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广告公司
为了叶子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我的青春不在烟雾红尘中摇摆，我决定弃暗从良，那怕从搬运工做起我也要找份正当的职业。
人才市场报，职业介绍所，网络招聘，整个一立体式的求职战役，铺天盖地，滴水不漏。工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我被一家广告公司录用了。记得我去面试的那天，阳光如同碎银，明亮到近乎奢侈，风卷扶着灰尘从高楼大厦的罅隙里穿越出来然后从我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那家公司在肇家浜路上，打车去的话至少二十块钱，乘地铁只要三块钱，不过两头都要走上一段路。如果挤公交车的话只需花上两元钱，只是浪费点时间。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决定坐公交车去，这样可以节省一块钱，反正我的时间多着呢，不浪费也一样跟马桶里的大便似的，哗啦啦地被水无情地冲走。
来到那家公司，前台小姐一脸微笑向我打招呼，当得知我是来应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无影无踪了，正准备为我倒水沏茶的手也停了下来，冷冷地说，你等一下。我一头雾水站在门口晃荡，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半天，我看见有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前台小姐才指了指经理室说，该你了，过去吧。
经理是个胖子，长的惊险且很创意，总觉着外形比例没打好需要回炉重造似的。眼睛小的跟绿豆似的还咕噜噜地转，嘴巴大的吓死人，我琢磨着塞进去一辆拖拉机应该没太大问题，如果不仔细分辨就觉得满脸一张嘴，根本找不到鼻子和眼睛。都长成这样了他还觉得不够个性，竟然在下巴上留了一小撮山羊胡子，一下子让我联想起我家的猪屁股。在我们家乡，每年春节前夕每家都要杀一头猪过年，猪肉一半会儿吃不完，为了防止臭掉就把猪肉分成块，抹上盐，然后用麻绳窜起来挂到厨房里用烟熏，当然猪屁股也挂了起来。时间久了，猪屁股被熏的白里透黄，而麻绳被熏成纯黑色。乍一看，和眼前这位经理的脸一模一样。如果这位经理到我们家乡，碰到眼神儿不好使的老头老太，说不准就能把他当成猪屁股给煮吃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位经理的胡子是朝下的，而我们家乡吊猪屁股的麻绳是朝上的。
经理神情端肃，咕噜了几下“小绿豆”问，应聘什么职位？
业务员。我说。
学历？
我靠！我巨怕问这个，这经理一点都不仁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口气咄咄逼人，见伤口就撒盐，我硬着头皮说，大学没毕业。
哦？还是在校生？
不是，是中途退了，退学了。
为什么退学？被开除了？
不是，是家里供不起。
经理舒坦了口气，睁着浑圆的小眼睛说，这么说你拿到的最高学历证就是高中毕业证了！
算是吧。我讪讪地回答。
什么叫算是吧！本来就是，在我们这里只有是和不是，没有模棱两可的回答。
知道了经理。
你以前做过广告吗？
没有。
没有？经理竟然皱起了眉头，绿豆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扁豆，跟三角板似的棱角分明，他用手揪了几下小胡子说，你对广告了解吗？
了解，我了解。
那你说说什么是广告？
嗯，广告有媒体广告，电视广告，报纸广告，还有户外广告，等等。
“噗嗤”经理笑了，笑的特阴，跟太平间里的僵尸似的，他说，你说的这些都称作媒体广告。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说，这样吧，你先在我们公司上几天班，跟着老业务员跑几天业务，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对市场也熟悉一下，一个星期后再算工资。
啊？也就是说第一个星期我是白干了？我问。
经理愤怒了，一张大脸涨的跟猪肝似的，他生气地说，什么叫白干？这一个星期是对你的免费培训，你对公司了解吗？你对市场了解吗？你对广告了解吗？我们是在帮助你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广告职业人，你懂不懂？我最讨厌那种没有一点能力的员工上来就谈工资，你首先问问你自己值几个钱？
经理，作为公司的一名员工，我总得知道自己的薪资待遇是怎样的吧？我问。
经理缓了缓口气，说，我们公司是同行业待遇最好的公司之一，像你这样初入行的员工，要是在其他公司一般是没有底薪的，只有百分之五的提成，而我们公司待遇相当优厚。说着，他伸出手来比画了一下，接着说，八百！我们给你的底薪是八百！另外再加百分之五的提成。
他说话底气十足，口水溅了一桌子，那神情分明是向我炫耀：怎么样？吓着了吧？你还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工资吧？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丫肯定把我当成刚从贫困山区走出来难民，一辈子能去趟县城就嚷着没白活的那种人了。
八百？我问。
对！八百！经理说，我们首先解决掉你的生活问题，然后再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广告人，在我们公司你能学到从来学不到的东西，可以将你成长为一名全方位的多视角的具备超强能力的广告职业人。
经理喷沫四溅，口若悬河。听的我头皮发麻，我怀疑丫吃错药了，你痛经啊。就这点工资值得你唱高调吗！我一个晚上小费是你这里的好多倍，我要是说出来能吓死你。此时，我真想拍屁股闪人，转而一想，自己不是弃暗投明改过自新了吗？八百就八百吧，总比在夜总会吃青春饭好，青春是有限的，等青春老去不还得走这一步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问。
随时都可以！经理硬着脖子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这样好了，你明天正式上班，别忘了八点半准时报到。
哎，好的，谢谢了经理。说完，我站起身正准备走，又被经理叫住了，他上下打量我半天后，说，公司不允许穿牛仔裤的，你瞅瞅你这身打扮，牛仔裤运动鞋哪像个职业人的样子？明天必须换掉。
经理，我都习惯了。我笑着说。
习惯了也不行，得改！改穿西服。经理的眼睛瞪的跟炮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