗礼,赶回塞北。郝琳达年后就要生,他想尽快赶回去照顾她。
加冠礼准备不足,不及往年隆重热闹,家族的重视程度不减。礼日一早,沐乾柱就率合族子侄到祠堂祭祖,亲自拈香行礼,为沐宸钰乞求祖宗保佑。
祭祖之后,众人又到萌恩堂,沐乾柱亲手为沐宸钰加冠,殷殷希翼,谆谆教导,令沐宸钰感激泣零,对沐家的心结也消失怠尽了。
礼毕,太子亲自来传旨,并带来冠冕,授于沐宸钰小候爷爵。沐氏一族的依附官员、故旧下属及朝中交厚的同僚都送来厚礼祝贺。
沐乾柱很高兴,把众人请到萌恩堂内闲坐,吩咐管家备席摆宴,招待故友同僚。沐氏一派齐聚一堂,又有太子在场,自是一番热闹隆重。沐宸钰亲手给众人奉茶,接受众人的恭贺,正高兴之际,管家闯进来,神色惊急。
“出什么事了?”
“小、小候爷,你、你快躲起来,沧亲王带兵来抓你了。”
沐宸钰一怔,惊问:“为什么要抓我?”
“奴才也不知道,你快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