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轻轻将他推开,闪了出去,但火车的速度已开始加速,他略一犹疑,七八节车卡的火车已全部离站,大块头只能目送它远去!
唐天朋跳上火车,刚松了一口气,但想起刚才那一幕,实在十分危险,只要他双手抓不牢扶手,这条小命便完蛋,不由发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车卡与车卡间望了一下,让神经尽快地松弛下来,才踏进车厢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一接上火,他立即想到那姓高的!
这家伙肯定跟大块头是一道的,他还在车上,换而言之,自己仍有危险!
最安全的办法,便是他去缠住那位乘务员,让对方下不了手,然后在下一站下车,改乘下一班的列车。可是这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而且方小豹的事急如星火,实在一刻也不能耽误!
唐天朋抽了一根烟,终于下定决心,跟对方明挑着干。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向车后走去,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坐在旁边那位姓高的汉子已不知去向!
唐天朋张望了一下,继续向车后走去,一直去到最后一节,仍不见那人的踪迹,他放心不下,改向前走,到最前面那一节车厢,仍找不到姓高的,唐天朋十分奇怪,那人刚才不下车,火车开动之后,速度很快,根本不能跳下去,那么他去了哪里?
车厢里的厕所绝大部份都打开着,更增加唐天朋的疑惑,不过最后他还是坐回自己的座位,不过却不敢睡觉,神经拉得紧紧的,一对眼睛四处注视,生恐有人偷袭!
“呜!”火车又到站了,唐天朋下意识地踏上甬道,向前后观看,当稀稀疏疏的搭客开始下车时,唐天朋见到前头列车长室冲出一个人来,迅速跳下月台,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行动虽快,但唐天朋仍然认得出,正是那个自称姓高的生意人!
唐天朋本想追下去,但回心一想,随即坐回座位上,他何必多管闲事?最要紧的是平安赶到济南!
唐天朋的愿望果然实现,平安到达济南火车站。他出了火车站,仍然不敢大意,不断留意周围的动态,站外停了好些三轮车,唐天朋跳上一辆,道:“车老大,请送我去找王森!”
车夫轻轻踩着车子,回头问道:“哪一位王森?”
“侦缉大队长啊!”
车夫用力蹬了几下,道:“那俺送你到总局去吧!”
车子很快便停在总局门外,唐天朋付了钱,跳下车又有点犹疑起来,王森是名人,又是大官,他肯不肯见自己?
车夫回头道:“您进去问问,他们会替你通报!”
唐天朋咬一咬牙,踏上石阶,走进大门。大门里有座柜台,柜后坐着一个是相斯文的汉子。那汉子见到唐天朋问道:“啥事儿?”
“我要找王森处长!”
“哦?你是王处长什么人?”
“不是……”唐天朋呐呐地道:“我是有件事要请他帮忙……我一位朋友被冤枉杀人……”
“等等!”那汉子道:“你要诉冤,请进去三号房!”
“谢谢!”唐天朋有点提心吊胆,走到里面,他找到三号房,见房门开着,便伸手敲了几下。里面有人道:“请进!”
唐天朋推门进去,只见房里颇大,放着两张长桌,每张桌后都坐着一个汉子,右首那个问道:“你是不是来伸冤的?”
“是的!”唐天朋向他行了一礼。
“请坐。”那汉子边拿出纸笔,边作自我介绍。“俺姓卓,您贵姓?”
唐天朋见他十分和气,放了一半心,坐在他对面,说道:“卓先生,我叫唐天朋!”
“随便叫小卓,或者老卓,不必叫先生,俺不习惯,咱们开始吧!”
唐天朋吸了一口气,便将方小豹被迫自承杀人的前后发生过的事,说了一遍。
老卓双眼瞪着他,不发一言,唐天朋心头有点着慌,但他所说句句实话,是故神色坦然。
老卓衔上一根烟,划火点上,却不请唐天朋,他吸了几口才道:“你说的话,全部是真实的?”
“不错,句句属实,小的哪里敢来胡闹?”
“告诉你,在这里假如提假口供,是犯法的!”老卓又喷了一口烟,“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然后重说一遍!”
唐天朋断然道:“不用,我敢发誓,我没有提供一句假供!”
“你能肯定杜雷不是方小豹杀的?”
“因为他一直跟我在一起,而且是我先发现杜雷被人杀死的!还有,我相信他,他不是个狠毒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自认是凶手?”
“因为凶器是我的,他怕我会吃官司,所以自承凶手,希望我可以置身事外,然后再来济南请王队长替他洗冤!”
“王队长不是神仙,万一救不了他,他不是要白白送死吗?”
唐天朋立即答道:“方小豹对朋友有情有义,他认为欠我的情,是故冒险,我相信就算他被定了罪,他也不会后悔!”
老卓故意冷笑一声:“这年头像他这样的人,十分罕见!”
“所以我才觉得更为难得!”
老卓又掏出烟来,这次他请唐天朋。
“你心目中可有真正的疑犯吗?”
唐天朋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希望你们调查!”
老卓道:“你且等等,我将你所说的纪录下来,再念一遍给你听。”
老卓大约写了将近半个钟头才纪录完毕,他念了一遍,唐天朋表示无误,老卓叫他签了名,然后道:“唐先生请你先回去,事情有进展,咱们会通知你,嗯,你住在哪里?”
“我刚出火车站便来了,还未找到歇脚的地方。”
老卓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介绍你投宿济光旅馆,虽然小一点,但一来便宜,二来干净,三来靠近这里……”
他还未说毕,唐天朋已连声应好,长身向他鞠个躬才离开,他走出大门,有点轻松感,虽然还未知结果,也未知道方小豹有没有救,但自己总算尽了力。
唐天朋很快便找到济光旅馆,他开了一间小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跳上床睡觉,因为在火车上,他一直十分紧张,也不敢睡觉。
这样过了两天,还是没有消息,唐天朋十分着急,又不敢去总局查询,只能日夕守在旅馆里干着急,第三天上午,有人来敲门了。
唐天朋像豹子般跳了起来,把门拉开,只见外面站着一位陌生的汉子,那汉子问道:“你就是唐先生吗?”
“我是唐天朋,你是……”
“俺是局子里的人,关于唐先生要求的那件事,王队长想亲自跟你谈谈,请你跟俺走。”
唐天朋大喜,连声道:“请带路!”
唐天朋到总局,王森已在三号房等他了,唐天朋见到王森心神俱醉,心中暗道:“瞧他果像是位英雄!”
王森温声道:“请坐。”他拿出老卓所纪录的那叠纸来,边看边道:“请小卓进来!”
带唐天朋来的那位汉子立即出去,一忽,老卓便进来了,坐在王森的身旁,王森道:“唐先生,你可否再将这件事说一遍?”
“当然可以!”唐天朋毫不觉得麻烦,将这件事,由头至尾再述了一遍。
王森道:“你说的,基本上都记下来了。不过俺还有几件事要问你。”
唐天朋改一下坐姿,道:“请王队长问!”
“你说当你跟方小豹在杜雷帐幕里,发现杜雷的尸体后,听到人声,当你们离开时又听到叫声,你可认得出那是谁的声音吗?”
唐天朋想了一下,道:“在那种情况下,我生怕会听错,连累了……”
王森含笑截口道:“咱们自然会调查,不会由你的口供来定一个人的罪!”
唐天朋这才放下心。“好像是花常春的声音……不过他一向是住在旅馆的,不大可能会到戏棚去……”
王森又问:“花常春这人平时的表现怎样?”
“他脾气有点怪怪的,说话也有点娘娘腔,也许是反串惯了,在台下也时有女性化的动作,戏班里的人,一般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
“他跟杜雷的关系怎样?”
“常闹蹩扭,但花常春这人对别人也是这样,不足为怪,照我所知他们之间,并没有仇恨!”
“康铁坤对他态度怎样?”
“他俩是大荣华的台柱,康团长对他俩自然比较客气!”
“好,再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仍能老实答复,你是不是喜欢康小菁?”
唐天朋将自己的家境介绍了一下,道:“王队长,我对她充其量只有好感,没有儿女私情!”
“杜雷知道你的心意吗?”
“我不晓得他知不知道!”
“你说在你俩未进戏棚前,在公园石凳谈了许多话,在那期间,可有什么发现?”王森怕他不明白,再道:“比如附近有人经过。”
唐天朋“啊”地叫了一声道:“我记得了,当时小豹曾经说过,有人影经过,但当我转头望去时,已什么也看不到!”
“哦?”王森续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
唐天朋摇头表示没有,接下来王森与老卓集中问唐天朋在火车上的遭遇,最后王森道:“唐先生,今日的交谈,到此为止,决定如何,很快便会再通知你!”
唐天朋急道:“王队长,救人如救火,你再拖延下去,可就……”
“不用急。”王森微笑道:“我们已经问过,方小豹是大后天才上法庭,来得及!”
唐天朋怀着一股紧张的心返回济光旅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王森的决定,而是王森肯不肯到青岛调查,如果总局的决定,不让王森去翻案,他这行岂非白走一趟?
黄昏时份,唐天朋亦要出店吃晚饭,忽然老卓来访,他笑嘻嘻地对唐天朋这:“唐先生,恭喜你了,王处长决定接手调查这件案子。”
唐天朋高兴到跳了起来:“老卓,是真的吗?”
老卓笑道:“难道我会巴巴跑来跟你开玩笑?晚上七点二十六分的火车,处长在火车站等你,你可不要迟到!”
唐天朋道:“放心,我现在就先去火车站!”他虽然不知道王森的办事能力,但不知为什么觉得已经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