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失意
从沈涛家出来,跟随我的依然是那个破旧的绿色背包,又一次无家可归。仰望上海的夜空乌云密布,跟泰山压顶似的让人窒息。
记得有位诗人写过这样一首诗:“点起一个个灯笼,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当时我觉得这首诗稀松平常,而今品味起来实在让我感动。大风吹灭了我所有的灯笼,于是我也自由了,没有了家,四海便都是家。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上,我要为自己挂起一枚无论什么大风也吹不灭的太阳。
我毫无目的的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溜达,过往的车灯刺的我眼睛酸疼。不觉中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酒店跟前,里面的男男女女千奇百态,吃的喝的抽烟的剔牙的包罗万象,个个的面孔跟小番茄似的荡漾着莫名的微笑。这些熟悉的陌生的欢快的忧伤的兴奋的无奈的一张张千变万化的面孔,有谁愿意停下来回头望一眼我这可怜的家伙呢?又有谁愿意沉默片刻为别人的遭遇而伤春悲秋呢?
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一波又一波,个个是红扑扑的春风笑脸。突然间,我看见叶子晨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她站在大门口张望了一会,好象是在等人,紧接着江冬旭一伙走了出来。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恶劲,“呼哧呼哧”地跑了过去,大声喊道:“江总!”
江冬旭先是一愣,表情跟见到了绝迹数年的恐龙似的,接着是叶子晨扫来的惊讶而愤怒的目光,跟激光一样让人心寒。
很快,江冬旭放松了面部肌肉微笑着说:“是你啊!”
叶子晨站在江冬旭的背后,用凶狠的眼光直射我,恨不得将我融化掉。我咽口唾沫说:“江总,关于沈涛利用录象敲诈你的事儿,我想对你说清楚。”
江冬旭皱了皱眉头,慌忙看了看周围的人,不动声色地说:“到路边安静点的地方说。”
来到路边,天还在蒙蒙下雨,我说:“江总,录象是我拿给沈涛的,这和……”我本想为叶子晨解脱,想说这和叶子晨无关,我真实傻B到顶,这样说话不是明显暴露我和叶子晨之间的勾当吗?脑子一热竟然犯下如此弥天大祸,要搁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肯定被打为反革命份子被红卫兵牵着鼻子游街。幸亏我说了一半打住了,要不然叶子晨一定龇牙咧嘴地朝我扑来拼个你死我活。
江冬旭始终保持一种表情,他问:“录象是你拿给沈涛的?”
我说:“对,没错!”
“沈涛是谁?”他问。
“是我一个朋友!”我说。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江冬旭的问话让我措手不及。对呀,我是从哪里弄来的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呀!是冲昏了头脑还是根本就是木头疙瘩头脑?我膛目结舌,愣了好大一会,我总不能说是从叶子晨电脑里拷贝的吧,傻B都知道这样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和叶子晨双双遭殃,被剔除天国的大门,永久性打如十八层地狱,根本别指望有翻身的机会。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是陈井冠派到你们公司工作的,专门收集关于你的一些资料。录象是我偷拍的,只是不小心被我朋友偷偷拷贝了一份。”
我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叶子晨的脸上的乌云慢慢散去,一丝轻松的阳光似乎正悄悄地爬上她的额头。
其实,我根本没想到我说出这话的份量,也没有多想其中的厉害关系,一心想挽救我对叶子晨的愧心。如果江冬旭和陈井冠有仇恨的话,无疑,我的话成了煽风点火、火上加油的催化剂,给双方造成更加难解的误会;如果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怨源仇恨的话,那么我的话就如同在他们之间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我也成了挑拨离间制造邪恶的罪魁祸首。一旦事情真相大白,我定然死路一条。
我真是傻B,竟然还沾沾惬意自己的脑袋瓜子灵活好用。我认为自己只是撒了个谎,其实也没撒谎,只是将沈涛的谎言重复了一遍罢了。
江冬旭“嘿嘿”两声,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立刻我眼前出现无数颗小星星,还闪闪发光。我本能地后退几步,刚想站稳却被一个男人掐住了脖子,呼吸道直接被掐断,我慌忙摆手求饶。
江冬旭走了过来,眼睛里充满了血淋淋的恶毒,他说:“这是给你的警告,回去告诉你的朋友,限你们一个星期把所有的录象拿给我,别耍花招,如果市面上有一点蛛丝马迹,小心你的狗头!”
那男人把手一甩,我摔倒在路边的泥水里,那男的上前一步把脚踩在我的脸上,又使劲地踹了几下,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我的脸被踩进肮脏的泥水里,耳朵里鼻孔里凡是头上有孔的地方都惯满了水,跟针扎一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叶子晨和江冬旭离开之后我依然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一步三回头地在切切私语中慢慢离去。我很难过,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江冬旭的话如铅球一样压在我的心头,重的喘不气来。
我坐在马路边上,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污迹,破旧的绿色背包也不知去向,唯一的家产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我彻底被掏空,一贫如洗。天已经很黑了,我在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怅然若失,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心情穿山越海。我不知道去哪里,而且我哪里都不想去。在眼前呼啸的车流里,在城市上空绽放的烟花中,在都市的流光溢彩中,在痛苦与欢乐的纪念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