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转过身,他早就察觉这事蹊跷。见着弟弟一副忏悔的表情,他蹲下身,道:“墨涵,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受的伤。可是,我骗了她,我把她骗到了工地里。因为我不想让她见纪家的人。我只是想让她在工地里耽误点儿时间,到时她放弃了,自然会回家。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受伤……”
“好了,墨涵,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不。起因是我。她对我说:‘还好,你平安到家了。’没错,是因为我,所以她才受伤的。”
墨深吃了一惊,她在那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能跟他弟弟说这样的话!
“哥,我伤了嬷嬷喜欢的亲人,我还发过誓我要保护嬷嬷的。可我什么都没能做……”墨涵喃喃自语,抬起了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小卧室紧闭的门。
墨深担心地蹙紧双眉,弟弟的这种样子他未曾见过。他只得努力抚慰道:“墨涵,你也翻过爸爸的医书,你知道的,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淡的。而且,还有去疤的技术。”
“那心里的疤痕呢?”
听到弟弟这话,墨深的心抖了一下。他的弟弟是非常聪明的,一语就道破了整件事的要害。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一时无言以对。
墨涵起身:“哥,让我独自安静一会儿。以前知道爸爸的事业有哥哥继承,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现在起,我要好好想想了。”走到房间门口,对着沉默的哥哥露出了一丝浅笑,“哥,你别担心。直至这一刻,我还是认为知敏姐来我们家是正确的。对此,我从来没后悔过。”
看着门在弟弟身后合上,墨深意识到一直被父母和他这个哥哥保护得很好的弟弟,要开始变了。
这时,杨明慧走出小卧室,见客厅里只有墨深,问:“墨涵呢?”
“他累了,进房休息了。”
“累?”杨明慧关切地走向小儿子的房间。
墨深连忙劝阻:“妈,他刚刚睡了,你就别吵醒他了。”
杨明慧狐疑地看着大儿子:“你知道知敏怎么受伤的吗?”
“我不知道。我和墨涵放学后就直接回家了。她可能是回家路上骑自行车不小心跌伤的吧。”
杨明慧挑不出大儿子话里的毛病,保留了心底的疑问,只道:“打个电话叫嬷嬷赶紧回家。”
墨深不禁忧心忡忡:“妈,她没事吧?”
“止了血,没事了。可是人受了寒,发烧了。今晚她自己肯定回不了家,得通知她的家人。”
当晚,姑姥姥接到侄孙女出了意外的电话,火速从朋友家赶了回来。心疼地抚摩着许知敏发烫的手心,老人家叹道:“唉!这孩子一向很小心的,这次怎么就不小心了呢?”
墨涵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墨深没有出声。
杨明慧打断老人的喋喋不休:“嬷嬷,要紧的是告知她的家人。”
“对,对。”老人起身,走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后对杨明慧说,“真是祸不单行,她爸出了远门,大概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她妈下午在单位跌了一跤,现在在家安胎呢。”
安胎?在场的墨家人怔了怔。杨明慧随后谨慎地问:“怎么没听知敏说过?”
“她不知道啊。许家这次算是老来得子,一方户口在农村,允许生两胎。算命的说,肯定是个儿子,所以她妈才想着生下来的。胎儿已经有两个多月,她妈穿着宽松的衣服,别人看不出来。也没有孕吐,只是晚上偶尔脚会抽筋。她妈想着女儿刚考上重点高中,高兴着呢,就瞒着她。”
嬷嬷东一句西一句,听似混乱,杨明慧却很快就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中国老百姓传统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在这个地方更是被推崇。政府提倡的“男女平等”对于那些没受过现代教育的老人而言,没什么意义。因此,有人怀了那么多胎,无非就是要个儿子。若是生的是个女儿,做媳妇的就没有面子,在家里没了地位。许家的人道德观或许好点儿,可许家男丁稀少,许知敏的母亲只生了个女儿,必然愧疚。
躺在床上的许知敏轻轻侧了侧身,姑姥姥立即闭紧了嘴。杨明慧是名知识女性,深知这种无理的性别歧视的悲哀。第一次,她对于这个走入墨家的小女孩起了怜悯心,道:“嬷嬷,既然如此,就让知敏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吧。你告诉许家,我们肯定把她的伤治好,把人健健康康地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