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又一个月流水一般过去了,班主任照常上课。他的温和与耐心丝毫不能消减我的厌恶。但是一个明显的效果出来了:我的成绩开始下降了。我发现我的思维再也跟不上班主任的手势和语言,我的心思老是在他的语言之外沉浮和徘徊。
学期快结束时,我考了个倒数第七名。全班有五十多个学生。这使我痛苦得差点当众流下泪来。回到家,妈妈问我:“怎么考得这么糟?”
“不知道。”我说。
其实我心里太知道了。
后来,让我十分惭愧的是放假时,班主任清理抽屉,忽然发现那个本子和那里面的40元钱。
他来到教室,径直找到我。
“开学没多久,是不是你捡了一个本子交给我?”他问我。
我垂下眼皮,说:“是的。”
他说:“我今天清理东西,才发现它,当初我把它扔到抽屉里忘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40元钱交给邻村的失主,失主来到学校,给我送了一个大西瓜,十个皮蛋。
班主任为此在学期结束大会上大大地表扬了我一番。事后,他找到我,说:“你这学期退步太远了,今后努力冲上去吧。你本来就是很有前途的学生……”
我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十分”烦恼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十分自由的时间,全被老师争分夺秒占去了,留给我们的却是“十分”烦恼!
“1912年3月,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上午第三节历史课到了尾声,历史老师为了赶着把课文讲完,正施展平生快口快舌的绝技,突然铃声大作“叮铃铃——”哎呀,真不巧,袁世凯刚当上大总统就下课了,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果然,历史老师就宣布了“延堂诏书”:“同学们不要急,我们把这一节讲完再下课,好不好呀?”
“不——好!”大家异口同声。毕竟连续被老师拖堂了三节,整整三个小时没有一个人走出过教室半步!大家多么渴望能获得宝贵的课间十分钟呀!
历史老师板起面孔喝道:“不好也得好,没我命令,不许下课!”
同学们只好乖乖地坐下。说“乖”也不乖,瞧,好几个人早已东倒西歪趴在桌上拜见“周公”去了。
讲台上继续“组建”早已灭亡几十年的北洋政府:“……孙中山正式解除临时大总统职务……”
“报告老师!”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大家朝他一看,大吃一惊。哎呀,这位同学脸色怎会一时白,一时青,脸皮还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干什么?”历史老师猛喝一声。“我快憋不住了。”“哈——”哄堂大笑。
“静一静!”历史老师像个消音器,话一出口,课室鸦雀无声。
“我问你,上一节课下课后你干什么去了?”老师问。“上一节刚下课你就来上课了,我没时间去厕所。”学生答。
“这……”能言善辩的历史老师一时语塞,三思之后说:“去吧!”
那位同学如遇大赦,狂奔着夺门而去。
历史老师接着讲课:“1912年3月,袁世凯就任……”“吱——”教室的门开了,伸进来一个脑袋,是英语老师。“哟,还没下课呢,对不起呀!”
“嘻嘻,北洋政府难产了。”有人小声嘀咕。
讲一句话被打断三次,历史老师此时动了肝火,他一急,绕口令一口气说完下面这段话:“1912年3月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正式解除临时大总统职务临时政府迁往北京这样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被袁世凯篡夺了北洋政府正式成立下课!”
这句话前72个字没几个人听得清,可是后面两个字却清彻响亮地贯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家欣喜若狂,终于可以有课间十分钟的自由了。
正当同学们想走出教室之际,英语老师快步走了进来,他把书和教案往讲桌上一放便宣布了“提前上课诏书”:“同学们,今天要抽背课文,所以提前上课一小会儿。好,上课!”
大家闻言,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参见老师礼毕,又有人困得到“周公”那里云游了。
“叮铃铃——”不一会,铃声响了。“哎呀,总算放学了!”一位刚从“周公”那里回来的同学惊醒了。“别做梦了,第四节课上课了!”有人提醒他。
“哎呀,我的妈啊!”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原本是我们学生十分快乐,十分自由的时间,现在好了,全被老师争分夺秒占去了,剩下给我们的却是“十分”烦恼!
师生同名
名字相同是一种缘分。和我的学生同名更是缘分中的缘分。
那年听高二地理公开课,曾教过我的李老师讲得有板有眼。提问时,他背着手,踱着步,突然叫道“刘万成,你来回答!”我浑身一激灵,懵了:怎么叫起我来了?那一瞬间,我心跳加快,血液仿佛都涌到脸上。“有!”前面有人答应,站起,开始作答。我虽一字也未听清,但心跳渐慢,血流渐缓,明白了:有跟我同名的!回到办公室,同行们忍不住大笑,翁老师极认真地说:“李老师一提问,大伙也跟着吓一跳!”李老师笑咪咪地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第二天,一个学生来办公室取作业。李老师叫我:“万成,你看,就他跟你重名!”我抬头望去,那学生冲我笑笑,脸竟红了。我才知道,他是李老师的地理科代表。
一天,管收发的姜老师甩过一个牛皮纸筒,上面有我的名字。我哧哧撕开,抖出一卷报纸来,展开后愣住了——是几十份同期的《中学地理报》!正疑惑间,李老师进屋来,伸手要过去,说:“那是我们班部分同学订的。”我捡起那堆撕破的牛皮纸一瞧,可不,上款明白写着:吉林省农安县某中学高二(2)班,不禁摇摇头,哑然失笑。姜老师也笑了,说我都没细看,见着你名,就以为是你呢。
1992年,我教高考补习班历史。学期初到班主任那里抄学生名册。抄到42号,不禁乐了:原来李老师的科代表已成我属下一兵。朱老师呵呵笑道:“刘万成教刘万成,我看你咋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我耸耸肩,满不在乎。
我提问他时只喊学号。倒不是我有封建的名讳观,只是觉得当着全班学生喊“刘万成”多少有些碍口;他站起答题时,学生常常窃笑,我俩当然懂得其中含义。
他学习很认真,但进步幅度不大,复习一年未见成效。1993年复习班开课后,他又来了。学号60。写字时,他头垂得很低,一副吃苦用力的样子。每一次批完习题,看着作业本上他的名字,一时很感慨。我总觉得“万成”这名字期望值太大,甚至不如“一成”好,便在上面题了两首打油诗:
其一:只因期望高,万事皆难成。平生成一事,足可照汗青。
其二:古有孝文帝,今有毛泽东。若欲成大事,吾汝须更名。
过些日子,我问他看后感想如何,他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想改名。”
新年前两天,除了收到一些贺年卡,还有两封信。撕开一封,一搭眼,便觉得不对劲儿——“万成老弟你好!……”看落款,分明是我上学期的学生。带着疑惑继续读,明白了:信是写给60号的!中午他来了,捧过一封信,小声说:“老师,给你的!”我也将那封信递给他,摇着头说:“瞧瞧你这个马大哈同学吧!”他嘿嘿直乐,挠挠头,仿佛出错的是他。
直到去年,我的这个学生才考出去。
人生在世,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符号相同,虽属偶然,却也是一种缘分。而师生同名,更是缘分中的缘分,我岂能不倍加珍惜!那些重名趣事怕是今生再难重现,但每每回忆旧事,何尝不是一份温馨,一份慰藉,一份享受呢?
再也不迟到
从今天起,每天中午2∶00起床,2∶30上课。望各位同学严格遵守,并上好下午课。
我对学校夏季的作息制度恨透了,特别是午休制度。你想想,每天早晨5点多钟就起床,一天的疲劳作战,如果没有足够的休息,恐怕铁打的人也会垮。好不容易有个午休时间,却总是睡不足,学校规定一点半起床,而且必须马上去上课,你说哪儿会有精神上好下午的课?也许是逆反心理,也许是凭着一股冲动,我决心跟他们干一场,看他们拿我怎么样!中午,起床铃打了好一会儿,我还死躺着。直到听到宿舍内没有动静了,我才慢慢穿上衣服,整好被褥。这时整个宿舍楼都静悄悄的。为了达到迟到的目的,我还故意放慢步子,把两手插到衣兜里。一路慢慢悠悠,哼着小曲。看别人疯了一般向教室跑,颇感好笑。
这种做法,一般情况下都能保证迟到。往往是我走到教学楼的大厅时,上课铃刚好打完。大厅离教室还有50米的距离,我仍不紧不慢地晃着。这时候,在大厅里等候多时的检评老师便会恶狠狠地把我拽过去“懒虫!记上名!”我便很顺从地在那小本本上写上自己的大名,再看着检评老师把我的名字写到黑板上,以警示众人。
为了表现自己与作息制度作战到底的决心,我准备打一场漂亮的持久战。这样一来,每天中午,门厅那块黑板上便总有我的名字。这使班级被扣了不少分,班长气急败坏,浑身发抖。班主任也很恼火,找过我多次,我不以为然。那位检评老师更是好笑,已不知训过我多少次,可我每天还是准时地踏着方步走来。最后,他似乎没辙了,干脆不再擦黑板上我的大名了。因为那“光荣榜”对我根本不起作用,明天后天大后天,我还会一直“光荣”下去的。省得麻烦!他这种做法颇得我赞赏,感谢他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扬名机会。这一天,我又“准时”地向门厅走去。离门厅约五六米远时,我惊奇地发现检评老师换了个新来的。“坏了,他不了解情况,肯定又要跟我口罗嗦半天。”我心里嘟哝着,很不耐烦去和他重新建立“熟悉”关系。走到他跟前,我仍像往常一样伸手去主动记名,可没料到,他竟笑容满面,跟我握起手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就先开口道:“老师,你去上课啊?我是新调来的,以后多关照啊!”我的妈!他竟把我当成老师了!这时我只好顺水推舟,淡淡一笑“好说!好说!”转身落荒而逃。
回去后,心里倒挺高兴的,以后他肯定不会往黑板上写老师的名字,而我就能光明磊落地迟到了!不过我的抗议作用恐怕就不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