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雾心计手段一流,是一个合格的对手,她和冷香现在都不能死。”江雪轻叹一声,说:“如果每个人都象你这么理解我就好了,进来吧!”
中年太监来到暖阁门外,躬身施礼,江雪让他进来。他进到暖阁,侧立回话。
“回皇后娘娘,已经送出宫了。”
“如何安置?”
“离京城五百里的中州地界有一个李家庄,庄主李员外家境殷实,年迈无子。奴才年前到中州公干,跟李家管事有一面之缘,他托奴才给李员外弄一个孩子。”
“衣食无缺,平静生活,比在宫里当工具强,不能让李家知道孩子的来历。”
“李家管事不知道奴才的身份,奴才只说是远方亲威无力抚养的孩子。”
“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奴才明白,连皇上都不知道。”
“皇上不也打算把孩子送出宫吗?我只是帮他做而已。”
“只是皇上……”
“没事,你下去吧!”
南宇沧误会她指使太监杀了孩子,打击冷香,嫁祸沐云雾,一箭双雕。江雪不屑于解释,洛水瑶都能看透的事情,南宇沧却不明白,这证明南宇沧根本不相信她。那年在江东,他被沐云雾的诡计迷惑,不也误解得一塌糊涂吗?
“江雪,你应该跟他说明,让他了解你的为人。”
“不想说,没必要,随便他吧!”
洛水瑶无奈轻叹,说:“江雪,我认可你的骄傲,可误解是一把杀人的利刃。他确实很爱你,你们又有了孩子,真的没必要这样,对谁都不好。”
“水瑶,这件事你都能看透,他却误解了,你认为我还有必要解释吗?”
不想解释不只是因为她骄傲,她想看看明天南宇沧怎么做,皇长子新生即死是大事,而且有被谋害的嫌疑。这件事不只关系到皇室,更关系到朝堂。
第二天,江雪刚用过早膳,后宫总领太监就来向她禀明皇长子新生即死、沐贵妃涉嫌关的事,请她裁夺,并说明是皇上请皇后全权处理的。
江雪想了想,说:“沐贵妃确实有谋害皇长子的嫌疑,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便杀伐定罪。传本宫懿旨,沐贵妃降为嫔,搬到香嫔娘娘的宫院同住。”
“奴才遵旨。”
“暖香,挑几味名贵的滋补药材给香嫔娘娘送去。”
暖香怔了怔,看到江雪的眼色,会意一笑,摩拳擦掌,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思,叫了几个厉害的太监宫女,跟她一起去给冷香送药了。
慕容商会掌柜管事被抓,暖香逃出去,从京城到建州几千里,流浪了一个月之久,受尽委屈磨难。冷香卖主求荣,还恬不知耻,暖香早已恨之入骨,借此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她当然高兴,痛打落水狗的事就交给她去做。
沐云雾有谋害皇长子的嫌疑,之前,又谋害过一个都人的孩子,宫里宫外早已臭名远扬。皇长子死了,冷香所有希望都泡汤了,还能跟沐云雾心无闲隙吗?可以借此机会杀了沐云雾,报仇出气,但江雪觉得看狗咬狗更能大快人心。
果不其然,宫里很快就传出冷香与沐云雾反目成仇的消息。两人同住一宫,互揭老底,吵闹打骂不断。岳太后派人警告了几次,却不能阻止二人关系恶化。
最近一次,冷香不顾身体虚弱,当着前来请安的命妇王妃,跟沐云雾嘶咬扭打在一起。岳太后很生气,不加审问,就下令把她们双双关进暗室。
皇长子新生即死,朝堂暗流涌动,都被南宇沧一一压制,没有掀起大的风浪。冷香和沐云雾成了一对乌眼鸡,时常掐闹,除此之外,后宫也没什么变化。深宫之中,大小是非不断,皇长子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南宇沧借口国事繁忙,搬到御书房,每天来看她几次。江雪知道他为皇长子新生即死的事耿耿于怀,这件事已成了南宇沧心中的结,只是,她不想去解。
没过几天,南宇沧又搬回寝宫,与她同住,对她还象以前一样呵护备至。江雪暗自叹息,她知道南宇沧很无奈,甚至有些可怜他,也想象以前一样对他,却感觉心结欲深。原本深爱的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孰是孰非无法定论。
楚易被封楚王,原西楚境内的州府他都有监管之权,大有分疆而治的意思。成为南日皇朝第一个异姓王,楚易要带妻子儿女进京朝拜谢恩。
江雪想念柳姨娘,想见见柳姨娘和楚易的女儿。可她不想见楚易,若不是楚易谋划动手,凭楚泠漓根本杀不了南成远。出卖朋友、背信弃义,踩着别人的尸骨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跟冷香、沐云雾之流有区别吗?
产期临近,江雪加大了活动量,做好产前准备,暖香和洛水瑶对她照顾得更加周到。南宇沧除了上朝、处理国事,天天跟她寸步不离,说起即将出生的孩子,他笑脸开花。看他由衷高兴,江雪心底总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楚易一家进京,国礼朝拜,江雪借口行动不变,没去参加。柳姨娘带着嫣儿进宫,江雪很喜欢这个同母异父的小妹妹,留她们在宫里住下。跟柳姨娘闲话家常,说起沐家,想起以前的日子,仿佛还似当年,一切都没改变。
剧烈的疼痛一波紧接一波,每一次剧痛袭来,她都有一种生命即将结束的感觉。她自认承受能力很强,心理素质也不错,被抬上产床的那一刻,她害怕到心都在颤抖。怀孕之后,她做双腿和腰腹的康复治疗,运动较多,对生产也有益。
按照产婆的指挥,她强忍剧痛,拼尽全力,生死徘徊的关头,听到清脆的哭声,她顿感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再也不想动弹了。
“恭喜皇后娘娘,是一位公主。”
江雪舔着干涩的嘴唇,喃喃说:“女儿好。”
女孩不用卷进争宠夺嫡的风波,她这个名扬中天大陆的奸商也有了接班人。
产婆还没把孩子抱出去,南宇沧就冲进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蹲在产床边上,让她看孩子。看到南宇沧眼底充溢着泪水,江雪鼻子一酸,大滴的眼泪滚落面颊,渗进头发。孩子是她和南宇沧之间的纽带,此生此世把他们连在一起。
“江雪,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她在笑,她一定很高兴。”
“只可惜不是皇子。”
南宇沧把女儿放在她怀里,撩起她额前湿乱的头发,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水。
“江雪,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我们的骨肉,我都喜欢。”南宇沧握在她的手,坐在产床边上,噘了噘嘴,说:“我们下一个一定是皇子,儿女双全,多好。”
江雪感动亦心酸,一手拉着南宇沧,一手摸着女儿,刚要说话,突然感觉肚子又一阵剧痛,她身体一缩,掐着肚子从床上滚起来。
南宇沧护住女儿,拉着她的手,满脸焦急,“江雪,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的肚子,里面、里面……”
“快传太医,传太医。”
“不要太医,我……里面,还有。”
产婆听她这么说,忙催促南宇沧出去,掀起棉被检查她的肚子。南宇沧抱着女儿出来,岳太后迎上来,接过孩子,一脸欣喜。南宇沧刚要说话,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出来,南宇沧怔了怔,抱住岳太后,放声大笑。
“娘,哈哈……两个,双胞胎。”
房门打开,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个皇子,龙凤胎。”
南宇沧跳过去,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喜极而泣。他一手一个,小心翼翼抱着一双儿女坐到江雪床前,又哭又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江雪,你摸摸肚子,还有没有?”
“还有?你当我是什么?”
“呵呵,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吧!”
“你取吧!我想睡一会儿。”
七月流火,蝉鸣响亮,温热的风吹走令人窒息的燥闷,带来丝丝爽意。
江雪看着绿纱窗外一幕繁花、满树浓碧,静静回味去年的七月、前年的七月,以至前生的七月。两滴清泪,一声叹息,便含盖了全部。
去年的七月,她身怀有孕,南成远被风光大葬,长眠黄泉,她默默忍耐,肝肠寸断。前年的七月,她在甲子风流林内,承受着身体突变的折磨。那时候,南成远还不知道她遭遇不测,她也没想到生命还有一个男人能陪她同生共死。
“想什么呢?”南宇沧坐在她身边,顺手翻着账簿问。
“没什么,走神而已。”
南宇沧的手臂搭在江雪肩上,轻声问:“你在想他?”
江雪抖开他的手臂,连收拾账簿边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想起你。”
“江雪,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让你忘掉以前所有不快?”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穷尽些生、直到来世也忘不掉,就象我们在桃花溪、在江东,还有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我也不会忘。”江雪顿了顿,淡然一笑,又说:“所以,我也忘不掉他,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