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20日下午2时,解放军第六十四军一九一师五七三团先后攻克余家桥、黄营、沙寨、刘家营、毛家寨、贾家寨、李家堡等据点,将国民党“宁夏兵团”守敌保一师一团、二团大部歼灭,解放军五七二团先后攻克西滩、马家寨、米公寺、牛家寨、杨家寨、谭家桥等据点,将守敌三五六师二团大部歼灭,我一九一师已经兵临金积城下。
此时,解放军第六十四军一九二师也击溃国民党“宁夏兵团”第一二八军骑十师的多次阻击,突破敌三五六师一团的布防,直插金积城西北,配合我一九一师对金积守敌形成包围之势。公路上兵团和一九一师攻打金积城的大炮从后面陆陆续续赶到了,在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六十四军统一部署下,大炮一门一门被牵引到发射阵地缓缓扬起油亮粗壮的炮筒,一齐对准金积县城。
突然,枪炮声变得稀落了,攻城部队莫名其妙,只见从金积城西门开出一辆卡车,上面挂着一面白旗直向攻城部队开来。不一会儿,作战科长齐正钧向陈宜贵报告说国民党“宁夏兵团”第一二八军一位副师长要求面见解放军前线最高指挥官说有要事商谈。
在丁家寨子里,陈宜贵和参谋长汪应中、政治部主任潘清等人接见了那位来求见的敌副师长。来者40岁有余,个子瘦高,面色黝黑,身着军服,外表看上去倒挺威武,但从飘忽的目光里却觉察到一种不安、忧虑和恐慌的神情。作战科长说:“这是我们的陈师长。”敌副师长立刻双脚并拢抬手行了个军礼,然后表情有些紧张地对陈宜贵说:“陈师长,现在的形势我们已经看清了,共产党和贵军深得民心,全国解放为期不远,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不忍心再目睹这同室操戈涂炭百姓的惨状,所以我愿意作为金积全线守军代表来和贵军洽商和平解决的办法。”说罢恭恭敬敬地把一封信双手递给了陈宜贵。信的大意是:兹派贺兰军保安第一师上校副师长崔清平前往贵军洽谈起义事宜,如蒙允诺请将部队如何编制、一切起义的善后问题详告为感。在信尾签名的有国民党“宁夏兵团”第一二八军副军长何晓霆等六七人。
陈宜贵看完信心里一阵高兴,暗暗为金积城免于炮火涂炭和城内黎民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有了保证而庆幸,并对崔清平等人的正义行动表示称赞。
崔清平放心地舒了口气脸上的不安和忧虑一扫而光,彼此毫不拘束地坐在一起随随便便交谈了起来。
崔清平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掀去头上的军帽向陈宜贵谈起他策动和谈的经过。原来在9月19日下午,解放军开始向该师据守的余家桥一线保二团展开攻击的时候,由于该团士兵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很快就被打垮了,随后,解放军又向据守解家寨子一线的保二团展开攻击,二团伤亡惨重,两个营长和5个连长被打死,全团官兵极为厌战。战斗延续到20日上午,保一师师长王有禄对崔清平说:“卢忠良军长召集师长们开会时说,从即日起金积全线的作战指挥由副师长们共同负责,说完便匆匆坐上吉普车出了金积东门。
望着尘土中渐渐远去的汽车,崔清平心烦意乱惆怅不已,不由回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马鸿逵从重庆拍来一份绝密电,王有禄师长怕泄密,没有交书记官翻译而让崔清平亲自翻译,电文大意是极力抵抗,将来由绥远收拾残局,万不得已时备有飞机接你们。马鸿逵让部下留下拼命,崔清平心里顿感悻悻不平,就直接跑到城北关帝庙内的三五六师师部气呼呼地对谢修臣副师长说:“如今解放军兵临城下,师长们只顾自己逃命却让我们留下替死,这太不合理了,我是不打算打了,你的意见如何?”谢修臣先是沉默不语,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思想斗争很激烈。谢修臣反复考虑后说:“老崔,你不要着急,这样重大的事情非同一般,我看不如先把团长们召集来商议一下,然后再作决策。”崔清平表示同意。当时,除在第一线继续作战的几个团长外,金积城内只剩下国民党三五六师一团团长马克仁和新兵团团长鹿鸿起。崔清平先把密电内容告诉大家,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师长们跑了,金积一线叫我和谢副师长负责,我是不管了,看你们两位团长怎么样?”鹿鸿起、马克仁大概早有思想准备,他们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弟兄们也不想再打了,请两位副师长为大家做主,你们咋办,我们就跟着咋办。”“好!”崔清平喜不自禁,又趁热打铁地说:“那我们一不作二不休,马上派人去和解放军接洽,争取金积全线停火,部队举行起义。
可是正当他们四人秘密商议起义的时候,国民党第一二八军副军长何晓霆突然来了,他一进三五六师师部就大声喊道:“崔副师长,你随我到城墙上观察一下炮兵阵地。”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崔清平担心事情败露,连忙随何副军长离开了关帝庙,路上崔清平心里忐忑不安,副军长亲临前线,看来卢忠良要顽抗到底了,几次试图把起义的打算透露给何晓霆,可又怕发生意外欲言又止。一阵沉默后,何晓霆开口问道:“你们这里的情况怎么样?“炮声和机枪声都是人家解放军的。”崔清平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答,“唉!”何晓霆失望地叹了口气,惨然地说:“战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是呀,看来没什么指望了。”崔清平在一旁故意火上浇油地说,何晓霆听后一声不吭,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回到师部以后崔清平感到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他摸了摸身上的手枪终于鼓起勇气,异常严肃地对何晓霆说:“何副军长,现在大势所趋败局难挽,打下去恐怕情况更糟糕,为了对两个师的官兵弟兄们生命负责,我们不打算再打了,准备派人去和解放军接洽起义,不知何副军长意下如何?”谁知何晓霆听后,拍着手一连说出几个“很好!”称赞道:“你们这样做很对,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呀。”接着又关心地问:“那么,谁去和解放军接洽呢?”崔清平见何晓霆不作声就自告奋勇地说:“我去行不行?”何晓霆点头表示赞同。
在崔清平的建议下,何晓霆当即执笔写了一封信,大家逐个签名盖章后交给了崔清平。听了崔清平的叙述,陈宜贵对崔清平的果断和为寻求和平解决金积问题而积极策动热心奔走的精神表示钦佩。当陈宜贵问他有什么要求时,崔清平恳求说:“为了使双方部队不再多流一滴血,不再多伤害一个老百姓,我们要求立即全线停火,双方部队以董府寨子为界各守本阵地,不再接触。”陈宜贵笑着解释说:“我只能指挥一个师,金积全线停火这个命令得由我六十四军军部下,待我请示一下曾思玉军长再作答复。”随即,陈宜贵给远在中宁的曾思玉军长挂了电话,把金积的情况向他作了详尽地汇报。
曾思玉听后很高兴,在电话里大声地说:“这很好嘛,金积如果能通过和平方式解决,我们又可以提前向银川进军了,对崔清平等人的这种正义爱国行为应该给予嘉勉。”然后,曾思玉给陈宜贵作了三点指示:一是金积可以暂时停火;二是保一师和三五六师不能算起义,只能作为投诚;三是请保一师副师长崔清平立刻到中宁继续面谈。
陈宜贵把曾思玉的三点指示转告崔清平以后,崔清平表示完全接受,说:“不论是起义还是投诚,只要双方能避免流血伤亡,就是缴枪投降也可以。”陈宜贵想到崔清平是受商谈起义之托而来,他虽然一人接受了条件,但投诚和起义毕竟还有区别,不知何晓霆等人能否晓明道理,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可崔清平信心十足地对陈宜贵说:“请陈师长放心,我想只要把道理讲清楚,何晓霆副军长和三五六师是一定会接受的,万一不成三五六师新兵团团长鹿鸿起和我是山东同乡,彼此关系要好,必要时我们可以单独行动。”崔清平又说:“我必须回去交代一下让他们放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变故。”陈宜贵考虑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崔清平走了以后,有人认为他提出回金积很可能是对投诚又动摇了,担心崔清平不会再回来,陈宜贵笑着安慰大家说:“崔清平一定还会回来的。像崔清平这样的“宁夏兵团”高级军官,现在的处境如同一个筋疲力尽的落水者,一旦好不容易挣扎到岸边抓到把救生草,是不会再轻易松手的。”果然不出陈宜贵之所料,崔清平的车又回来了,并带着几位穿长袍马褂、戴回民帽的地方绅士一同前往中宁。崔清平高兴地告诉他的部下,严守停火协议在金积等候佳音。崔清平在我一九一师组织科长的陪同下一行向中宁出发,为了迅速抓住和歼灭吴忠堡守敌,当天夜里,陈宜贵接到军首长的紧急命令,一九一师、一九二师将包围和准备接受金积守敌投诚的任务,转交给刚刚从鸣沙州赶到的一九师,军主力沿金积—吴忠堡公路迅速向吴忠堡挺进。
(第四节)激战吴忠堡
1949年9月20日下午,解放军第六十四军五七一团进到吴忠堡以东被秦渠挡住了去路。国民党“宁夏兵团”早已派兵把渠上的桥梁破坏了,并在对岸的堡子上构筑了坚固工事,企图利用天然秦渠阻止我军前进。
秦渠水宽流急,没有桥,又不能涉水,唯一的办法只有架设便桥,解放军五七一团立即命令侦察参谋刘文斌带两名有经验的侦察员迅速探查秦渠水情深浅,选择架桥地点,刘文斌解开上衣扣子正准备亲自下渠探水,被侦察员冠海秀一把拉住说:“刘参谋,我水性比你好,还是让我先下去试试。”说罢,飞快地脱光衣服,跳进了湍流中,刘文斌和另一个侦察员娄金紧盯着渠面,只见秦渠浊流滚滚,不见冠海秀露头,就在大家焦急张望的时候,冠海秀忽然从渠中心钻了出来晃着膀子举起双手,一边时隐时现地探着水,一边向对岸游去,冠海秀在对岸插上一支标杆,确定了架桥的位置然后游了回来。
冠海秀刚刚游到渠边就被对岸的敌人发现了,“嗒嗒嗒”的机枪从一座高堡子射来,子弹在河面溅起了一溜溜水花,冠海秀的水性的确不错,他吸足了气一头扎进水里像鱼一样潜了回来。上岸后冠海秀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光着湿淋淋的身子把秦渠的水情向刘文斌作了汇报。当地的老百姓的房子和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庄稼都被国民党“宁夏兵团”掘堤放水冲塌淹没,当他们听说解放军要在秦渠上架桥去消灭对岸的国民党“宁夏兵团”马家军时无不拍手称快。老乡们主动送来架桥的材料,有的还从自己家冲倒的房屋拆下梁柱和门板支援解放军架桥,要求为百姓们报仇出气,在我军猛烈炮火地掩护下,秦渠上很快架起了一座便桥,大部队源源不断地跨过秦渠向对岸国民党“宁夏兵团”盘踞的一个个堡子压过去。
这时,一部分从仁存渡口逃脱的国民党“宁夏兵团”第一二八军官兵,狂奔到横城渡口,该渡口仅有3只小船,因官兵争相抢夺而丢失,一些抱门板或稻草跳河逃生者皆死于滔滔的黄河之中,另一些从横城渡口逃至陶乐、石嘴山的国民党“宁夏兵团”官兵,终因无路可逃向解放军投降。
1949年9月21日上午11时,解放军五七一团先后攻占了吴忠堡外围的苏家滩、杨家堡子等村寨,绕到了吴忠堡的东北角,配合南面的我一九二师对困守吴忠堡的敌保三师形成了夹击之势。9月20日下午4时,一九二师五七五团在扫清清水沟南岸敌诸据点后逼近了涝河桥。涝河桥位处金积—灵武公路的要冲,跨过清水沟通向重镇吴忠堡。如今,国民党“宁夏兵团”为了控制金积—灵武公路屏护吴忠堡,已经放火将涝河桥烧毁,并在桥西北300多米处构筑有高碉为核心的碉堡群,由国民党“宁夏兵团”保三师第七团一个连据守。在当地群众的支援下,解放军五七五团一营利用门板、梯子等制作架桥器材,捆绑炸药包紧张地进行架桥强攻的准备。
这时,从吴忠堡过来一个马部军官,自称是国民党第一二八军保三师的参谋主任张永和,奉军部命令和解放军进行谈判。于是解放军五七五团首长隔着8米多宽的清水沟与张永和对话:“请贵军不要再前进了,我们已经通电起义了。”“既然已经通电起义,为什么还不来签字呢?”“这个,这是上面的事情,兄弟我哪能知道。”“掘堤放水,破坏公路,烧毁桥梁,大概也是为了通电起义吧?”“请不要误会,这也是万不得已,我们是怕贵军。”“解放军是守信用的,如果你们的通电起义是真心诚意,就应该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我们绝不伤害你们。”“对不起,上司命令我们严守阵地,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不敢有违背。”“我们也是奉上级的命令,在你们不来签字之前只有继续前进,如果你们胆敢抵抗那只有覆灭的下场。”张永和拒绝投降。
1949年9月21日清晨6时许,架桥强攻的战斗开始了。在火力的掩护下,二排的战士们抬着架桥器材躬腰向桥头冲去,可是还没接近桥头就遭到碉堡群机枪的扫射,10多个战士被打倒。炮兵团一连的九二步兵炮瞄准了敌碉堡,只听轰、轰、轰三炮就将高碉堡轰塌,对解放军威胁最大的两挺重机枪也被埋葬在一堆废墟里。在战士们一片喝彩声中,接替二排架桥的三排抬起架桥器材以迅猛的动作冲到桥头,纵身跳入3米深的山水沟。湍急的河水冲得战士们左右摇摆,但战士们紧紧抓住残存的桥桩,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经过短时奋战,在残存的桥桩上终于架起了一座便桥。三连副连长把手里的驳壳枪一挥,喊了声:“突击队,跟我冲!”战士们像一股旋风卷过了便桥。
刚一过桥,桥西侧碉堡群的一个地堡又开始“嗒嗒嗒”地扫射,将突击队压倒在地上,副连长派一个战斗组向碉堡群迂回,切断敌人的退路,然后命令第一爆破组实施爆破。只见几个战士腋下挟着炸药包飞也似的向地堡扑去,可是都在离地堡不远的地方,几个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来。这时,只见在一片烟尘中,九班长挟着一个大炸药包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他跑一阵卧倒在地上,忽儿又跑一阵,眼看就接近喷着火舌的地堡了,突然一道2米宽、3米深的外壕横在面前。九班长咬了咬牙,借着一股冲劲一跃而过,并闪电般地挨近地堡,将炸药包紧靠上去,点燃了导火索,九班长向后一个骨碌,翻到一块凹地里。这时,火光忽闪,轰隆一声巨响,地堡顿时化为碎石土块。混杂着血肉、布片、浓烟腾空而起,连碉堡群的外围墙也被炸开一道2米多宽的豁口。趁着浓烈的烟雾还没有消散,第二爆破组又勇猛地冲了上去将内围墙的大门炸开。“冲呀!”副连长率领突击队跃身而起穿过弥漫的烟尘冲进围墙。约一个连的敌兵惊恐万状纷纷向吴忠堡逃窜。突击队奋起直追。战士们一面在敌人屁股后面狠狠地扫射,一面大声吼叫着:“不投降就突突你们这些龟孙子!”在迂回小组的拦截下,残敌前后受击走投无路,只好全部缴枪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