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是女孩最容易自卑的理由,我却没有。世界上开心的事很多,凭什么耿耿于怀在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上。不好看了,可以追求聪明。不能聪慧了,至少可以善良真诚。我的眼睛有病了,阳光会刺伤它,我可以在夜晚借台灯努力。没有那种绝对的绝境,总会有一些能力可以拥有——只要你坚持目标。
眼睛不疼了,视力恢复了,学业也没有落下——即使阳光刺眼,也伤不到我了。
11、释放压力
高三学生的心理压力特别大。
一次模拟高考测试结束后,我感觉糟透了。不停地努力,挖空心思地学习,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不尽如人意?学校的考试都这么糟糕,全国统考上大学还有希望吗?闭上眼睛,一个个错题凌空飞舞,鲜红的叉叉像是用刀刻在心上,渗出了血。沮丧!绝望!被抽了筋剥了皮似的。
我真的受不了了。没有一丝力量去面对考试成绩——跟老师撒谎说生病了,跟爷爷说学校放假,我跑回了农村的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地待了两天,才鼓足勇气返回学校。意想不到的是,我认为糟得不得了的成绩居然是全班第二——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这是心理压力最大的一次,平时几乎都能轻松化解。
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早晨六点起床,收拾好后,拿着书沿着街道背诵。傍晚吃完晚饭,再出门边散步边背诵。县城很小,几乎还是纯朴的乡村风光。清晨的玫瑰色霞光,黄昏的金灰色暮霭,夜来香的仓促,八瓣梅的妖娆,林间的飞鸟鸣啭,喇叭里的歌声缠绵——偶尔的一瞥一闻,心境也美好了。
学不下去的时候,就像心智被堵塞了,便开了小差。有笔有纸很自然地画起了时装美人,陶醉处,沾沾自喜,信心又回归了。继而转战学海,挥洒自如多了。
脑袋学大了,就去听听音乐。十七八岁爱的是流行歌曲,喜欢漂亮潇洒的歌星,感情丰富的就有了一打偶像。只有那样纯情的年龄,才会有那么痴迷的情结。喜欢伊能静的个性齐秦的才华,听着他们的声音心情就爽朗。
我的高中朋友大多都是爱玩爱唱歌的。约好星期天一起骑车去黄河,一溜儿撒欢似的穿越田野,听着疯子大卫王子一路高歌,忍不住也走调几声。黄河岸坡上一望无际的青青草痕,滚滚如蛟龙翻涌的黄河水,天地豁然开阔。“啊——”拢口高呼,所有的烦恼都风散了。
某天早晨上学,心情和早春的空气一样有点寒。忽然看见前面一个男孩的背影,玩世不恭的帅气,就喜欢上了,随之心情也像四月的柳芽生意盎然。每次看到他,就是一整天的兴奋,做什么都得劲。不知不觉陷了进去,想起曾经的槐花爱情,想起高考和上大学,就大声对他说:“我喜欢你!”他说,以后要记住喜欢男孩千万别明说,女孩子的坦白会令人怀疑会让有些东西改变味道的。真的吗?笑笑,暗自心想,也许没错。但我此时此刻必须说出来,只有吐露了才能戒掉思念的瘾。
对于我来说,考大学是脱离农村、走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道路。因此,不管大考还是小考,每一分都揪着心。沉重的心理负担,必须随时释放掉。能有效减除身心压力的,是广泛的兴趣爱好。在规律的生活里,看看好风景,画美女丽服,听偶像歌唱,和朋友玩乐,还邂逅了一份“喜欢”。这些调剂的“小菜”,使我在向大学进军的路上,拥有了一段闪亮的日子。
没有主题的人生,如迷天大雾中行进,过分强调目标,又会缺少情趣。不管怎样的情境,把握好心之天平,智力才好发挥——好的心理状态是把厉害武器。
12、无可奈何的选择
那时,高中还分文理科,我选择了理科。
这样选择的理由主要有三个。
在“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中,救爷爷命的是水利工程技术,所以他的观念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我,不想再违拗因病失聪的老人的意愿。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体会到,人并不只是为自己生活。凡事的考虑,都应当顾及一下周围人的感受。在使爷爷欣慰这点上,我始终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我比较感性,欠缺逻辑思维。如果选择文科,势必会偏上加偏。我希望自己的智力发展和知识结构能够处于平衡状态。况且上理科,数学语文英语政治的学习可以按部就班,全部的心思只用于攻克物理化学生物,想必也不会学得很艰难。
按照常规对女孩子的看法,也许我野气十足,笑总是露出残缺一颗的下门牙,跌倒了赶紧爬起来都顾不上羞涩一番地接着又跑又跳了。文科班通常是红色娘子军的天下,理科班才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多的环境。在那里,我表现得很“猖狂”,男同学常常不说我傻,即使我问的问题由于懒惰想都没想过愚蠢得不得了。男孩子思维活跃,好动爱玩,直接爽快,易于相处。当然,我最欣赏他们直截了当的看问题的方式——女孩的细腻委婉固然可爱,可是处理事情容易拖沓黏糊。
只要认真对待,物理化学也并不晦涩难懂。所以,我在理科班,还是很惬意的。
但是,在高考填写志愿时,我傻了眼。
哗哗地翻看,一页一页搜索,一行一行研究,字斟句酌,还是满目荒凉,理科没有一所大学的一个专业能让我喜欢!
很无奈,对于当时的教育体制下的选择,为什么要在汲取知识的最佳时期分文理科?
最糟糕的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低得仅仅是考上大学就行。所以,我的高考很轻松,门门功课都有空余时间,检查完了,大致连分数也算了出来。当时的得意,在今天看来实在傻。过低的目标,阻碍了能力的拓展。
行路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种种选择。经历过,再回头望的时候,可能会用对与错来总结评价。可是,彼时彼人彼事只会那样选择——好在,人生没有标准答案,并非对错就能评说。就算是坎坷险途,也有别样风光。
可是,一个人的目标定低了,就像原本能盖十层楼,却只建了五层,于人生是大大的浪费。所以树立目标设置理想,还是应当高远一些。也许会有好高骛远的嫌疑,但至少不会遗憾。而且,通过不断的努力,或许真就实现了,或许还有人会说你曾经的目标是“高瞻远瞩”呢?
13、未来不是梦
考到天津轻工业学院食品工程系乳品工艺大专班,我的“低标准”目的达到了。我高兴,父母欣慰,爷爷一直冰冷的脸温暖了许多。
我家住在宁夏平原的一个小村子,这里主要种植水稻和小麦,单调的经济生活,也使人们的思想观念落后保守。
老队长的女儿重读几年没考上大学,年龄也放大了,找来找去都找不上好婆家,最后不得不草草结了婚。这件事对务实的村里人触动很大。女孩子,迟早是婆家的人。想上学顶多支持考个中专,上高中门儿都没有。万一考不上大学,还误了找对象的年岁,不就一辈子都耽搁了吗?不上学的女孩,帮家里干干活,上了十八九,就开始找对象结婚。乡村里,二十三岁的女孩就算大龄了。与我同龄的女孩先后都出嫁了。学会理发的媚儿最终还是按照父母的意愿,嫁了一个小她两岁的农民,而不是曾经的男朋友。
农村女孩的出路,的确有许多途径,比方说嫁人外出打工,似乎都可以冲破被环境束缚的命运轨道,但最有效最独立自主的还是考上学。
家里女孩多,我又是老大,从小受宠,比较任性,父母从不干涉我的决定。不上高中重读,返回头再上高中,他们都没有阻挠。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我觉得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爱就是充分的信任。相信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通过努力,按父母的话说“终于抹掉了农民的帽子”,不用稀里糊涂地结婚,可以有机会品味爱情。对于当时的我,认为这是最值得快乐的。长到十八岁,我最远只去过银川市。农村的家、小县城的学校,天空就那么一片,和井底之蛙一样。读过的书,字里行间描绘的情境,是那般绚丽多姿,如真似幻。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很精彩,我费尽想象力也想不出来。阅历的贫瘠和视野的狭隘,限制了想象力的飞翔。而渴望一旦滋生,就无法遏制。我的高考志愿,几乎都是外省的,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出去看看。
说到专业选择,纯粹是想当然。既然没什么喜欢的,就挑不讨厌的。我对“乳品”的理解是奶粉雪糕蛋糕冰淇淋,“工艺”可能就是做好吃的的学问吧。
人生当中很重要的决定,居然会是一些小儿女的幼稚心态?年轻的确是这样。那一年,我十八岁,朝气蓬勃。不回忆过去,也不去仔细思考未来,只觉得向前走,一切都很美好。
我家隔壁,重读了二三年高三的媚儿的哥哥,考上了高中中专,摆了好几桌宴席庆祝。也有亲戚朋友撺掇爸妈摆几桌,好在爸妈生性淡泊,不喜欢张扬。
我是怎样的快乐呢?
烈日炎炎,和父母在灰尘蚊子漫舞的麦地里,挥镰割着熟透的麦子。汗水掺着污垢肆意流淌,干燥的麦芒针一般,刺扎着黏糊糊的皮肤。挺身擦汗的瞬间,我看到金晃晃的太阳像一朵狂野开放的金花。——啊——我在心底里尽情高呼,待到回家时,跃进浑浊的河水里,痛快淋漓地畅游了一番。
我考上学了,将有一片崭新的天地,将有一个精彩的未来!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14、自由的风
1992年9月,我进入天津轻工业学院。
当时的校园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自由。在自由面前,每个人都容易以不同的方式放纵,譬如恋爱、沉溺于录像厅、游戏厅、为经济未来热身(小倒小卖)——当然,另一部分目的很纯正,他们会恪守己任,钻研思索,继续航行在无涯的学海。越是自由的环境,越能证明理想目标在人生道路上存在的价值。
我的目标已经告一段落,新的理想还模糊,所以茫然地原地踏步。
我不喜欢索然无味的专业基础课,更找不出生吞硬咽的念书的动力。每天把自己带到教室,一节一节地坐完时间。不是听不懂,也不是搞不明白,只是觉不出老师传授的,与我有什么意义!微积分?电工原理?机械制图?概率?总是老师讲得眉飞色舞,而我却听得目瞪口呆。知识渊博固然有用,但是看都不愿意看,想着都厌烦,强迫吸收都困难,更别说主动钻研。勉强的道路走起来真不是滋味!
只有喜欢才能对付厌倦。
老师讲他的我看我的。校园附近的海地市场、夜市时常卖很多旧书,几毛钱就能淘本不错的书。听课的学生多,我缩在角落里,流连在小说里,自得其乐。
对付笔记多的老师,我就写信。那时的我,大约是班里书信最多的。写给同学朋友的,总是有字有画,煞费心机地让它花花绿绿。有一回,王子来信问,你怎么用红笔写,那可是表示要断交的!哦?我可是为了好看来着。
时装美女是必画无疑。在海地市场买的最多的当数国内外的时装画报。看到眼里,记在心底,画到纸上,日积月累地揣摩,功力自然突飞猛进。
我也喜欢过某些课程,不过理由有些另类。
我们有一个讲化工原理的老教授,他跟尼采一般见识,是女性蔑视者。当得知老先生的花名册上没有“陆梦蝶”这个名字时,我放心地喜欢上了他的课。他的言谈举止总是流露出对女人的藐视,这就让课堂里八个女生心生不快。老先生的较真儿,和小姑娘的任性,常常会对撞出色彩艳丽的经典故事。有一回,老教授专门向女生提问,用以强调证明女人的脑袋不灵光。云云小声嗫嚅:“我不会。”菁菁站起来直接说:“我不会,我愚蠢!”凡凡冷静地大声宣布:“我不会,您还是叫聪明的男生回答吧!”老教授拍案叫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我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在心里研究:女性崇拜者可能是沾了大便宜的,蔑视者或许受过刺激遭过折磨。
老教授独居否?YES!
微生物总要用到显微镜,通过这种仪器,我惊异地看到,好多菌长得很严谨别有一种美丽。青霉菌黄曲霉菌,在画它们时,我若有所悟: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有其科学性,而科学本身就具有深刻的美感。这种言他的感受在其他课上也时有发生。机械制图让我想到的是力和平衡和美的关系。生物化学里的酒石酸柠檬酸之类的反应给我的是色彩叠加中的千变万化的印象。为什么会冒出这些奇怪的念头,我在想什么,我也搞不清楚。
我这样自由到底对不对?这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放任自流的结果是第一学期,挂了三门功课,再有一门就得留级。当着同学的面,我痛哭流涕,悔得跟祥林嫂似的。
当自由到达“最”的时候,可能是风和空气的状态;大部分有形存在的,都必须受容器约束——江海湖泊都有岸,自由也有边界。我已滑至边缘,要赶紧收敛。
15、六十分保卫战
我在大学里对自己的要求是:安全毕业。和我有同样抱负的“英雄”不少。
每当考试来临,校园里的学习气氛,会高涨到临界状态。小教室大教室阶梯教室图书馆,所有的座位,不但有了主,还常常发生抢夺战争。可是这些“官方”阵地,总是按时熄灯,而我们该念的书还没有念完。虽不及头悬梁锥刺骨那般刻苦,但秉烛夜读的工夫是有的。
同宿舍的方方对学习情真意切,平日里自然念念不忘,考试前更是“蜡烛代表她的心”。那天夜里,三声熄灯铃响后,六张床的彩色布帘,隔离出六度空间,由烛光布景营造氛围,捧书钻研者为主角,演绎出六个刻苦形象。
夜深了,方方迷糊了,睡意蒙胧中,一抡胳膊,蜡烛倒了。一星火苗点着布帘,兴高采烈地拥抱着自由。睡在上铺的缨子正念得不知所以,闻到焦味,又看到闪亮的火苗,蹿到自己的布帘上跳舞,“着火啦”一声尖叫。
“着火啦!”
我们都清醒了,扔掉书,慌乱之中,又碰倒蜡烛两根,好在挽救及时,没有再酿出火灾。
我跑得快,抄起脸盆就冲向水房,回到宿舍就见火光烟雾里,她们几个又叫又跳甩着衣服扑火。我胡乱泼了一盆水,浇到火上也浇到圆圆,她反应过来,也赶快去端水。
火很快熄灭了,宿舍狼狈不堪,六个人也筋疲力尽。周围宿舍被惊起的女生跑过来询问,我们叮嘱她们千万别传到校方的耳朵里。尽管火灾现场处理得很完美,宿管科的领导还是找上了门,我们只能用六张笑脸说抱歉下不为例。
整个食品工程系就我们六个女生住在工艺系的宿舍楼里。这座楼一层、三层住男生,中间夹一层女生,各走各的门。不同系,考试时间自然也不相同,麻烦就产生了。
明天要考高数,可楼上某君在搞生日派队,喧哗不止高歌不停笑声不断,还有舞曲和摔跤的动静。
“啊——我要疯啦!”可可大喊,擎起拖把使劲捣房顶。就她那种玲珑的川妹子,能造多大声势?
一米七四的圆圆站在地上,捅得房顶直往下掉渣子,警告的效果还是传不到楼上。
从水房里一人寻得一把拖把,站在凳子上桌子上,一起齐心协力地敲房顶,“咚咚咚咚——”
楼上的弟兄安静了,姐妹们齐声喊:“我们明天要考试,请多多关照!”
静寂之后,一男声随着吉他叮咚唱:
“明明白白你的心,渴望一分静悄悄,我曾经为爱伤透了你,为什么甜蜜的你不原谅——啊——星光灿烂风儿轻最是寂寞男儿心——”
“白痴!”
“二百五!”
“有病!”
“要是高数挂了,我杀了你!”气疯了的可可喊得声嘶力竭。
终于无声了。
内战自我,外抗干扰,只有确切得知六十分保卫成功,才能忘却曾经的忧患。宿管科的领导可以随便看不见,楼上的弟兄打招呼不妨嫣然一笑。
16、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第一次逛天津市就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