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歌可在?”没有丝毫语气波动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来。
推开屋门走出去,于歌就见一个男子站在一片巨大的叶子上,手中还捧着一个卷轴。
“我就是于歌,不知有什么事吗?”于歌奇道。
“这是通事堂的调令,命你明日到凌云观听候差遣,不得有误。”那人没有丝毫的表情,将手中卷轴丢给于歌,左脚轻轻一踏,那叶子便丢溜溜的转个身,嗖的一下钻进无边夜幕之中去了。
于歌仔细看那卷轴,有丝带缠住,上面有“通事堂令”四个字,他打开卷轴,内容果然是一条调令,让他填补凌云观洒扫的职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歌心中奇怪。他明明告诉吕执事说要再考虑几天,吕执事也没有任何安排职事的意思,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档子事呢?
思来想去,于歌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没办法,只能明日去凌云观瞧一瞧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弱,阴气最旺的时候。
很多炼魂师都不愿在夜晚修炼,以免阴气影响到魂的熔炼。于歌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他在屋外的水潭边盘膝打坐,想要搞清楚体内发生的异变。
于歌的丹田之中,那颗怪异的珠子正旋转着,三个孔洞中闪烁着三种光华,光怪陆离。
于歌凝神静气,先以跃龙门的功法将全身上下的经络梳理了一遍,当元气流经身体的时候,于歌似乎能听到骨骼破裂的细微声音。
魂师虽然是炼魂师中最低一等的,却是锻造强劲身躯的基础。就如同高楼大厦的地基一样,非常重要。尤其是这一品级的修炼越到后面越是痛苦,如果忍耐不住,可能就会前功尽弃。
于歌当然能够忍受痛苦,他心中执着信念,便无所畏惧。等骨骼破裂的痛楚传来的时候,他只是轻哼了几声,便当作闲庭信步一般,任由那痛苦蔓延开来。
当全身的骨骼好像都裂开了之后,元气才又充盈其中,开始修补重铸。这种过程恐怕要持续几个时辰才能结束,一股股麻痒的感觉传遍全身,比之前的痛楚更加难以忍受。
于歌却不愿意等待,他缓缓的运行起枯木逢春的心法。木系真气对于修补治疗身体最有效果,果然真气才一催动,骨骼的重铸速度就飞快起来。
“呵呵,没想到枯木逢春也能帮我换骨伐髓,这样一来,我进步的速度比别人要快上许多吧。”于歌心想。
他正窃喜着,忽然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一泄,不受控制的一股脑的冲进珠子里。
于歌心里一惊:糟糕,怎么忘记那寄生虫一般的古怪珠子了!
正有些颓唐,丹田之中却有了不同,珠子才一吞掉元气,就释放出无数的气机来,蔓延向于歌的全身。
“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歌一惊,他感觉那些气机化为亿万条,以丹田为中心,四面辐射,很快就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所有的气机都渗入到于歌的血肉之中,他只觉得周身上下的神经都是一颤,那些气机竟然化成极为微小的颗粒,融入了神经中去。
刹那之间,于歌浑身巨颤,所有的神经都被刺激的活跃起来,他一下子栽倒,手脚不听使唤的在水潭边滚来滚去,“噗通”栽了进去。
最可怕的还是脑海中,猛地冒出无数的幻象来,先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忽地一道剧烈的闪光,从黑暗之中爆发出一个光点,那光点慢慢变大,逐渐汇聚成一团难以言表的巨大的光芒。
等光芒消散,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星球,而星球上覆盖着红、金、绿、白和黑五种颜色的浓重气体。这些气体翻滚不休,逐渐的又化成液体落在大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液体凝聚在一起,最终化成了五颗晶莹闪烁的珠子。
沧海桑田,又不知多久过去,五颗珠子四散分离。那颗绿色的珠子被深深的藏在大海的深处,直到有一天,一个青年挖开了海底的土层,伸手将那珠子抓在手中。
之后又是一片茫茫的黑暗,等到画面再度亮起来,一个孩子钻出母亲的身体,缓缓成长,刻苦修炼,逐渐成长为一个少年。无数的画面飞快的闪过,最后归于此时此刻此一秒钟。
等到所有的画面停顿下来,于歌的意识才重新浮现。那一幕幕的画面已经存进他的记忆之中,再也不能忘怀了。
“哗啦!”于歌从水潭里浮起来,冰凉的潭水并没有让他清醒,因为他所遇到的事情太过古怪了,一时无法接受。
更古怪的是体内那颗三色珠子,于歌的元神好像和它融为一体似的,他就是珠子,珠子就是他,再也不能分开了。
从水潭里跳出来,于歌干脆将身上的衣服都撤掉,只留下一条底裤。他浑身湿漉漉的躺在草地上,回味着方才的一切,许久才将所有的线索整理出来,猜测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从那些植入脑中的画面来看,这颗珠子相当有来历,似乎是天地初辟的时候,最精纯的元气凝聚而成的。不知历经了多少亿年的岁月,才被胆大包天的陈木生从海底挖出来。
珠子里那巨大的能量将陈木生带到了寰洲世界,造就了如今的于歌。而它一直以来吸取的元气,其实都是蓄势待发。直到此刻功德圆满,珠子便化成了于歌元神的一部分,跟他从此休戚与共,福祸相连。
于歌接收了珠子里蕴含的万亿年的记忆,而珠子一直以来吸取他的元气,也已经奉还给他。滚滚的元气在于歌的经络里冲刷着,就好像一条大江冲进了小溪的河道。幸亏于歌的经络经过凌云门功法的锤炼,才没有被撑破。
元气环绕于歌的经络一遍之后,重新回到丹田之中,化成浓郁的真气,沉淀下来。于歌惊喜的发现,他的枯木逢春心法经此一变,居然已经突破了极限,成就了十层的圆满境界。
更可贵的是,丹田里的真气竟然变成了半液态,粘稠的如同一团浆糊,这正是要迈入虚丹境界的征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祸害,没想到是个宝贝。不过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地球去呢?就算不能,可以让我打到凌云门门主面前也好啊,这样也不至于让他们小瞧。”于歌很高兴,却也有点无奈。无论是谁,命运如果被一颗珠子给操纵,心里总会有点不爽吧。
不爽归不爽,珠子的变化让于歌心中一块最大的石头落了地,而且浑身上下充满的那种澎湃的力量让他确信,他在一瞬之间至少强大了十倍。
“珠子和我的元神融为一体,不知日后会不会影响我的结丹呢?”于歌暗想。
他已经将枯木逢春心法练到圆满的境界,按道理来说,想要再进一步的话,还得修炼更高级的心法才行。
不过,枯木逢春心法偏偏有个极有趣的特点,就如同荒原上的野草一般。野草春天发芽,夏天生长,秋天枯黄,冬天死去。可只要根还在,第二年春风一吹,就会再度冒出嫩芽来。
枯木逢春亦是如此,就算练到圆满境界,依然可以重新开始。于歌可是听说过,茅山派历史上有人将这一门心法练了五十六转,最后竟然结成了金丹。不过那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千真万确还是以讹传讹。
好在,就算结不成金丹,重新修炼也能增强真气。有了之前的经验,于歌确信,他只要一直坚持不懈下去,那些半液态的真气总有一天能凝结出虚丹,到那个时候,金丹还会远吗?
不过是短短两天之间,于歌就连续跨了几大步,先是凝聚了神窍,成为了炼魂师。古怪的珠子也摇身一变,助他将枯木逢春心法大成。眼下的于歌和两天之前相比,进境不可以道里计。
不知不觉,天光已经亮了,于歌一夜未眠,浑身却充满了精力。他干脆也不休息了,就在水潭边又坐下来,借着晨曦,肆无忌惮的吸收器天地元气来。
晨光朦胧之际,峰顶的雾气很重,水潭边更是雾气缭绕。于歌一运行枯木逢春心法,方圆十里的木系元气滚滚而来,声势十分惊人。团团元气将于歌包围,化成一团绿色的光晕,围着他团团打转,这副景象实在是有够惊人的。
好在左近无人,就算有炼魂师见到这异像,也搞不清楚这修真功法的奥妙。于歌浸泡在浓郁的元气之中,舒服的如同洗了个热水澡。一个清晨下来,体内的真气竟然又粘稠了几分。
而更让于歌开心的是,体内的骨骼也在一遍遍的碎裂,一遍遍的重铸。虽然痛楚和麻痒一直伴随着,可他却能感应到那种一点点浇注着根基的成就感。
太阳升起来了,雾气散去,于歌也结束了修炼。简单一个早晨的收获,就胜似之前一个月的修炼,这样的进步,让他自己也难以相信。
于歌满心喜悦的在水潭里洗了一把脸,一路哼着歌奔凌云观去了。
凌云观是凌云门祭祖之地,四四方方的高墙围出来一座古朴建筑,苍松古柏,绿树成荫,显得幽深静默,宁静庄严。
于歌来到凌云观前,就见台阶上布满凌乱的枯叶,也不知道落在那里多久,一直无人打扫。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半敞着,门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还有几个模糊的手印。
再往里走,依旧是冷清荒凉的迹象,可惜那些肃穆的建筑,就如同蒙尘的夜明珠,有些无精打采。
“难怪派我来做洒扫。”看到这一片寥落的景象,于歌自嘲的想。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于歌还要往里走,一旁的一座偏殿里钻出个人来,歪戴个帽子,一脸的颓唐。一见于歌,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开口喝道。
“这是我的调令。”于歌取出那卷轴来,“通事堂调我来这里做洒扫,我想会不会搞错了?”
“哦,你是于歌吧。”那人嘿嘿一笑,“没搞错,就是你。焦护法跟我打过招呼了,我就是在等你呢……”
他的笑容有几分的诡异,落在于歌眼中,心里有点犯嘀咕。
那人不由分说,领着于歌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洒扫的工作。其实洒扫就是清洁工,负责的是打扫凌云观里里外外的卫生,以于歌如今的本事来说,还真是大材小用。
粗略介绍了工作,那人指着凌云观正中央的那座宏伟的主殿说:“那里有门内祖先的牌位,晚上得有人轮值看守。昨夜是我值守的,今夜换你了。”
他说着将一串钥匙丢给于歌,打着哈欠往外走。
于歌忙问:“这位老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吗,呵呵,你问这么多也没用。若是明儿还能见到你,我就告诉你!”那人将头顶的帽子摆正,带着诡异的笑容,扬长而去。
“这个人怎么有点怪,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于歌看他远去,觉得整个凌云观里外都透着一股奇怪。
虽然很想去通事堂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看到满地的枯叶,于歌还真是有点不忍心,干脆一挽袖子,里外打扫起来。
对于歌来说,打扫其实是件挺容易的事情。掌心吐出一团真气,化成一股小型的龙卷风,在地面上横扫而过,便清洁溜溜了。如此反复,不到一个时辰,偌大一个凌云观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就连大门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一干净起来,整座凌云观就显出庄重的气派来。于歌将其他的偏殿都清理干净,最后一个来到主殿前,他拣出最大的一把钥匙,将殿门打开,就听“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推开,森严的殿堂露出真面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