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曰:君行仁道,信用忠良,其国昌盛,尽心而行;君若无道,不听良言,其国衰败,可以退隐闲居。若贪爱名禄,不知进退,必遭祸于身也。能审理、乱之势,行藏必以其道,若达去、就之理,进退必有其时。参详国家盛衰模样,君若圣明,肯听良言,虽无贤辅,其国可治;君不圣明,不纳良言,疏远贤能,其国难理。见可治,则就其国,竭力而行;若难理,则退其位,隐身闲居。有见识贤人,要省理、乱道理、去、就动静。
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注曰:道犹舟也,时犹水也;有舟楫之利而无江河以行之,亦莫见其利涉也。
王氏曰:君不圣明,不能进谏、直言,其国衰败。事不能行其政,隐身闲居,躲避衰乱之亡;抱养道德,以待兴盛之时。
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
注曰:养之有素,及时而动;机不容发,岂容拟议者哉?
王氏曰:君臣相遇,各有其时。若遇其时,言听事从;立功行正,必至人臣相位。如魏征初事李密之时,不遇明主,不遂其志,不能成名立事;遇唐太宗圣德之君,言听事从,身居相位,名香万古,此乃时至而成功。事理安危,明之得失;临时而动,遇机会而行。辅佐明君,必施恩布德;理治国事,当以恤军、爱民;其功足高,同于前代贤臣。不遇明君,隐迹埋名,守分闲居;若是强行谏诤,必伤其身。
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注曰:道高则名垂于后而重矣。
王氏曰:识时务、晓进退,远保全身,好名传于后世。
正道章第二
注曰:道不可以非正。
王氏曰:不偏其中,谓之正;人行之履,谓之道。此章之内,显明英俊、豪杰,明事顺理,各尽其道,所行忠、孝、义的道理。
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注曰:怀者,中心悦而诚服之谓也。有行有为,而众人宜之,则得乎众人矣。
王氏曰:善政安民,四海无事;以德治国,远近咸服。圣德明君,贤能良相,修德行政,礼贤爱士,屈己于人,好名散于四方,豪杰若闻如此贤义,自然归集。此是德行齐足,威声伏远道理。天无信,四时失序;人无信,行止不立。人若志诚守信,乃立身成名之本。君子寡言,言必忠信,一言议定,再不肯改议、失约。有得有为而众人宜之,则得乎众人心。一异者,言天下之道一而已矣,不使人分门别户。赏不先于身,利不厚于己;喜乐共用,患难相恤。如汉先主结义于桃园,立功名于三国;唐太宗集义于太原,成事于隋末,此是义足以得众道理。古之成败,无才智,不能通晓今时得失;不聪明,难以分辨是非。才智齐足,必能通晓时务;聪明广览,可以详辨兴衰。若能参审古今成败之事,便有鉴其得失。天运日月,照耀于昼夜之中,无所不明;人聪耳目,听鉴于声色之势,无所不辨。居人之上,如镜高悬,一般人之善恶,自然照见。在上之人,善能分辨善恶,别辨贤愚;在下之人,自然不敢为非。能行此五件,便是聪明俊毅之人。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廉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注曰:嫌疑之际,非智不决。
王氏曰:德行存之于心,仁义行之于外。但凡动静其间,若有威仪,是形端表正之礼。人若见之,动静安详,行止威仪,自然心生恭敬之礼,上下不敢怠慢。自知者,明知人者。智明可以鉴察自己之善恶,智可以详决他人之嫌疑。聪明之人,事奉君王,必要省晓嫌疑道理。若是嫌疑时分却近前,行必惹祸患怪怨,其间管领勾当,身必不安。若识嫌疑,便识进退,自然身无祸也。诚信,君子之本;守己,养德之源。若有关系机密重事,用人其间,选拣身能志诚,语能忠信,共与会约;至于患难之时,必不悔约、失信。掌法从其公正,不偏于事;主财守其廉洁,不私于利。肯立纪纲,遵行法度,财物不贪爱。惜行止,有志气,必知羞耻;此等之人,掌管钱粮,岂有虚废?若能行此四件,便是英豪贤人。
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苟免,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
注曰:孔子为委吏乘田之职是也。迫于利害之际而确然守义者,此不回也。(临难毋苟免)周公不嫌于居摄,召公则有所嫌也。孔子不嫌于见南子,子路则有所嫌也。居嫌而不苟免,其惟至明乎。俊者,峻于人也;豪者,高于人;杰者,桀于人。有德、有信、有义、有才、有明者,俊之事也。有行、有智、有信、有廉者,豪之事也。至于杰,则才行足以名之矣。然杰胜于豪,豪胜于俊也。
王氏曰:设官定位,各有掌管之事理。分守其职,勿择干办之易难,必索尽心向前办。不该管干之事休管,逞自己之聪明,强搀览而行为之,犯分合管之事;若不误了自己上名爵、职位必不失废。避患求安,生无贤易之名;居危不便,死尽效忠之道。侍奉君王,必索尽心行政;遇患难之际,竭力亡身,宁守仁义而死也,有忠义清名;避仁义而求生,虽存其命,不以为美。故曰:有死之荣,无生之辱。临患难效力尽忠,遇危险心无二志,身荣名显。快活时分,同共受用;事急、国危,却不救济,此是忘恩背义之人,君子贤人不肯背义忘恩。如李密与唐兵阵败,伤身坠马倒于涧下,将士皆散,唯王伯当一人在侧,唐将呼之,汝可受降,免你之死。伯当曰:忠臣不侍二主,吾宁死不受降。恐矢射所伤其主,伏身于李密之上,后被唐兵乱射,君臣叠尸,死于涧中。忠臣义士,患难相同;临危遇难,而不免。王伯当忠义之名,自唐传于今世。名显于己,行之不公者,必有其殃;利荣于家,得之不义者,必损其身。事虽利己,理上不顺,勿得强行。财虽荣身,违碍法度,不可贪爱。贤善君子,顺理行义,仗义疏财,必不肯贪爱小利也。能行此四件,便是人士之杰也。诸葛武侯、狄梁,公正人之杰也。武侯处三分偏安、敌强君庸,危难疑嫌莫过如此。梁公处周唐反变、奸后昏主,危难嫌疑莫过于此。为武侯难,为梁公更难,谓之人杰,真人杰也。
求人之志章第三
注曰:志不可以妄求。
王氏曰:求者,访问推求;志者,人之心志。此章之内,谓明贤人必求其志,量材受职,立纲纪、法度、道理。
绝嗜禁欲,所以除累。
注曰:人性清净,本无系累;嗜欲所牵,舍己逐物。
王氏曰:远声色,无患于己;纵骄奢,必伤其身。虚华所好,可以断除;贪爱生欲,可以禁绝,若不断除色欲,恐蔽塞自己。聪明人被虚名、欲色所染污,必不能正心、洁己;若除所好,心清志广;绝色欲,无污累。
抑非损恶,所以禳过。
注曰:禳,犹祈禳而去之也。非至于无,抑恶至于无,损过可以无禳尔。
王氏曰:心欲安静,当可戒其非为;身若无过,必以断除其恶。非理不行,非善不为;不行非理,不为恶事,自然无过。
贬酒阙色,所以无污。
注曰:色败精,精耗则害神;酒败神,神伤则害精。
王氏曰:酒能乱性,色能败身。性乱,思虑不明;神损,行事不清。若能省酒、戒色,心神必然清爽、分明,然后无昏聋之过。
避嫌远疑,所以不误。
注曰:于迹无嫌,于心无疑,事乃不误尔。
王氏曰:知人所嫌,远者无危,识人所疑,避者无害,韩信不远高祖而亡。若是嫌而不避,疑而不远,必招祸患,为人要省嫌疑道理。
博学切问,所以广知。
注曰:有圣贤之质,而不广之以学问,弗勉故也。
王氏曰:欲明性理,必须广览经书;通晓疑难,当以遵师礼问。若能讲明经书,通晓疑难,自然心明智广。
高行微言,所以修身。
注曰:行欲高而不屈,言欲微而不彰。
王氏曰:行高以修其身,言微以守其道;若知诸事休夸说,行将出来,人自知道。若是先说却不能行,此谓言行不相顾也。聪明之人,若有涵养,简富不肯多言。言行清高,便是修身之道。
恭俭谦约,所以自守。
王氏曰:恭敬先行礼义,俭用自然常足;谨身不遭祸患,必无虚谬。恭、俭、谨、约四件若能谨守、依行,可以保守终身无患。
深计远虑,所以不穷。
注曰:管仲之计,可谓能九合诸侯矣,而穷于王道;商鞅之计,可谓能强国矣,而穷于仁义;弘羊之计,可谓能聚财矣,而穷于养民;凡有穷者,俱非计也。
王氏曰:智谋深广,立事成功;德高远虑,必无祸患。人若深谋远虑,所以事理皆合于道;随机应变,无有穷尽。
亲仁友直,所以扶颠。
注曰:闻誉而喜者,不可以得友直。
王氏曰:父母生其身,师友长其智。有仁义、德行贤人,常要亲近正直、忠诚,多行敬爱;若有差错,必然劝谏、提说此;结交必择良友,若遇患难,递相扶持。
近恕笃行,所以接人。
注曰:极高明而道中庸,圣贤之所以接人也。高明者,圣人之所独;中庸者,众人之所同也。
王氏曰:亲近忠正之人,学问忠正之道;恭敬德行之士,讲明德行之理。此是接引后人,止恶行善之法。
任材使能,所以济物。
注曰:应变之谓材,可用之谓能。材者,任之而不可使;能者,使之而不可任,此用人之术也。
王氏曰:量才用人,事无不办;委使贤能,功无不成;若能任用才能之人,可以济时利务。如汉高祖用张良陈平之计、韩信英布之能,成立大汉天下。
瘅恶斥谗,所以止乱。
注曰:谗言恶行,乱之根也。
王氏曰:奸邪当道,逞凶恶而强为;谗佞居官,仗势力以专权,逞凶恶而强为;不用忠良,其邦昏乱。仗势力专权,轻灭贤士,家国危亡;若能俦绝邪恶之徒,远去奸谗小辈,自然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推古验今,所以不惑。
注曰:因古人之迹,推古人之心,以验方今之事,岂有惑哉?
王氏曰:始皇暴虐行无道而丧国,高祖宽洪,施仁德以兴邦。古时圣君贤相,宜正心修身,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今时君臣,若学古人,肯正心修身,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若将眼前公事,比并古时之理,推求成败之由,必无惑乱。
先揆后度,所以应卒。
注曰:执一尺之度,而天下之长短尽在是矣。仓卒事物之来,而应之无穷者,揆度有数也。
王氏曰:料事于未行之先,应机于仓卒之际,先能料量眼前时务,后有定度所行事体。凡百事务,要先算计,料量已定,然后却行,临时必无差错。
设变致权,所以解结。
注曰:有正、有变、有权、有经。方其正,有所不能行,则变而归之于正也;方其经,有所不能用,则权而归之于经也。
王氏曰:施设赏罚,在一时之权变;辨别善恶,出一时之聪明。有谋智、权变之人,必能体察善恶,别辨是非。从权行政,通机达变,便可解人所结冤仇。
括囊顺会,所以无咎。
注曰:君子语默以时,出处以道;括囊而不见其美,顺会而不发其机,所以免咎。
王氏曰:口招祸之门,舌乃斩身之刀;若能藏舌缄口,必无伤身之祸患。为官长之人,不合说的却说,招惹怪责;合说不说,挫了机会。慎理而行,必无灾咎。
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注曰:橛橛者,有所恃而不可摇;梗梗者,有所立而不可挠。孜孜者,勤之又勤;淑淑者,善之又善。立功莫如有守,保终莫如无过也。
王氏曰:君不行仁,当要直言、苦谏;国若昏乱,以道摄正、安民。未行法度,先立纪纲;纪纲既立,法度自行。上能匡君、正国,下能恤军、爱民。心无私徇,事理分明,人若处心公正,能为敢做,便可立功成事。诚意正心,修身之本;克己复礼,养德之先。为官掌法之时,虑国不能治,民不能安;常怀奉政谨慎之心,居安虑危,得宠思辱,便是保终无祸患。
本德宗道章第四
注曰:言本宗不可以离道德。
王氏曰:君子以德为本,圣人以道为宗。此章之内,论说务本、修德、守道、明宗道理。
夫志心笃行之术:
王氏曰:道、德、仁、智存于心;礼、义、廉、耻用于外;人能志心笃行,乃立身成名之本。如伊尹为殷朝大相,受先帝遗诏,辅佐幼主太甲为是。太甲不行仁政,伊尹临朝摄政,将太甲放之桐宫三载,修德行政,改悔旧过;伊尹集众大臣,复立太甲为君,乃行仁道。以此尽忠行政贤明良相,古今少有人;若志诚正心,立国全身之良法。
长莫长于博谋。
注曰:谋之欲博。
王氏曰:君不仁德、圣明,难以正国、安民。臣无善策、良谋,不能立功行政。齐家、治国无谋不成。攻城破敌,有谋必胜,必有机变。临事谋设,若有机变、谋略,可以为师长。
安莫安于忍辱。
注曰:至道旷夷,何辱之有。
王氏曰:心量不宽,难容于众;小事不忍,必生大患。凡人齐家,其间能忍、能耐,和美六亲;治国时分,能忍、能耐,上下无怨相。如能忍廉颇之辱,得全贤义之名。吕布不舍侯成之怨,后有丧国亡身之危。心能忍辱,身必能安;若不忍耐,必有辱身之患。
先莫先于修德。
注曰:外以成物,内以成己,此修德也。
王氏曰:齐家治国,必先修养德行。尽忠行孝,遵仁守义,择善从公,此是德行贤人。
乐莫乐于好善。
王氏曰:疏远奸邪,勿为恶事;亲近忠良,择善而行。子胥治国,惟善为宝;东平王治家,为善最乐。心若公正,身不行恶;人能去恶从善,永远无害终身之乐。
神莫神于至诚。
注曰:无所不通之谓神。人之神与天地参,而不能神于天地者,以其不至诚也。
王氏曰:志诚于天地,常行恭敬之心;志诚于君王,当以竭力尽忠。志诚于父母,朝暮谨身行孝;志诚于朋友,必须谦让。如此志诚,自然心合神明。
明莫明于体物。
注曰:《记》云:“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如是,则万物之来,其能逃吾之照乎!
王氏曰:行善、为恶在于心,意识是明,非出乎聪明。贤能之人,先可照鉴自己心上是非、善恶。若能分辨自己所行,善恶明白,然后可以体察、辨明世间成败、兴衰之道理。
复次,谨身节用,常足有余;所有衣、食,量家之有、无,随丰俭用。若能守分,不贪、不夺,自然身清名洁。
吉莫吉于知足。
注曰:知足之吉,吉之又吉。
王氏曰:好狂图者,必伤其身;能知足者,不遭祸患。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若知足,有吉庆之福,无凶忧之祸。
苦莫苦于多愿。
注曰:圣人之道,泊然无欲。其于物也,来则应之,去则无系,未尝有愿也。古之多愿者,莫如秦皇、汉武。国则愿富,兵则愿强;功则愿高,名则愿贵;宫室则愿华丽,姬嫔则愿美艳;四夷则愿服,神仙则愿致。然而,国愈贫,兵愈弱;功愈卑,名愈钝;卒至于所求不获,而遗恨狼狈者,多愿之所苦也。夫治国者,固不可多愿。至于贤人养身之方,所守其可以不约乎!
王氏曰:心所贪爱,不得其物;意在所谋,不遂其愿。二件不能称意,自苦于心。
悲莫悲于精散。
注曰:道之所生之谓一,纯一之谓精,精之所发之谓神。其潜于无也,则无生无死,无先无后,无阴无阳,无动无静。其舍于神也,则为明、为哲、为智、为识。血气之品,无不禀受。正用之,则聚而不散;邪用之,则散而不聚。目淫于色,则精散于色矣;耳淫于声,则精散于声矣。口淫于味,则精散于味矣;鼻淫于臭(xiù),则精散于臭矣。散之不已,岂能久乎?
王氏曰:心者,身之主;精者,人之本。心若昏乱,身不能安;精若耗散,神不能清。心若昏乱,身不能清爽;精神耗散,忧悲灾患自然而生。
病莫病于无常。
注曰: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有常也;人而无常,不其病乎?
王氏曰:万物有成败之理,人生有兴衰之数;若不随时保养,必生患病。人之有生,必当有死。天理循环,世间万物岂能免于无常?
短莫短于苟得。
注曰:以不义得之,必以不义失之;未有苟得而能长也。
王氏曰:贫贱人之所嫌,富贵人之所好。贤人君子不取非义之财,不为非理之事;强取不义之财,安身养命岂能长久?!
幽莫幽于贪鄙。
注曰:以身物,暗莫甚焉。
王氏曰:美玉、黄金,人之所重;世间万物,各有其主,倚力、恃势,心生贪爱,利己损人,巧计狂图,是为幽暗。
孤莫孤于自恃。
注曰:桀纣自恃其才,智伯自恃其强,项羽自恃其勇,王莽自恃其智,元载、卢杞,自恃其狡。自恃,则气骄于外而善不入耳;不闻善则孤而无助,及其败,天下争从而亡之。
王氏曰:自逞已能,不为善政,良言傍若无知,所行恣情纵意,倚着些小聪明,终无德行,必是傲慢于人。人说好言,执蔽不肯听从;好言语不听,好事不为,虽有千金、万众,不能信用,则如独行一般,智寡身孤,德残自恃。
危莫危于任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