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绝望与死亡
我见到了小萌。
是我正要离开“天上人间”的时候碰见她的。短短数日不见小萌越来越好看了,尽管她今天没有化装,我依然能感觉到她美丽的气息在四处飘扬。
小萌一把抓住我问,你怎么才来?
我很茫然,说我刚从成都过来。
小萌的脸色很悲伤,她说,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走了?你要去哪里?
回家,回老家。
回老家干吗?
小萌的脸色突然悲伤起来,她将我拽到一家小饭馆内,她眼泪汪汪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张蕊死了。
死了?!我呆了整整一分钟,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眼前一片花白,跟没图象的电视机一样。我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剧烈的疼痛,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尽管我事先想到张蕊会遇到麻烦,可是这样的打击对我来说如同天打雷劈。
小萌一直流泪一直不停地说,何萧,我知道你很难受,你知道最痛苦的是谁吗?是张蕊!是张蕊你知道吗?!在她死的那天晚上,她多么希望给你通个电话,多么希望听你再说一声“我爱你”,可是你手机却停机了,你说你还是男人吗?你还算是人吗?!!!你知道在她死的那一刻有多忧愁吗?有多少话想跟你说吗?你混蛋,早不停机晚不停机,非在这个时候停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眼睛灌满了泪水,嘴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感觉从头到脚一下子冰冻了,身子跟僵尸似的冰冷,我说:小萌,你骂吧,狠狠地骂吧!你最好打我,把我打死算了,让我心里好受一点。我不知道我的手机停机了,真的,真的不知道,来的时候我还怨恨张蕊为什么连个信息也不给我,可是我却没想到手机欠费了,我是畜生,连畜生都不是。
小萌的眼泪一串串地砸掉地上,她哽咽着说,张蕊,她,她还让我传话给你,她说她很爱你,如果有来世,她一定做你的爱人。
我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涌,一刹那直觉得天昏地暗,跟天塌了似的,一阵阵尖锐的伤痕深深地划过我的心脏。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能想到张蕊在临死的时候那绝望的眼泪、那痛切心扉的表情,她那撕心裂骨的绝望将时刻游走在我的血液里一生一世。
小萌的眼睛红红的,抽泣着对我说,何萧,张蕊还让我告诉你,请你原谅她做的一切,她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子晨,她想找机会补偿叶子晨,可是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能原谅她的话,她希望你去找到叶子晨,替她弥补对叶子晨的深深愧疚。她还说她知道叶子晨是爱你的,因为在她上传那些视频资料的时候她找过叶子晨,和她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一件令自己痛不欲生的事情,她时刻感受着折磨,她希望你能替她弥补这些遗憾,也算是给她的灵魂一些安慰,能让她在天之灵安静下来。她让我转告你,在成都你们住的房间里有一个衣柜,柜子里有一张工商银行卡,卡里面有三百万现金,她希望那些钱分成三份,一份是给自己父母的,一份转交给叶子晨,另一分是留给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哭的一塌糊涂,心痛的厉害。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少撕心裂肺的呐喊,不知道自己灵魂是如何从黑色的胸膛里汹涌穿行,不知道自己的这张年轻的脸上要铭刻多少扭曲而痛苦的记忆,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能否延续到鲜花惨烈的下一个冬季。
小萌还告诉我,那三百万钱是张蕊应该得到的。自从张蕊做了陈井冠的情人后,陈井冠许诺给张蕊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包括在上海和北京两地购房。可是,两年过去,除了一辆宝马轿车买在张蕊的名义下之外,其余的他从未兑现。从你出狱的那一刻,张蕊一直想摆脱陈井冠,可陈井冠百般纠缠,软硬兼施,一定要张蕊继续做他的情人。张蕊无奈,对陈井冠说,继续和你交往也可以,必须先把你承诺的事情兑现了。陈井冠说这样好了,房子不给你买了,给你三百万元如何。张蕊说可以。就这样两个人打成里口头协议。可是狡猾的陈井冠一直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给钱的时间。最后,张蕊看拿钱无望,就趁陈井冠不在的时候从“天上人间”会所的财务处提走了三百万,并留下了一张取钱的纸条。陈井冠知道后恼羞成怒,将纸条销毁,立刻报案虚称张蕊利用职务之便携款潜逃。
我问小萌,张蕊是怎么死的?
小萌叹了口气,悲伤的情绪那么深刻地游走在她的脸上,使她显得很苍茫无助。她说,是自杀。张蕊从成都来到上海后就见到了陈井冠。陈井冠对她讲,三百万你拿走了是铁的事实,法律不会考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如果你想让我撤诉也不是不可以,条件就是继续和我在一起,否则的话,你只有坐牢一条路。张蕊当场气的吐血,大骂陈井冠无耻。陈井冠不生气,阴森地笑了两声让张蕊考虑考虑。毕竟陈井冠的势力太强,张蕊太弱小根本玩不过他。一天后,陈井冠撤诉了,张蕊答应继续做他的情人。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张蕊给自己布下的一步死棋。前天晚上一点多的时候,张蕊趁陈井冠熟睡之时,举起菜刀疯狂地向他连砍数十刀。当她确定陈井冠已经死了以后,她用粘满鲜血的双手拨了你的手机——停机。无奈,她又给我打了电话,当时她的语气很平静,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当她让我向你转达她的意思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意思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直到最后她告诉我永别了的时候,我才从睡意中清醒,我大呼小叫问她在哪里,随后她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关机。当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割腕自杀。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部手机,手机里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上面写着“何萧!我爱你!”
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那家小饭馆了,不记得黑色的夜空下自己流了多少绝望的眼泪。只记得小萌走的时候哭着对我说,何萧,我走了,虽然我们同在一个世界里,但我们这一离别就跟张蕊和我们永别一样,永远不会相见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走进了黑色的夜幕里,走进了一片凄凉里。黑色的风张牙舞爪地灌满了我的全身,我突然觉得有些离别不需要原因,而有些离别是种撕心裂肺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