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哄啷哄啷”地响着,窗外已一片漆黑,唐天朋心头十分兴奋,好像遍地都是灿烂的阳光般,心情跟来济南时完全不一样。
王森买的是硬席卧铺,他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林五岭,一个是黄成,这两人是他多年的好助手,不但十分敬佩这位老首长,而且更希望能经常跟他一起工作。
林五岭与黄成心情也十分兴奋,只有王森斜躺在床上,抽着闷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唐天朋终于忍不住问道:“王队……王队长,咱们赶得及开庭之前赶到吗?”
黄成笑道:“傻小子,处长决定插手办理这件案子后,征得总局长的同意,已先挂了电话,吩咐青岛有关方面,延迟十日审讯了。”
唐天朋搓着双手,道:“方小豹有救了,假如他知道王队长肯为他出头,一定十分高兴!”
王森忽然转头道:“唐先生,你不要把俺当作神仙,俺只能尽力而为,可不敢保证能救得了他,何况现在还没有充份的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
唐天朋依旧十分兴奋。“我知道,只要王处长肯尽力就行了,处长,你以后叫我天朋吧,别叫先生,太难为情了!”
王森一笑闭上双眼,继续思考他的问题去了。在车上他不时重复问唐天朋一些问题,唐天朋有问必答,只是他的答复看来对王森的帮助不大。
火车终于停在青岛火车站,四人出了车站,先找了家旅馆歇下,王森洗了个澡,刮了胡须,便单枪匹马去青岛分局。
王森要来青岛,青岛分局的大小领导事前都已知道,虽然已届下班时间,但施子胜仍坐在他办公室内,当王森到达时,分局里的人都忙碌起来。
施子胜早跟王森合作过,两人颇为稔熟,他亲自将王森迎进自己的办公室,递了一根烟给他,道:“辛苦你了!”
王森接过烟笑道:“老施,大家都是老朋友,还客气什么!”
“我已订了桌子,准备替你洗尘!”
王森笑道:“改天由我请吧,我还要赶着回济南,所以想立即开始工作!”
施子胜欠一欠身,道:“处长准备怎样展开工作,请指示一下,咱们一定全力配合!”
“指示两字不敢当。”王森喷了一口烟,凌厉的目光透过眼前的烟雾射在施子胜的脸上。“俺首先想知道谁负责这件案子的?”
“是沈队长和老周!”
王森笑道:“都是老相识了,这就好办!”
“我叫他们进来?”
“不,俺到他们办公室去!”
施子胜亲自带王森到傻豹的办公室,打从王森来电,说总局要重查杜雷的死因开始,傻豹一伙心便不得安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错,他见到王森忙堆下笑容给他拉凳倒茶。
王森在他肩膊上拍了一下,道:“老朋友了,还客气什么?请老周进来一齐研究吧!”
傻豹轰应一声出去,一忽,他便带老周进来,施子胜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王森请他俩点烟,老周问道:“王处长,请恕我大胆问一句,总局对这件案有什么怀疑?”
王森道:“总局有关人员经过研究之后,觉得杀死杜雷的凶手,恐怕不是方小豹,而方小豹只是感恩唐天朋多番救他,恐怕唐天朋坐牢,是以才自承是杀人凶手的!”
傻豹不服气地道:“总局竟然相信唐天朋的话?他俩狼狈为奸!”
“是否狼狈为好,还得用事实证明!”王森沉声道:“咱们当然经过分析,因为方小豹没有杀人的动机!”
“但这是方小豹自己承认的,咱们也没有动他一根毫毛!”
“总局并没有怪责你们!”
老周干咳一声,问道:“总局认为有啥疑点?”
王森不答反问:“俺想知道一件事,唐天朋和方小豹藏匿在耀华号货轮上,这消息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当天凌晨有人打电话到局子里,通风报讯!”
“哦?那时候还能打到电话,一定不是普通人!”王森兴致勃勃地道:“电话是由谁接听的?”须知那时候还没有公共电话,而整个青岛市,除了政府机构及有数的大公司之外,还没有几个私人电话,三更半夜到哪里借电话,通风报讯?
老周道:“接电话的是小宋。”
“可否请他进来一下?”
老周立即出房唤小宋进来,傻豹道:“小宋,你将接到方小豹躲在耀华号的电话,说与王处长听!”
“那天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见到两个青年鬼鬼祟祟地走上小港四号码头的耀华号,俺问他是什么人,他不答俺,反将那两个青年的形貌,衣服颜色描述了一番。”小宋飞快地说道:“俺一听那两人的外表似是杀人疑犯。所以立即打电话通知局长。”
“就这么多?”
“是的!”
“谢谢你!”王森待他出去后才道:“根据俺的查询,那天凌晨他们在小港路上不见一人。”
傻豹道:“也许有人躲在暗处,他俩不知道。”
王森侧头含笑问道:“那时候躲在暗处,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形貌吗?”一顿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第一,那人根本已知道这唐天朋和方小豹的事,也见过他,第二,唐天朋和方小豹那时候急如丧家之犬,没有留意周围,那人根本离他俩不远,还有一个可能那人有望远镜!”
傻豹说不出话来,王森续道:“当然,三号码头那位船主也可能‘出卖’了他俩,但他到那里打电话?今天要请你们替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调查三号码头至四号码头这一带,谁有电话!”
老周反问:“这一点很重要吗?”
“不知情的人会巴巴地四处借电话通风吗?案发后,外人根本没人知道,你说重要不重要?”
傻豹登时傻了眼,这果然是个疑点,但若非王森说出来,他们竟然没有发觉,简直是一大疏忽!
老周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看了傻豹一眼,道:“处长要咱们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谁报的案子?”
“大荣华戏班的一位‘花旦’花常春!”这次开腔的是傻豹。“他刚巧回戏棚拿东西发现的!他跑出公园刚巧碰到公安人员,于是报了案!”
“你可有问花常春回戏棚拿什么东西吗?”
“有。”傻豹有点得意地道:“他忘掉了皮包,回戏棚拿,果然在化妆帐幕找到!”
“他离开旅馆是什么时间?”
傻豹抓抓头,呐呐道:“这个……咱们没问……”
“说不定杜雷是他杀死的,当他还未离开戏棚,唐天朋和方小豹回来了,所以便……”王森道:“除非有人能证明他在案发之后才离开旅馆,这是第二件事!”
傻豹额头的汗珠扑簌簌淌下,嗫嚅地问:“处长……还有第三件事吗?”
王森微微笑道:“今天只这两件事已够你们忙的了!还有三件事,只是顺口问问的!大荣华准备表演到什么时候?”
“听说本来准备表演一个月的,因为杜雷死了,唐天朋离开了,很多剧目不能表演,所以便提早结束,大约尚有三四天吧!”
“有没有办法替我找三张今晚的票子呢?”
傻豹大声把小白叫进来,命令他不论什么票价,都得买三张回来,王森谢了,又道:“听说大荣华跟五虎帮有交易。”
傻豹面露苦笑。“那些地方上的混混儿,只要不闹出太大事来,咱们哪管得来?要管的也不够人手!”
“要管也不太难!把他们的头儿捉来,即使春风吹又生,也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过!”王森道:“俺还听说方小豹和唐天朋被捕之后,康铁坤到局子里上下使了不少钱,可有这件事?”
这次傻豹和老周断然否认。“完全没这种事!”
王森紧抓住不放。“你们两个不收,别人有没有收,你们查过没有?”
傻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老周道:“这件事请局长办,比较妥当一点!”
王森眼睛瞪着傻豹。“假如俺要你负责调查,你敢不敢?”
傻豹举袖拭汗,道:“假如王处长肯替我撑腰,俺,俺自然敢……”
王森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暂时按下,不过你们要严守秘密,现在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责任自然在你们身上,老周,你听清楚没有,不许第三个人知道!”
老周连声应是,王森留下住址便走了,老周狠狠地吸口烟道:“傻豹,你有没有发觉这头山猫,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是的!”傻豹敲敲头壳。“咱们是差他一大截,难怪他的官升得那么快!”
“他在青岛的日子里,咱们还不知要再吃几次瘪!”
小白果然不负所望,找来了三张戏票,唐天朋自然不宜露面,王森叮嘱他晚上小心,无要事不可露面。
戏棚里的锣掌声喧天,台上演的是“窦尔敦盗马”,扮演窦尔敦的是武进,幕启时,台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几个贼眉贼眼的汉子散立在四周。
武进的窦尔敦龙形虎步出台,边走边唱“西皮倒板”将酒宴摆在聚义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