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风漾摇篮(“大风歌诗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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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胡马度不过的是唐人的诗篇

胡马穹庐似雪

胡马草色连天

胡马笛声与杀声中交织的

是一个生存的悬念

秋高马肥的时候

胡马想中原的碧荷红莲

冰雪遮天时

胡马想中原的丝竹琴弦

胡马度阴山是度秦时明月

胡马度阴山是度汉时关

胡马度阴山是度万里征程

胡马度阴山是度龙城飞将的羽箭

胡马度不过的是

唐人的诗篇

昆仑山:

谁能阻挡我的高高耸起

我用冰雪为现实制造神话

我用河流为神话制造现实

清清兮

我身上的每一滴水珠

巍巍乎

我怀中的每一块山石

我坚毅的双手制造的神话

有着女性婀娜的旖旎

我冷静的目光孕育的现实

风长骨头

雨试单衣

哪怕采一束野花给你

眉宇间你便多了几分剑气

没有谁能遏制我的傲视

我的骨骼不是平静的概念

是雪涧是山大阪

是玉龙翻卷的雄姿

我让我的湖水藏在夏天里

我让夏天藏在鸟的眼睛里

我让眼睛藏在草棵里

我让草藏在雷声里

我让雷的身子

藏在我的袍袖里

挥起我的绿袍袖

我就能给季节制造出距离

让距离成为

古郁的羌笛

喜马拉雅山:

我太高

我是世界屋脊

我呼吸困难不能多言语

因为这里亘古以来

就缺少氧气

泰山:

不知那些飞鸟

要飞到哪些诗眼里

在古木上开花

在松树上结籽

反正太阳总冉冉地

从我的石阶上升起

而草们心慌意乱地

向一切的绝壁

攀援上去

要向蓝色的大海

招摇它们带露的旗帜

登泰山而小天下

天下是那开花的原野

铺向四周的千里万里

小却小了时间的眼神

挟一片碧霞

遂蒙眬

遂凄迷……

有巢氏自叙

我有巢

有巢方可避风雨

有巢方可躲避灾难的袭击

我的胜利

源于对习惯的叛逆

真的雨季太漫长了

永远没有尽头的雨季

把刚刚诞生的岁月

侵蚀得到处是霉迹

况且兽类的凶残

压抑着人类的自由和呼吸

大象无情的利齿

狮虎狞笑中的恐惧

犀牛眼中的蛮横

豺狼嚎叫中的无耻

连蝎子和蜈蚣

在人的面前都是那样的放肆

还有鳄鱼和蛇类

也不停地把他们罪恶的巨口和毒信

攻进人类善良的躯体

我们伤心的血

一天天地哭泣形将萎靡

是一只鸟巢一个神话中的奇迹

拯救了我们的目光和理智

我们寻求到了一个高度

一种安全的遮蔽

生命赖以依托

依托于一种有别于传统的生存方式

我们的梦

不再被巨象的牙齿刺击

我们的微笑与恶虎的咆哮

拉开了距离

我们承受的第一缕阳光缠绵如丝

我们沐浴的第一缕春风如母亲的话语

呵我有巢

有巢方辗转成人

有巢才自己相信了自己

伏羲伏羲

传说中的微笑

竟比现实还要真实

真实地承继火种的风采

真实地教人结网捕鱼

真实地将兽类驯养成家畜

真实地用树叶遮蔽身体

真实地用符号

让模糊的记忆日渐清晰

让真实脚踏实地的存在

让真实像传说那样美丽

真实地画卦呵

阴与阳紧紧拥抱在一起

长天的雄健可覆盖一切

大地的柔韧承载可使一切充满生机

雷电在推断中被预知

风在一种舞蹈状态上飘起

水以万种形态象征着哲理

火代表了变化多端的情绪

山就那样横亘成一条符号

而河泽呢

河泽里亮着鱼的翅

随着不停的易变

表述着不同的意义

呵让我们去寻找

那个鼓瑟的伏羲吧

(那把瑟是伏羲从不可记忆的桐木上截下的

一枝

是用人的情感雕琢而成的古乐器)

二十七根弦上有伏羲老人

没有表露出的心思

那是一种怎样的表达呵

一双跨越时空的目光中

情依依

梦也依依

呵伏羲伏羲

一幅不曾飞动起来的古画壁

一位用龙蛇象征着的创造大师

永远的神农氏

一株毒草

几乎将他窒息

他的潜意识所握住的

那一缕清新的空气

也行将挣脱身子

飘然而去

他所剩下的

只有一些透明的记忆

那些记忆中有许多人

在呕吐在拉肚子

他们眼冒出的金花

在他眼前若即若离

人们浮肿的四肢

已流出了脓汁……

但他抓住了最后一丝阳光

靠阳光拯救了自己

(那一丝阳光是百姓的呼喊

他们在喊求求你不要死

为了大众的神农氏……)

他醒了

带着一个目的尝百草

成尝百草的神农氏

他的肉体

成为了善良的实验室

一日而遇七十毒

七十毒而不死

他有信念和目的

他的腑脏饱经沧桑

他的肢体受到了罪恶的侵袭

但他总是迎着太阳一次次站起

他引导着人们走进春季

把种子播进土地里

他以病毒的身体

和人民共同等待在粉红色的秋季里

(在秋天他让人们收获到了真正的果实)

他提供的草药

医治了远古蛮荒的世纪

(在微笑中

古人类的病菌一天天消失)

终于是断肠草

使他肠断不治

他死在了一幅

佚名的古画里

目光中依旧有期盼

也有怀疑

手中的一把绿草

咀嚼在伟大的嘴里

一片揪心的苦涩

缓缓地漫进了他永远不死的皱纹里

羲和制历

那时东山捧出的太阳

每天准时在西山栖息

月亮也在天空脱得精光

炫耀着自己的洁白和美丽

霜雪随意地洒着白粉

残酷而漫无边际

雨的脚一直踩到了大地

闪电挥舞着长剑

砍伐着树枝

星星的眼睛裸露着

无助而孤寂

规则还没有谁去编织

季节的棋盘上线条零散

荒乱而无序

那时是羲氏与和氏

从人们的目光中站起

去测量风的高度

去寻找秋分和夏至

他们在田野里劳作的面颊上

感受到了春天红润的发际

在鸟兽的欢乐中

看到了生长期的繁殖

在人们挥汗的皮肤和兽毛的脱离上

找到了夏天的秘密

在兽毛的更新和收获的时期

得到了秋天的启迪

又在兽毛簇新的更替

和在人们眼睛里跳舞的火塘里

确定了雪花唱歌的日子

呵白露已定

呵闰月已置

岁月中最长的一天和最短的一天

都有确切的时日

一切都明晰了起来

时光得到了有效的规置

人在季节中

季节漾动在人的身体里

人天互动

天人合一

取火

绿色的旋律

潜进了古木的深层

酝酿着一个金色的梦……

在极远古的时代

有火的影子在人的眼睛里晃动

逗引着人类的躯体

骚动如弓

古老的火

开始唱起了生动的歌

像尖着嗓门的鸟鸣

一粒火诞生了

(正如一则童话诞生了自己的亮晶晶)

并以最荒诞的淳朴

向我们证明

有一种不存在的现实正以完美的形式开始形成

带着一种神秘的高度

从我们的性灵中

蓬勃而出

呈现着伟大的光明

人类像撷取大地上的花草一样

采摘着火的温暖

和一个飘着饭香的黎明

周口店山洞与猿人

时间被一枝未驯服的桃花盗走后

路也随滴溜溜的鸟声流浪而去

只有这母亲一样富有耐心的山洞

慈祥地守候着一颗完整的头盖骨

等待人类自未来蹒跚而至

认真地审视自己

从倾斜浑圆的额头

从粗重幽默的眉骨

从扁平伤感的嘴唇上

我们找到了掩埋在今天的过去……

燧人氏公公创造的火

温暖得春夜慵懒蜷曲

祖先像星光一样雪亮而含蓄

思想在宁静的目光中缓缓流淌

语言像酝酿已久的雨季

卧伏于温润的山石中

冲动而神秘

没有话语没有故事

怕声音会引来神奇的火光从天而降

把一切都焚毁一切消失

怕闻讯而来的泛滥洪水

将人抛出古老的孤寂

像风一样在简洁的大地上伤心地游离

呵多年前多年前

远祖和搅不散的湿雾

在一座风景优美的山上

树一样哗啦啦生长发育

死后走进大地

从容不迫和谐矜持

头颅是他们唯一剩下的雕像

在原始的结构里

依然有表情汩汩流淌

并迸发着欲望和情绪

古人猿头骨杂咏

仅仅是按照美好的意愿

我们便使那些人骨和毛发

和谐地还原成一个淳朴的形象

但我们却无法让滚烫的血

再回到曾充满生机的脉管

无法让风悠然地布满全身

无法让大地的元素在强健的人体上

闪烁光泽跃动弹性

以至无法让古代冰冷的雨

无声地流过忧伤的眼睛

……

阳光和野生植物的颜色

共同摇曳在平坦的大地

河流的身躯上缠裹着音符

第一粒火星从人的欲望和本性中

迸溅出来

在两块朴拙的石头上跳起了舞

鲜花一边躲避着风细悠悠的搔痒

一边涨着通红的脸

唱起了灵魂之歌

遥远的群山迤逦着蓝色的梦

与浑圆的天空紧紧相连

时间弯曲成一张粗糙的弓

固执而充满弹性且无声

梅花鹿野山羊

以及无数的啮齿动物

陶醉于大地的柔软和芳香中

用人的眼光打量着万物

河马在纯净的水中翻着身

弄出了一片模糊的声音

巨大的恐龙走上河岸

在名目繁多的树叶上蹭着身子

惊响了画眉鸟的钟声

鱼从波纹中生长出来

跳跃着

炫耀着自己肚皮上的银光

剑齿虎沉静在浑身美丽的花纹

和一个黏稠的梦境中

用费力的眼神

打量着眼前一群扮演童话角色的白兔……

人挟带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和头上的身上的全部毛发

用简单的目光

轻轻地触摸着一切

满足于自己发现食物的全部经历

以一连串朴素的动作

采摘下几颗熟透了的野果

送进了饥饿的空腹……

只有时间在想象之外孤独地存在着

客观而公正

并且不停地掩埋着一切

使一切都归于那种无声的虚无

甚至包括它自己本身……

……

鲜花最终枯萎于颜色之中

河流死在了鱼的眼睛里

河马消失了水声

寂静的喧嚣揉搓出了感觉的天空

大地的童话终于在剑齿虎的惊吓后

开始呈现了一个秋草般荒凉的尾声

只有这只头骨

被粗重的眉棱

和厚厚的嘴唇携带着

拱出了历史的泥土

和时间的尘封

撞击着我们的眼神

让我们的灵魂

发出一片机器般嘈杂的轰鸣……

醒来吧骨制的锄头

锄地的日子

你醒着

那时河姆渡

沁满了露滴

土地的凝滞被叩动

遂松软遂容纳了种子

你弓腰驼背地走过

种太阳成花朵

种月亮成瓜蒂

种一串晨光

成香香的粟米

水稻被你种得心花怒放

在水里找不着自己浅浅的影子

你锄地

吭哧吭哧地锄地

骨头地锄地

锄地筋骨松软

地在春天伸懒腰

备下一身地力

你锄地

锄得天空湿润

在庄稼的渴望中

下一场透彻的好雨

你锄地鱼

在远处的池塘中听你的力气

鸟在附近的林中

看你的热汗淋漓

所有的粮食根系

都统一在你的起起落落里

破土而出擎千万朵花

要把种子长在秋天里

后来的日子

你睡了歇息

歇息在土地里

(那该是用劲太猛

你泳进了古老的厚土里)

但你回不去

回不成兽的胛骨

回不去没有开刃时的日子

醒来吧骨制的锄头

在骨头上芭蕾地旋律

来唱一首老歌

唱光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