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夙世仇敌
穆笺卓闻自己的啸声在半空中久久盘旋不散，自己的内力伴随着那声音强烈地起伏了起来，良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一声苦笑，回到房中取过了包袱，便向着山下走去了。
当日时间紧迫，他与赵冰凉、尹智军等人急匆匆地上了山，并未来得及去观看四周的山林风景，此刻他一路缓缓下山，悠闲地看着四周的风景。
寒翼堡位处高山，云雾极浓，四周景色宜人，绿色渗入千万古木的骨髓之中，浓厚的自然气息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中。
穆笺卓观赏着漫山的青绿之色，自从他学到那松树的舞蹈后，他便对这天地万物充满了勃勃兴致，此刻呼吸着自然气息，他忍不住笑道：“好一处自然山林啊！”话音才落，便听一人淡淡道：“自然山林，这里算是自然山林么？”
穆笺卓循声看去，只见一袭黑袍在侧悠悠飘动，那人年纪与他相差不大，冷眉凌角，幽森双目，袍尖微微飘动，长发洒洒洋洋地飘扬而下，黑靴灰腰带。穆笺卓淡淡地笑了笑：“如何不算？”
那少年淡然道：“山林以自然朴素之灵气为首要，凡人在此骚扰多年，早将千万灵气消磨干净，试问还有什么好字可言？”穆笺卓怔了怔，沉吟了下，点头道：“不错，阁下看来对这自然之气极有研究啊？”
那黑袍少年眉宇微微一皱，颔首道：“是的，我便是自然之子。”穆笺卓笑吟吟地看了他数眼，悠然笑道：“自然之子？你身上血气浓厚，魔气盘旋不休，也能算是朴素的自然之子么？”
黑袍少年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角：“不错，我身上虽然血气浓厚，但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会加大这世间灵气。”穆笺卓嘲讽地点了点头，淡然道：“在下告辞。”黑袍少年略一侧身，让开道去。
穆笺卓微微拱手，正要迈步，忽地止下脚步，顿住身形，笑道：“在下对自然之气也有些认识，不妨与阁下做个切磋。”话音一落，他目光四下瞥了瞥，伸手凭空一抓，一团泥土瞬间飞入他的手中，他五指缓缓搓动，如掐如捏，渐渐弄出一只泥人。
他张口一喝，将那泥人掷了出去，想象着当日那松树舞蹈的轨迹，将那泥人不断地飞舞着，舞蹈着，黑袍少年起初并不在意，陡然看见他的手法，目光刹那一变，喃喃道：“青龙秘术？”
穆笺卓专心让那泥人舞蹈，并未在意其他事情，将那舞蹈渐渐扩大了起来，加入了风，加入了水，加入了树，加入了叶，渐渐地将四周的一切都加入了这舞蹈之中，他手虽然只是轻轻揉动，但却富含着充盈的生机。
黑袍少年呆呆地看着这舞蹈，双目充满了震撼和惊讶，直到穆笺卓将那舞蹈止住，才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抬头，愕然道：“敢问兄台，这个……这个……叫什么？”穆笺卓剑眉一掠，想了想，笑道：“剑仑之舞。”
黑袍少年喃喃道：“剑仑之舞，剑仑之舞……”他念叨了约有数边，忽地一抬头，双目迸发出浓烈的光芒，“不知兄台是如何悟出这舞蹈的，这舞蹈充满了对自然的领导之意，简直是这世间最美好的舞蹈，这简直是大自然最美妙的杰作！”
穆笺卓心头暗笑，抱拳道：“就在这剑仑之上。”那黑袍少年目光凝固在半空之上片刻，忽地转过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穆笺卓不知为何，陡然觉得一道杀气自对方体内散发出来，不由暗生戒备，右手悄悄拽住剑柄，笑道：“不知还有什么事么？”
那黑袍少年挑了挑剑眉，淡然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穆笺卓剑眉一凛，淡淡道：“在下长安穆笺卓。”那黑袍少年冰凌一般的目光渐渐收缩起来，嘿嘿一笑：“在下外号‘雄破千军’，本名承展。”
穆笺卓目光一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微笑道：“原来是你？”承展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游动，漫不经心道：“当年见过你，我们还不过几岁，想不到如今，你也有如此修为了。”
穆笺卓一捋长发，微微一笑：“不错，老前辈他，还好么？”承展沉默片刻，涩声道：“我师父，已经去世了……”穆笺卓眉宇一皱，叹道：“虎阳前辈一生追求武学至道，最后……因武而亡，也算得尝所愿。”
承展冷眉一掠，嘿笑道：“得尝所愿，得尝所愿……哈哈！”他陡然发笑，将四周的林木震的瑟瑟发抖，数十的鸟雀被惊得齐齐乱飞，他蓦地停止笑容，双瞳流露出狂热的欲望：“得尝所愿？不知道你一生的追求是什么？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穆笺卓霎时间被他那滔天怒意压制在胸，不由地一个踉跄，倒退数步，皱眉道：“我师父与你师父当年争斗几十年，我们何必要再继续这个仇恨呢？”承展默默地盯着他，冷冷道：“我倒想问问你，假如你师父伤重死去，你会不会报仇？”
穆笺卓顿时一咽，心头微微一叹，承展的师父虎阳真人当年与穆笺卓的师父争斗数十年，最后虎阳真人重伤在他师父霍维手下，双方约定二人的徒弟继续争斗下去，直到分出胜负，如今自己虽然这么想，但若师父死在虎阳真人手上，他必定会为之报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这场争斗是再所难免了，索性抛去所有念头，将体内的真气缓缓调动了起来，淡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承展默默地看着他，双目之间的寒芒越发锐利了起来。穆笺卓心头一凛，一抹浅浅的笑容浮现了起来。
穆笺卓看着他，不由微笑道：“承展，既然要动手，那就快吧！”承展默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你笑什么？”
穆笺卓又笑了笑，的确，他笑的很勉强，只能够嘴角微微地翘动，他本身并不想笑，但在承展无量的杀气之下，他不得不笑，不然，就无法出招了。
承展双手缓缓向腰间的“乾坤刃”摸去，这“乾坤刃”形若圆环，上面纹刻着地狱鬼影，幽金湛紫的光华在其上闪烁不休，猛地一把扣在手中心，冷冷道：“出招。”
穆笺卓苦笑道：“前一辈的恩怨，我倒也真的不想管……”话虽然如此说，但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袖中的剑柄上。
承展微微一冷笑：“你说可能么？”他本身就容貌俊美，但只是很少笑，这一笑，连穆笺卓也不觉看呆了，不止看呆了，思绪也在想：“有可能么？”这一想，双眉微微一耸，右手不由地松了一下。
刹那间，狂风一卷，腥风扑鼻，黑芒青光，交错纵横。
承展一个翻身，骤然站起，冷然道：“好本事，不愧是我的终生大敌！”原来方才，穆笺卓的双眉耸动，全为装模作样，诱导承展出手，但这份代价，却是右臂上的血。
此刻二人再无方才探讨山林之灵气的平和，这浓和的山野之上，二人犹如两尊死亡之神一般，默默地对峙着。
穆笺卓微微动了动手臂，只觉得右手痛如蛇咬，鲜血渐渐渗满手臂，不由低嘿一声，说道：“不错啊，不错啊，这就是你的‘烈焰刃’么？”言语间颇带嘲讽，冷笑地看着他。
承展自己也不好过，方才“青龙剑”那一下几乎将他右手的感觉都封杀了，当下略一提气，沉喝道：“你去死！”左手的“乾坤刃”骤然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金黄的飞芒，刮起的凌厉劲风直扑他的面门。
穆笺卓不及细想，青龙剑交到左手，一招“袭风卷尘”，剑身颤动，四道劲力分别攻向“乾坤刃”。承展凌空身子一纵，左手成爪，猛地锁向他头顶天灵盖，穆笺卓怒喝道：“看谁先死！”剑身陡然一弯，形如月牙，身子一个旋转，承展的爪尖刚好撞到剑身之侧。
只听“呛”地一声，承展身子倏地飞出数丈，双足入地三分，一个踉跄，只觉得全身书气血翻滚，直冲面颊，而穆笺卓却是长剑脱手，斜着后退几步，刚好避开了乾坤刃。
承展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渐渐凝重，左手拍了拍衣袖，只觉得手指关节如同断了一般，生生发痛，方才他以指为刃，与“青龙剑”硬生生拼了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当下沉喝一声，十指凭空抱环，这一招叫“十焰环阳”，乃是他师父虎阳道人绝学烈炎刃中的最高绝招，一经使出，宛如数道火石破空而出。
穆笺卓视得厉害，双腿猛然一弹，向后急速跃去，左指一挥，数道“青龙指”化作青色的光芒破空激出，直逼他的膻中。承展怒吼一声，将内力尽数逼出体外，化作一道气刃。
他们二人从小师父就让他们决战到死，承展从小由虎阳道人养大，于生死从不关心，而穆笺卓却是将侯世家，资质虽好，但却也仅仅练功三年，达到天道实力。而承展在江湖血拼多年，其势其力其勇皆非穆笺卓能及。
穆笺卓吓了一跳，何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想也不想，疾使步法躲开，那凌厉的气刃瞬间自他头侧飞射而过，将他露在那侧的长发尽数绞断，心头不由地暗呼惊险。
他数步移动，不留神地脚下一钝，顿时摔了一跤，低头一看，竟是“青龙剑”，赶忙抓起来就是一招“龙疾刺”，足下一挺，“狂儒纵月”后纵数丈，怒道：“你还真不要命啊！”承展默然不语。
穆笺卓一剑将他逼开三丈，反手便是一招“炎龙嗜首”，此招威力霸猛，饶是承展性子坚忍，也不觉微微变色，一个闪身，右手成印，一掌就轰了上去，穆笺卓也不多想，一个纵步，就一掌迎上。
只听“轰”的一声，二人顿时就被炸飞了，承展较惨，被轰进了林子内。穆笺卓趁被震飞之际，赶忙“青龙剑”在地一弹一挑，将冲击之力顿时引入了剑身之内，数下翻滚才站稳，见承展摔落较远，眼珠子倏地一转，索性一个拔足，便向山下跑去。
承展在林中挣扎数下，方才从树木中爬了出来，见他居然逃跑，顿时怒火满胸，嘶吼道：“你给我站住！”大袖一甩，“乾坤刃”在地上一弹，一弹数丈，眨眼间已逼近了穆笺卓的背后，左手裹袖，劲满乾坤，只待靠近便打。
穆笺卓岂容他如愿，右手一拍剑鞘，“青龙剑”倏地出鞘，化作一道白光，笔直射向承展，承展“乾坤刃”骤然出手，“嗡嗡”声中，三道光芒在其上骤然流转，两刃一交，轰然大作，乾坤刃被那巨力一弹，瞬间飞出数丈。
“青龙剑”清亮的剑身被这力量一撞，在半空一个呼啸，化作一道白光，笔直飞回穆笺卓的袖中，这一招内含北斗之理，极为讲究角度、力道等方面，穆笺卓收剑回鞘，长笑道：“哈哈，承展，这一招滋味如何啊？”
承展心头暗生恼怒，冷眉一掠，森然道：“好歹你也算青龙一脉的弟子，竟然临阵逃跑？”穆笺卓哈哈狂笑道：“轻功不也是武功的一部分嘛，来啊，承展，要是你追的上我，再打不迟，哈哈！”数字片语间，他已脱出数十丈，笑声回荡半空，久久不绝。
承展黑袍一挥，正要追赶，陡然耳边轰声大作，回头一看，只见漫天蜜蜂向他扑来，心头不由地一惊，原来方才穆笺卓早已看到那蜂巢，特意将“乾坤刃”弹上那蜂巢，又借故遛走，那蜜蜂蠢钝之物，一见四周只有承展，自然认定是他骚扰蜂巢。
承展心头怒火熊熊，但这蜜蜂如同潮水一般，杀退一片，又来一片，而且这蜜蜂无孔不入，又个头矮小，不留神已经被蛰了数下，被蛰处酸麻肿胀，抬头一看，便见漫天仿佛只有这黄色一半，不由地心头一沉，猛一咬牙，黑色长袍骤然翻卷而起犹如一道狂风席卷而去。
他四周蜜蜂骤然一空，待那片刻停顿，他两枚“乾坤刃”夹杂着“烈炎刃”，向后飞速射去，将背后蜂群尽数燃烧起来，身影一晃，凭空重叠出数道幻影，向四面飞去，蜜蜂见一时间出现了数个承展，顿时四下乱飞。
承展趁此混乱，才逃脱而出，找了处水潭清洗，临水一照，只见自己面目尽数红肿，不由的怒满胸膛，直欲将穆笺卓分尸万段，才解了心头之恨。
穆笺卓一路狂奔，在外人看来，却是一道白光笔直掠过，将人的眼睛晃的生生发痛，不多时，他们便看见又是一道黑影飞过，速度犹是快过那白光，一时间，山上村民无不祭神拜鬼，乞求自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