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千里奔逃
山林重重,绿影叠阳,一片清幽的山谷中,已过了千百的古树默默地向天空伸展着,山谷之中,鸣声全无,只有轻轻的呼啸之声,在半空之中久久传荡着。
常人看去,发出那呼啸之声的源头,却是两道光芒,一白一黑,不消说,那自然是穆笺卓和承展。
那日穆笺卓摆脱承展便下了山,正在驿站买马,不料承展突然赶到,穆笺卓无奈之下只得被迫出手,二人一斗半天,最后惊动官府,穆笺卓乃大唐将领,岂可自暴行踪,便拔足就跑,承展死死紧追,二人如此般地一追一跑,便已过了二月有余。
一路上穆笺卓多布疑阵,将承展骗走,但承展久历江湖,经验自然丰富,不出半日又能追上,穆笺卓一见被发现,只得出手,斗了片刻,心头不耐,索性又跑,二人接连又斗又跑又躲,无意中竟进了这山谷之内。
穆笺卓眼见承展渐渐逼近,倏地劲涌右掌,甩手便是一招“霸龙回掌”,此招刚猛霸道,承展陡然遇袭,却并不惊慌,侧身一躲,左手一拳霎那轰出,二人劲力一撞,骤然轰开,二人齐齐一个踉跄,各退数步。
穆笺卓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慨,他与承展苦战数月,对对方的武功招势、动作习性了如指掌,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一个扬眉,便能够瞬间明白其动作,准确点说,他们可谓“心灵相通”。
穆笺卓不由地微微一摇头,心头不由闪过一个念头:既生瑜,何生亮。
待得功力渐渐恢复,他微微一咽口水,拔足便跑,承展一声轻嘿,冷笑道:“跑,跑你能跑到哪里?”大袖一卷,内裹怒掌,瞬间轰了过去。
穆笺卓目光一眯,嘿笑道:“囊天括物掌?”身形一止,劲透十指,“青龙掌法”瞬间迎了上去,二人一动一静,无匹力量四下曼延轰炸开。
承展步子一斜,掌光一叠,晃出数道残影,穆笺卓剑眉一凛,白袍隐掌,劲催八方地攻了上去。承展与他连对数掌,手臂微微发颤,硬拼硬本来就不是他这“囊天括物掌”的专长,方才挟怒而发,竟被穆笺卓数掌震得自己手臂酸麻,几乎难已出掌。
穆笺卓见他眉宇一皱,便知他手臂酸麻,双足向地一蹬,向后如电光一般掠出,承展心头愤怒,但体内内力混乱无比,一时难以提步,眼看穆笺卓就要走脱,陡然半空射来一道金光,如虹如电,瞬间又将他逼了回去。
穆笺卓本来有机会逃脱,回到烟台继续训练,岂料竟被那人一招偷袭自己。此刻他功力尽出,全身内力不足往日半分,如何敢去硬接,只得一个侧步又躲开去,方才站定,那金光又掠了过来,只得左手五指一晃,向那金光抓去。
那金光半空一折,仿佛有灵性一般躲过他锁魂一抓,又向他脖子上缠了过来。
穆笺卓怒满胸膛,但骑虎难下,五指青芒笼罩,又向那金光抓去,这一抓他右手同催内力,只待那金光躲闪,再行抓捕,那金光待得穆笺卓左手抓来,这次竟不躲闪,光尖一个加速,向他掌尖刺了过来。
穆笺卓劲满左手五指,可断金截铁,自信满满地接过那道光芒,岂料方才抓住,五指如触雷般剧痛,不由地松开手去,但那雷电顺着他的五指瞬间曼延到了他的全身,他全身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在地上停顿了足足有数秒之久,但那金光被他一抓,势头不止,竟然又向他折了过来。
穆笺捉心头惊骇无比,但催动了全身内力,竟然也难以使自己动起来,眼看那金光就要射到他眼前,侧面陡然闪出一道黑影,红、蓝、绿三道光芒在黑影中盘旋缠绕,硬生生架住了那金光的凌厉一击,数个踉跄,承展竟被那金光给震退了数丈方才站定,目光同样流露出惊骇之色。
穆笺卓想不到最后竟会是承展救了自己,心头微生感激,岂料承展冷冰冰地说道:“我只要你死在我手里,休想死在别人手里。”
穆笺卓一声苦笑,目光看向那人,目光倏地一变,掠过一丝骇然,五指扣住剑柄,剑眉紧紧一锁,微笑道:“堂堂剑神,居然会玩偷袭啊?”
聂尘冷冷一笑,那道金光再次爆射了出来穆笺卓这次才看清楚,那金光竟然是“赕尘剑”,这次“赕尘剑”并非青色,而是化作了金光。
这金光射向承展,见承展模样,便知道他也被这金光上的雷电触的麻痹,急忙掠上,“青龙剑”一弹即斩,不料那雷电竟然顺着“青龙剑”伸了上来,他顿时全身一麻。
那金光被他一剑斩退,又射了上来,穆笺卓正觉无奈,不料承展身子一晃,闪到他面前,接下了这一剑。
如此般地,二人一个接,一个停,一个接,一个停,聂尘起初目光淡然,后来渐渐现出不耐之色,“赕尘剑”骤然加速,如电如剑,二人起初被雷电麻痹时间约为七八秒,后来渐渐习惯下来,竟然齐齐出手,向聂尘攻了过去。
聂尘目光一变,现出怒色,金光在他身周一扫,化作一道圆弧,层层雷电呼啸穿梭,穆笺卓剑眉一掠,冷笑道:“承展,先干掉这个家伙如何?”
承展冷哼道:“还用废话!”步子一扫,黑袍掠上半空,双袖如风如环,化作两道黑色龙卷,自聂尘上方攻下,穆笺卓剑光化虹,简单的一招“龙疾刺”,此刻他万剑化一剑,威力倍增。
聂尘眉宇倏地一皱,金弧由上至下,承展只觉那一剑犹如漫天的怒光一般,将自己瞬间压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向穆笺卓背后压了过去,他心头暗生惊骇,叫道:“姓穆的,小心……”
话音未落,那金光斩向一折,竟然在瞬间又是由下至上地一划,将穆笺卓的攻击转向了半空。
聂尘嘴角显笑,冷冷地看着他们,承展由上至下,本就占地势之优,穆笺卓只觉二人攻击一撞,犹如怒雷迸发,天地变色一般,大脑“轰”的一声,刹那空白,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怒道:“你爷爷的!居然玩偷袭!”他少有骂人,此刻一骂,自我感觉不错。
承展稳住身形,向聂尘看去,只见聂尘金袍闪耀如阳,目光犹如惊电一般地照射着四周。聂尘闻言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一笑,漠然道:“对于君子,用对君子的方法,对于小人,用对于小人的方法,对什么样的人,就用对什么人的方法。”
穆笺卓轻轻一嘿,悠然道:“不知剑神对在下是什么方法。”聂尘目光霎那收敛,如利剑一般地凝聚在他身上,淡然道:“对于阁下,则是君王之理。”
穆笺卓倏地一愣,双眉骤然一沉,冷冷道:“剑神休要胡言!”聂尘笑道:“阁下乃人中之龙,青龙覆体,镜虚转生,自然是龙之原理。”
穆笺卓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心头倏地一震,强行撇开心头迟疑,冷冷道:“你想打架么?”言语缓缓自他唇间吐出,淡淡的杀意曼延而出,骤然转盛,他的双目已然青光凝聚,冷冷地注视在聂尘的身上。
承展见他模样,心头一震,喃喃道:“青龙覆体……”
聂尘被他青色的眸子一照,饶是他心性狂傲,一时不由地生出惧意,目光变了数下,淡淡道:“阁下不战而逃,在下看不过眼,想看看结果而已。”穆笺卓默默地看着他,瞳孔中的青色缓缓消失,颔首道:“那就请阁下退开吧。”
聂尘金袍一展,退了三步,目光看向二人。
穆笺卓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转向承展,淡淡道:“我也不想玩了,一决生死吧!”承展瞳孔骤然收缩,冷笑道:“若二月前你这么想,就不会拖到今天了。”穆笺卓漠然一笑,右手五指一屈,一泓银色淬青的长剑吐信而出.
承展目光一凛,“乾坤刃”自十指间缓缓伸出,三色光彩氤氲流转,一声厉啸,黑袍如电,一个晃身便攻了上来。穆笺卓长剑一横,剑锋斜摆,静待他“乾坤刃”攻上,承展知他宝剑锋利,岂敢硬碰,一个晃身,十余残影分叠交错,在穆笺卓身周瞬间展开。
穆笺卓双目紧闭,剑光竖立足前,左袖凛凛飘扬,承展刚出一掌,他便袖尖一扫,拂过承展掌尖,承展一触即走,只是在他身周游走。
聂尘静静地看着他们游斗,目光漠漠,显然对他们争斗并无多大兴趣,穆笺卓全身真气运转,邪气与正气融合凝聚,与承展周旋。
承展也不敢多出内力,毕竟他与聂尘并不认识,万一他与穆笺卓争斗内力消耗过多,被聂尘攻击,当真死的冤枉,聂尘仿佛瞧出了二人心思,淡淡道:“我若想坐收渔人之利,以你们目前的内力,有资格么?”
穆笺卓、承展面色齐齐一变,暗生感叹。
聂尘笑了笑,继续道:“而且你们不用顾忌我,我此来主要是向穆笺卓问几件事情,问完就好。”
穆笺卓看向聂尘,皱眉道:“什么事情?”聂尘剑眉一展,微微一笑:“那个吾人归,你知道他身份么?”穆笺卓摇头道:“不清楚,”他忽地冷笑声,道,“你对他这么好奇,看来你知道他的身份。”
聂尘皱皱眉,沉吟不语。
他默然片刻,缓声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穆笺卓不耐道:“不知道。”聂尘剑眉一皱,沉吟良久,一挥金袖,转身飘然而去。
穆笺卓见他远去,脑中正沉吟着方才聂尘的问话,陡听承展在旁不耐烦道:“你想好没,我要开打了!”话音才出,承展已是一掌挥出,他飘然一掌,四周劲风竟顺其掌势引导而来。穆笺卓剑眉微沉,双袖裹掌,向他骤然吐出。
承展身子一顿,“囊天括物掌”顺势而发。
承展一身修为可敬可佩,他从小因为师父败于霍维之手,自己只有一本虎阳秘籍,他依靠着这本秘籍独自修炼了六年,最后艺成闯出江湖。
他生性淡漠,却是遇狠更狠的性格,凭借着雷霆手段,他修为更是一路千里,最终达到武者的分水岭——天道。
有人迅速到达天道,却始终难以突破;有人修为缓慢,却能够轻易突破天道。一旦突破天道实力,天地之气任你御用,山河大地任你遨游。一个天道初期高手足以抵得上七八个合体后期的高手。
他掌势一动,天地浩瀚之气随之而动,茫茫山野,龙虎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而去。二人掌力一交,穆笺卓风涌雷动的掌力竟然被承展一掌化去,在地面上狠狠砸出一个大坑。
承展一沉眉,他并不相信穆笺卓的掌力会“风声大,雨点小”,除非他又故计重施,跑了!
待得烟尘渐渐消散,他的冷眉渐渐拧了起来,眼前的地面空无一人,穆笺卓果然是跑了。他不由地怒满胸膛,他实在想不出,堂堂“天下第一智者”霍维,为什么会选这个只会逃跑的作徒弟。
不及多想,他身影一晃,又追了上去。
穆笺卓脱出数百丈远,直到见不到承展身影,他才止下动作,四下望了望,思忖道:“我离开长安足足有两个月半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震怒啊……”他想了想,见东面炊烟阵阵,便大袖一拂,向那炊烟之处掠去。
他跑了约有半柱香功夫,便见到一处村庄,村中屋舍排列整齐,田路分明,鸡鸭犬畜在路旁、圈中叫声连连,孩童来回奔跑嬉戏,少许老者于树下乘凉,蒲扇微微晃动,笑声不断。
他四下一观望,便觉这村中房屋排列如九宫八卦一般,一不留神便会走入幻象之内,心头不由地一凛,他唤过一名孩童,问了客栈方向,便向那客栈走去。
这村中居民家庭情况平平,鲜有丝绸为衣之人,他奔波虽久,但衣衫仍是整齐,白衫如雪,丝绸华丽,兼之他容貌俊秀,引来四周村民阵阵观望。
走了不多久,他便看见了一所客栈,客栈古木所筑,年久失修,露出许多枯朽之处,老板见来了客人,赶忙上来招呼,穆笺卓寻了处位子坐下,说道:“老板,先来点酒,再来点菜吧。”老板连连点头,招呼了小二上来酒,便回了柜台。
穆笺卓四周瞥了瞥,见客栈内有五个位子,已有两个位子被占,一个位子坐了两名村汉,磕着瓜子聊天,另一个位子坐着一名黄袍老者,浓眉怒目,浓密长须自唇侧微微飘扬,黄袍丝绸醒目,上画太极八卦,袖端丝线纹理分明,见穆笺卓进来,双眉倒竖一摆,沉默不语。
穆笺卓拍开酒坛,饮了几口,忽地眼侧黑影一晃,只见承展已飘然入店,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穆笺卓轻轻一叹,并不理会,承展凝视他片刻,在一侧位子坐下,也叫了饭菜,冷冷盯着他。
穆笺卓端起碗饮了口,淡然一笑,忽地说道:“啧啧,酒不怎么样啊……”老板闻言一怔,叫屈道:“客官,您是大城的人,咱们这里是小村庄,饭菜酒食自然不合您的意啊。”穆笺卓双目倏地一眯,笑道:“店家,不知道你们这个村是什么建的?”
老板一怔,想了想,迟疑道:“好象是隋朝时候的吧?”穆笺卓笑了笑,继续道:“是谁建的?”老板呆了呆,正要说话,忽听一人冷冷道:“霍维。”穆笺卓剑眉一掠,悠然道:“承展,你怎么知道?”
承展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师父说的。”穆笺卓微微一点头,目光倏地凝聚在他身后,现出惊骇之色。
承展一惊,回头看去,却没半个人影,心头倏地一沉,转过头来,却见穆笺卓早已身影全无,不由地怒满胸膛,怒喝道:“姓穆的,去哪里了?”老板生性懦弱,被他一喝,顿时不敢言语。
那黄袍老者目光一动,冷冷道:“烈炎刃,你是虎阳的传人?”承展冷眉一凛,淡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