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台东也算是热闹,一到晚上,街上就是推着车子卖煮香螺的、煮玉米的,街边油腻腻的小铺窗户里,向外散发着羊肉汤味、卤包味。偶尔,黄昏的街边会砰的一声暴响,浓郁的爆玉米花味就满街流窜……那时的台东,虽然也热闹,但热闹得有些流寇的味道,不像现在,沿街的陈旧老居民楼都被商家高价租了去,装潢一新,成了专卖店、美容店……恍惚间,那个陈旧而凡俗的台东不见了,让马青梅觉得,曾经的台东是个落魄街头的野丫头,不知怎么的,她就时来运转了,被一个富有人情味的小康家庭给收留了,梳洗一番,就有了一脸的喜气。
马良躬的左邻右舍已经把房子租给做生意的人了,只有马良躬家还一如既往地朴素着。她和弟弟曾经动员父亲出去另租房子住,把老房子当门面房出租,刨掉租房子的费用,余下的钱比父亲的退休工资都高,可马良躬不干,说住惯了,他们也只好作罢。
马青梅进来时,马良躬正和几位老朋友聊天,茶几上还放着几个红包,马青梅猜这几个人是来送贺礼的。在青岛,家里有喜事,但凡是相熟相知的朋友,都会提前把贺礼送去,其一是贺喜的事情没有嫌早的,其二是出于好心,都知道办婚事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既然贺礼早晚都是要送的,不如早早送来,说不准还能应个急。
马青梅和大家寒暄了两句,就去厨房把水果洗了,出来时马良躬的朋友都告辞了。马青梅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还没开口,电话就响了。
电话机就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马良躬一伸手拿起电话,是找马大海的,马良躬说他不在家,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马良躬的脸就沉了下去,再开口时,语气里就带了些恳求的味道,"别,你们千万别取消婚宴,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交定金。"
马青梅小心地问:"爸,怎么回事?"
马良躬黑着脸,一边拨马大海的手机一边说:"我就觉得这王八蛋这一阵子不对头,酒店催着交定金了,他不去,也不接电话,酒店急了就把电话打到家里了。"
马青梅知道,弟弟和李小红的事怕是捂不住了,可一想到父亲的心脏病,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说才能让他不生气,急得只剩了搓手的份儿。
马良躬在电话里跟马大海嚷了起来,不用问马青梅也听得出,马大海跟父亲摊了牌。马良躬的手抖了几下,手里的话筒就掉在了地上,马青梅见状不好,忙捡起话筒放回去,倒了杯水,让父亲先吃了点儿药,才期期艾艾地说:"爸,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敢和你说。"
马良躬大口喘着气,终于平缓了一点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马青梅忙站起来扶着他,"爸,你要干什么呀?"
"我去揍这个王八蛋一顿!"
"爸!"马青梅把父亲按在沙发上,"大海从小就是宁肯被打死也不求饶的倔脾气,你还不知道啊?你别管了,我去找他。"
马良躬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马青梅就把马大海和李小红的矛盾说了一下,马良躬叹了口气,"小红也是,她跟大海又不是才认识了三两天就结婚的,她妈让她去公证她就去公证啊?搞这一套干什么?"
马良躬也是倔脾气,马青梅不敢站在马大海一边说话,生怕把父亲也给惹毛了。天下父母都一样,自己的孩子自己打也好骂也罢,却容不得别人诋毁或是看低。本来父亲就和马大海一样,在亲家母看不上马大海这件事上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碍于李小红不错,不愿意说出口让马大海更加抵触岳母就是了。马青梅生怕哪句话说不好让父亲对李小红也有了不满,那这场婚礼就真麻烦了,忙打圆场说不关李小红的事,都是她妈折腾的,为这事李小红对她妈也是一肚子意见,又把李小红找她的事说了一下。马良躬蔫蔫地坐在那儿发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这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