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不想进东安市场,但是为了提前解决生理问题,想商场里肯定有顾客方便的地方。果然,按照图示我找到了厕所。但是,它的卫生设施并不是特别好,地滑而且位置过于苛刻,对于我这样的人必须小心再小心。出来洗手,不知道怎样开水龙头,问旁边女孩,她说伸手就行。伸手,果然,再看水龙头旁明明白白地写着“伸手出水”。噢,难道我不识字,是文盲?
在商场里买了两支笔和一盘齐秦的CD。本来还想买点吃的,但几乎全是甜食,而且那么贵,咽下口水。
看了看时装。时装画报看多了,现实的也并不很引眼。当然,最主要是自己的一百五十斤的形象和美丽是敌人。
街道两边的店里也有甩货,仿佛便宜的不要钱似的吆喝着,也的确吸引了不少眼光、身影和脚步。
看到王府井小吃民俗街的雕栏楼牌,就走进去看。
两边的烧烤摊上摆着一排排食品,一张张很新疆的面孔用听不太懂的普通话热情招呼着。我努力快走,逃离臭豆腐的“熏陶”。
所谓的民俗文化,不过是一些风筝小装饰品脸谱肚兜绣品……一女孩对另一女孩喊:“老外,有老外来了!”
就见一女孩热情冲上前,“Hello……”
“Thankyou!”老外笑着摆手摇头。
大家都机灵了。
北京的异族面孔比比皆是。
我没有能力一直走,大部分时间就都坐在道旁的椅子上看。
再富饶的地方也有穷人,或者说富人多的地方穷人也不少。
有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她的腿一走身体就晃荡,她不时地用手支撑着腰背,或者坐到椅子上休息。
我看到她向路过的四个老外之一比划,她肯定是不会外语的。那个外国人明白后,将手中的绿茶瓶子递给了她。她将瓶子用脚踩扁,放进手中的大口袋。
天很热,为了省钱,我就吃了两块钱的煎饼。但是渴,我不得不喝了八块钱的水(两瓶矿泉水,一杯酸梅汁)。
3点10分,我离开王府井,到广播学院地铁站时3点48分。
我坐电梯逮着门就往外走,走下天桥,到了公路上,左走一段感觉不对,右走一段感觉还不对,我走错了方向?
没办法,又从天桥走过去,找对了路,这时又累又渴又难受,还得接着走。一直捱到一个酿皮摊,才借口吃酿皮,歇了歇。继续走,买了瓶矿泉水,一份《北京晚报》,坐在路边的花园台阶上再次歇息。
结着冰的水喝下去真凉爽,手还是发抖。于是吃药,看报,直到平息了心肺的火和身体的不适。
走。
在福怡园小区旁边的小摊上又一口气喝了两杯冰豆浆,才支撑着走回小区。
已经7点10分了。
天哪,金北岩20分钟的路,我今天迂回走了三个小时。
从早晨出门到回来,我用了十一个小时。
看报,知道6月9日北京的这一天,热闹非凡,有很多名人传递奥运圣火。笑自己,用十一个小时“马拉松”北京王府井,是否也有奥运精神?
7、一路上有眼相看
金北岩顺路打车把我送到双桥地铁站,我得去“真情互动”赴张耀东老师的约。
地铁里有各色的人。
“卖报啦!卖报啦!昨天晚上王菲为情自杀了!”
“卖报啦……赵忠祥又出事了啊!”
“……解放军调兵十万准备攻打台湾了啊!”
正闭目养神,听旁边有小女孩咿咿呀呀地唱歌,觉得诧异:地铁里唱的什么歌?于是对她多瞄了几眼——她大约十多岁,穿着打扮有点不大干净,唱的什么听不懂,又没腔没调,而且面无表情,更让我惊讶的是,唱着唱着,她忽一低头,猛猛地鞠了个90度以下的躬,然后双膝伶俐地跪地,很随便地就磕了一个头——我终于明白她是一个小乞丐!我没有看见她行乞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见一只手递给她一元钱,她立刻不唱了,也不跪了,利索地捏上钱,转身就走!我有点想提醒她能说一声“谢谢!”
还看到也就几十公分高的一对侏儒夫妻,女人在前,捧着一顶灰色的破帽子,里面盛着乞得的一些钱票。男人拄着一根脏糊糊的木棍,尾随其后。他们衣衫肮脏,人们唯恐躲闪不及。我心里很不好受,先天的残缺无法改变,可是至少可以使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呀!
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儿一女。我想地道的北京人是不容许生两个孩子的。那么他们是外地在京打工的吗?小男孩七岁左右,攀着栏杆作孙悟空状。我旁边有人下车,他就立刻蹿过来,后来他父亲也坐在他旁边。我听见父子俩说话,全部是英文对白——外国人!可是从外貌上一点也看不出。怪不得两个孩子!他们在国贸下了车。据说那里外国人比较多。
我在1点26分到达的约定地点,可是张老师并没有来。北京真热,我真渴,喝掉事先买好的一瓶水,但不敢继续,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哪里找厕所解决问题啊。长得丢人也罢了,但行事还得正常一些,该忍受的必须忍受!
一直等到2点半,才等到,然后他又处理一些事情,直到3点半才开始聊。而后,他又接了一个电话,结果我们正式谈话是从4点半开始到6点半结束。
在回去的地铁里,女工作人员帮我上地铁。人们也特别关照我。感谢他们!
从地铁站出来,天色已暗。下台阶时,我的眼睛分辨不清,只能依靠拐杖和感觉,所以下得艰难又累,身上直冒汗。想打车,可是的士在马路上匆忙急驶,我根本看不清哪一辆是空车。倒是三轮“摩的”的师傅们很热心。我在两位师傅的帮助下上了车。车一蹦一跳,我心犯恶心直发抖。好不容易到了小区,又在两位保安的帮助下下了车。在回楼的路上,我感觉身心都在飘浮,但又必须神志清晰,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绝不能倒下”,就咬紧牙关,硬硬地走了回去。
倒在床上,天旋地转,又庆幸,没有什么忍受不了的,没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在路上,我看着别人,别人也看着我。我想,人与人之间,是彼此的参照物。我的不健康,也许能提升他们的幸福感,而人们的幸福又能给我带来希望。有了陪衬,幸福就更明朗了吧!
8、罅隙里的一颗心
药量加大后,身体似乎好受了一些,眼睛里面的血丝少了,但是视力依旧模糊,算了不疼就行,一切还不是最惨。
调整身心。14日休息了整整一天。
15日的清晨,坚持走到阳光下,在小区的腰背按摩器上活动了一百下,左边的腰疼似乎减轻了许多。
尽量提起精神,让腿部有力量感,走得快一些。
买菜买报纸看天空看绿草看路边花。
本来想在街角的花厅里休息一会儿再走,但是那里已经坐满了老头老太,感觉腿脚还可以,那么继续。
费力地拖着沉重的双腿,挪回小区,在腰背按摩器跟前,坐下来歇息,按摩腰背。
回到屋,躺上床,让肢体彻底休息,看报纸,小睡。
平静之后,再次给自己打气: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任何能想到的方法都值得尝试!
没有钱的时候,可以卖沙枣核裙子。如果它可以卖,那么那些时装画应当也可以,所以钱应当不成问题。
可以上电视,但是结果怎样,无法预料。因此,只能把这件事情当作一种锻炼。
最重要的还是关于小说的出路。
从前,只是一个读者或者文学爱好者,虽然也向报纸杂志投稿,但是对于文学出版领域,一片空白。
打电话。
往作家出版社打电话。第一编辑室没有人,那么第二编辑室呢。一个声音很悦耳的女编辑,听完我的陈述,说最好寄小说过去他们看看。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建议我最好去找中国青年出版社这样的小出版社,并且告诉我几个电话号码。
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占线,再就是负责人不在,最后是一位男文学编辑,开始他还蛮热情洋溢,后来就有些冷淡。他态度的变化,可能开始以为我是他的什么文学崇拜者,一个劲地追问我到底是谁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后来我说明我的情况后,他的语气就平淡了,很冷静地询问了小说的内容后,很干脆地答复我:由于掺杂了宗教这种敏感问题,他们一般回避,根本不予考虑!他还没听到我的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真有意思,在爱情领域里,宗教是鸿沟。在言论出版界,宗教也是个坎。宗教使生活变得复杂?
我的故事里有宗教,可只是一个引子,并非主题。但,他提出的这个问题,会不会也是别的出版社拒绝的理由?很有可能!
那么怎么办?
《穆斯林的葬礼》能出,我的故事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没有看怎么知道我的故事不好?
金北岩开始看时,也没什么反应,但是看到后来,说不错,很感人!
她是这个故事的第三个读者。他们的反应,基本上达到了我预期的效果。
金北岩的弟弟是广播学院的老师,说让我写点材料,他认识一个出版社的主编。
罢,先不想了。
大吃了一顿午饭。
以前我坚强,后来我崇尚勇敢,现在感觉,凡事还要审时度势,量力而行,要智慧!
我的身体局限性太大,特别是在生活上又很麻烦金北岩,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家上网!要及时变通!
往家打电话,无人接,不知道爸爸身体好点了没有。
给朋友打电话,告诉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天,看到报纸上介绍用自体干细胞,减压,纳米手段治疗股骨头坏死,心里一下子塌实了许多——就算右边的股骨头真坏了,也不用再像换零件那样做手术了吧。
生活里挤满了困难,只给心留了些罅隙,我从那里向外界搜索!
哦,希望总是会有,任何事情都是!但如果我自己先绝望了,恐怕就等不到希望开花的那一刻!
对,只要没到绝望的地步,就不能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
9、长途短路天地宽
只要出去,都会到报刊亭至少买一份报纸。
今天买了《新京报》和《北京科技报》。
走路可以锻炼,报纸可以了解信息,没办法,不能走长途办事,就只能在短路里寻找一些见识。
一位老爷子拿出几张钱,对卖报纸的男孩说:“前天我买了一份八毛钱的报纸,你找给我四块两毛钱。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回到家一看,才发现钱找错了。”
原来是找后账的。
看到男孩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老爷子接着说:“我的口袋里只有一张一块钱和一张五块钱。我买完报纸,回到家才发现,一块钱不在了,五块钱还在。你给我找错了,把一块钱当成五块钱,给我找了四块两毛钱。”
男孩和女老板解释:“老爷爷说我多给他找钱了。”
渐渐明白过来的女老板脸色缓和了许多,换了一脸笑。
“本来昨天就来还钱的,但是家里来了客人,所以今天才来!”老爷子执意将钱递给男孩。
“给老爷子拿份《新京报》看!”女老板招呼还愣神的男孩。
“不用不用,我今天还有事!”
“那谢谢您啦!”
“唉,别人的钱,不能贪……我今年都八十了!”老爷子边走边说。
目送着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心中敬仰,“走好!祝您寿比南山!”
真是心底坦荡天地宽!
5点钟,爸爸打来电话,询问我的身体状况,钱还够不够,说宁夏最近的气温很不正常,要么暴晒要么阵雨,很不稳定,他和妈妈的身体都不大好。妈妈是头和腰老疼,爸爸去医院,医生让他住院,说是肺部感染。他买了药在家打吊针……怪不得这些天感觉很不好,电话里爸爸连连咳嗽,肺部感染可不是小病,必须得住院,我叮嘱爸爸,告诉他我可能马上就回去。
北京太大了,正常人的生存都很有挑战,对于我这样有残缺的人来说,想顺利办成事,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的钱本来就少,总不能老依赖金北岩,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她的了。
每一件事情都有一定的眉目,而真正有结果,还需要很多。我还继续待在北京吗?
从经济能力、从身体能力、从环境等因素考虑,我觉得我应当暂停。
做事不能急于求成,速战速决的成功,需要运气,遇不到了,还是得现实一点,执著也需要灵活。
爸爸的身体,实在令我担心,正是农忙季节,他若是怕花钱不进医院,闹不好病会拖大。如果进医院,妈妈一个人处理农田的事情,恐怕不行。父母是我不顾一切努力的最大的精神支柱,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闪失,虽然我在家,体力上不能帮什么,但在处理事情方面比他们考虑的要周全。我需要他们,就像他们也需要我好好地生活着一样!
既然北京没有让我绝望,那么可以一切暂缓,有信心在天地宽,保存实力要紧!
我决定回家!
10、天安门前爱升华
回家的感觉让我神经兴奋。好像,正好照应我出门时的激动。
11点和金北岩及她的小弟平儿从餐厅回来,几乎一夜未睡。吃了两倍的药,做好全面准备。
2点钟起床,3点出发。我拄着拐杖背着小的行李包,金北岩帮我背着大的。她先到朝阳路上打车。4点45分左右升旗,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北京还沉浸在夜色灯海里。
也就刚4点,我们到达天安门广场。一开出租车门,就有人冲上来向我们兜售小国旗。再看广场上,人影重重。越往国旗跟前走,人越多,根本无法靠近。
升旗仪式,在每天的“新闻联播”之前,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可是如果不目睹国旗冉冉升起,就像没有真正到过北京。我总觉得升旗有一种非常神圣骄傲的感觉,有时在学校等场合,随着国歌响起,看着鲜红的五星红旗飘扬升起,眼泪都会很激动地涌出来。
1992年,我考入天津轻工业学院,国庆和朋友一起逛北京。为了看升旗,一夜未睡,结果还是因为路上堵车错过了。这个遗憾,这次一定得补上。
好多学校都放假了,就有许多旅游的学生。离升旗的时间越近,广场上的人越多。鼎沸的人声和拥挤晃动的人群,使黎明前的黑和天气的阴沉,显得无足轻重。期待希望,内心的世界,往往可以忽略现实的环境。
人们高举着各种相机,不但想亲眼看升旗的过程,还想将激动人心的时刻记录下来。
我们是无法近距离观看的,只好远远地望。
国歌响起,国旗升起。
有两个时尚大胆的女孩子,为了看到升旗,分别骑在男朋友的肩膀上。
开始,我非常失望,为乱哄哄的人群,觉得他们以这样大不敬的方式观看升旗仪式,是一种亵渎。特别是那两个“不雅观的女孩子”。我理想中的天安门升旗仪式,应当是所有的人都秩序井然,严肃敬仰地注目着国旗升起。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好久,但是后来,我忽然羡慕起那两个女孩子。爱的表达方式应当就是多种多样的,为什么要整齐划一千篇一律呢!因为爱国,所以想目睹升旗,于是爱人的肩膀架起了她的渴望。个人的小爱烘托起对国家民族的大爱,应当把他们拍摄下来,就叫“爱升华”。
升旗仪式结束了,兴奋的人群渐渐散开。弥漫的阴云里,天色开始显亮。完成了心愿,精神松懈下来,觉得很累很困。两个人坐在广场上,休息。
孩子们在放风筝。广场的天空开阔,孩子们的身影和天空的风筝都很自由。
有一时刻还雄心勃勃地想去北海看荷花。总是心想飞,却发现没有翅膀!还是去火车站,养精蓄锐,等待下午1点钟的火车吧。
火车开的时候,金北岩恋恋不舍地跟着跑,害得我也眼泪直打转。向来不喜欢送别,有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难受滋味。
遇到雨,火车晚点,给朋友发短信,告诉他我到达银川的时间。
5月10日到7月10日,整整两个月,从银川到北京再回到银川,宛如一段梦。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了吗?
仔细想想,一切没有预料的那么糟糕,也没有什么轻易的幸运。只是,努力的艰辛,让我真实地感受到,每一步路,都不好走。北京的这段历程,告诉我,自己还需要更多的锻炼,才能将心中的爱和希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