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遍体鳞伤
张蕊走后的一个星期里没有半点关于她的消息,手机始终是关机。我很想知道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和我一起过年,一起肩并肩豪迈地面见她的父母和家人。
春节逼近,人们开始忙碌起来,看着喜笑颜开的人群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点像置身于一眼枯井之中四面碰壁,连井口都给封闭起来了,我总是在悲壮的情绪里反复游走企图寻找到一条出路,却遍体鳞伤。
服装店几乎没什么客人,坐在那里整天和时间比耐性。有时候我能盯着对面的马路看上半天,有时候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我以为自己疯掉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颓废,这么不省人事。
我将服装店关掉,踏上了去上海的飞机。我要见张蕊,我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就算是死,我也想死个明明白白。
成都双流机场的飞机大厅人满为患,因为春节即将来临,过往的客人多而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归乡的喜悦。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孤独。我不停地穿越一个又一个城市,可是哪儿是我的归属,哪儿才能安放我这无助的青春年华?我的心空虚的发慌,而且是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恐慌。
飞机呼啸地穿入云霄,我隔着窗户向外看了看,觉得天黑的可恶,我估计又要下雨了。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跋涉,飞机终于在浦东国际机场栩栩降落。走出大厅,外面稀稀沥沥地下着小雨,可能是岁末的缘故,我觉得特别的冷,从未有过的寒流肆无忌惮地涌进我的风衣。空中依然挥洒着细小的水珠,如同被撕碎的冰块砸在我的头上,冰冷冰冷的。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我身边走过,很阳光地朝我笑着问,要去哪里旅游,要不要跟团走。我看着她素净的面容觉得很压抑,因为我想起张蕊,想起她也曾经这么阳光地朝我笑,朝我霓虹弥漫。我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那女孩子始终保持着微笑,尽管阴森的天、冰冷的雨也丝毫影响不到她那灿烂的笑容。
我朝她摆了摆手,迅速钻进开往市区的大巴车里。那女孩子又是一笑,慢慢地消失在黑色的人群中。
上海的道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拥挤的,单单一个杨浦大桥车子就行驶了近半个小时。我伸着脑袋焦急地向前方看了又看,前面的车队如同搬家的蚂蚁似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司机干脆把车子熄火,悠在地坐在位置上哼起了小曲。我心里呼啸地向下沉去,我向司机请求下车,司机说这里不能下客,要下也得等到前面的站台。我问啥时候才能到站台。司机说不知道。
傍晚时分,蜗牛一样的大巴车子终于到达了终点。我第一个冲出车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天上人间”会所。
“天上人间”出奇的冷清,会所周围还拉起了警戒线,有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在那里转悠。我悄悄地走到一个穿制服的人的身边问,请问这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人好奇地看了我一会,慢悠悠地说,这里杀人了。
杀人了?杀谁了?我慌忙问。我的胸口突然沉闷起来,跟被一块石板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
那人瞥了我一下没有说话,他将脸扭向一边继续走动。我急忙走过去说,先生,我是这里的员工,前几天有事情回家了,今天刚来,怎么这里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那人又是一瞥,神情傲慢地朝我说,这里的老板都被人害死了,你还上什么班!
老板被人害死啦?我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双腿颤栗。我不知道他说的老板是张蕊还是陈井冠,但我隐约地感到此事肯定和张蕊有关。看着那人爱理不理的表情,我格外的恍惚,很茫然,心像抽空一样的茫然。
我绕着“天上人间”转悠着,鼻子很酸,我想起我第一天来“天上人间”上班的时候同事们朝我憨憨的笑,还有门口的那个年轻帅气的保安,他总是乐呵呵地样子,从没见过他忧愁过。我又看到沈涛倒地的那个胡同,他那惨烈的表情始终印刻在我的记忆里挥也挥不去。我想到张蕊、叶子晨还有小思还有小萌,还有还有......还有那么的多的人和事儿,那群欢乐的忧愁的空虚的游弋的扭曲的迷离的抽泣的变态的追逐的畸情的人都去了哪里了?那些被撕碎的灵魂又都安放在哪里了?
我的青春我的情感也都曾经那么深刻地纠缠在这里,当我试图想忘掉的时候,可是忘不掉的还是忘不掉,如同冬季的寒风,永远没有尽头地吹。如今,短短数日,这里繁华散尽,周围除了那些阴森的警戒线外到处都是尘埃。我站在细细的雨丝下,寒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的喉咙堵的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新年就要到来了,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黑暗中迎接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