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就是这么一个国家,只要你肯努力,总有一条属于你的成功之路。
我们一行五人,来到纽约肯尼迪机场准备搭机回国。在我们行往候机厅中国民航登记处时,突然看到蒂姆捧着一大簇鲜红的玫瑰花、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配着一条亮黄的领带,等候在那里,整个机场大厅就他一个人西装笔挺地捧着鲜花,十分注目。当他看到我们时,小跑着奔向我:
“苗,我爱你,我特地从佛罗里达赶来纽约,在你消失在西半球之前,向你求婚。”
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震惊,都惊呆了!我才认识他几天,对他其实并不太了解,根本没想到过他会向我求婚。你知道对一个中国女孩来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况且在中国,至少谈上一段时间的恋爱,得到双方家长的首肯,然后再论婚嫁。哪有见面几天就求婚的。
“苗,你不知道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我想你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
他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红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大钻石,在机场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然后出乎意料地,他当着全机场人的面,捧着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跪下来向我求婚,一脸真诚地望着我,一双英俊的蓝眼睛在那消瘦的脸上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我的灵魂。我从来也没想到过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才会发生的罗曼蒂克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会发生在我推着行李,即将离开这才来了几天的美国的时候。刹那间,我心跳脸红,感动得僵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过了许久,脸上的肌肉才恢复正常。我深深地被他的热情所感动,觉得能有这么一个潇洒的美国男子,在这种场合下向我求婚,我真是伟大极了,从来也没有如此光耀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男子跪在我面前,我能拒绝他吗?于是,我在整个机场大厅内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不顾领队的脸色,眼含泪花,不知不觉地被他牵起左手,让他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也不知如何将他从地上扶起,与他拥抱着,迎接他那灼人的、长长的热吻。
啪,啪,啪啪啪,整个机场大厅的五色人群,被这情景感动得鼓起了掌。人越围越多,连机场保安都不得不赶来维持秩序,有几个妇人竟擦起了眼泪。接着,我拿起行李,不顾一切地向我的同伴们说了声再见,就随他登上另一架飞机,重返了南佛州。
在飞机上,我幸福地偎依在他怀里,还在怀疑是否在做梦。那次我们公司组织出国考察,我有幸作为全团最小的一个成员前来美国。当时我们主要访问纽约、波士顿等大城市。由于我有一个老乡在迈阿密,我就请准了三天假离团活动,前来南部游玩。
我一到迈阿密,就被它那美丽的热带风情,纯蓝色的天、低低的白云、高耸的绿色棕榈树、美丽的海滩吸引住了。车在公路上疾驰时,海滩边成排弧形的各类棕榈树,围成了天然的通道,路仿佛与天际相连,天蓝得通透,白云低得似乎伸手就可以抓到。突然,一对雌雄霓虹从天边浮出,与火球似的太阳遥相对应。与长沙那灰暗的城市,污浊的水源和拥挤的街道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不愧是美国的胜地,我当时就想,如果能生活在这里该多好。
到迈阿密的第一天傍晚,我与老乡一起去超市购物,在排队付钱时,遇到了蒂姆。在那充满拉丁裔人士的佛州南部,大概我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他一眼就被我纯清的年轻东方女性的外观迷住了,找了个借口开始与我聊了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与之交谈的金头发、蓝眼睛、高大英俊的洋人,心情也十分激动,毕竟我那时才20岁出头。他那带有磁性的男中音与标准的美国英文,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们在店门口谈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最后他告诉我,他是多么高兴能有机会认识我,要了我的住址,并请我明天与他一起去游览一些迈阿密的旅游景点,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回家的路上,我老乡就将我数落了一番,什么迈阿密种族混杂,坏人骗子众多,肯定那是个骗子,等等。我仗着年轻,一无所有,不怕被骗,同时也确实对蒂姆有好感,哪听得进去,只答应我老乡一定小心,有事打911报警。
第二天真是极其愉快。我与蒂姆在各处游玩,在高级餐馆内品尝各种食物,去海洋乐园里观奇鱼怪兽,进大沼泽地国家公园坐风船……尽管他讲的话我尚不能全懂,我的英语表达能力也有限,但对话却充满了风趣与幽默,我也感觉到他是一个很敏感、感情型的男人。他告诉我,他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算是一个高级工匠吧,为有钱人维护船只与游艇,只要努力工作,收入还是不错的,比一般蓝领高得多。我当时对美国根本是一知半解,所有他讲的人物与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既新鲜又好奇。
他要求我不要离开迈阿密,希望能更多地相互了解。因为我要赶回纽约与访问团会合,过几天就回国了,而且我的老乡极力反对我与这样一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交往,所以我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我带着一个20多岁女孩的憧憬,离开了南部,前往纽约。蒂姆的形象,不断在我脑海中出现,心想也算是异国邂逅吧,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哪知总共才不到几天时间,我就从湖南一家化工进出口公司的小白领,成了一个美国人的未婚妻,真是馅饼从天而降呀。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不过30岁出头,瓜子脸上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带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雪白的面颊略泛着粉红的湖南女子。看上去像个小女孩,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胭脂粉妆,身着粉色的无袖衬衫与浅色的长裙,衬托出光滑的肌肤。从穿着衣服的名牌到手里拿着的宝马汽车钥匙,可以看出她已达到了经济上的宽裕程度,也即美国人所说的“财务自由”。今天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会这位前两天在一个聚会中遇到的湘女。
今天下午,我沿着I-395跨海公路从南佛州半岛驶向迈阿密滩。夕阳下,纯蓝色的海水和岸边的绿茵,与众多白色的游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桥两边平静的海水,不断被不同大小的游艇激起条条白色的微波,泛起万滴浪珠。介于两岸之间的星岛与渔岛,向来是众多美国娱乐明星的私墅密宅,寻欢作乐之地。没有特别通行证,连小区大门都接近不了。
在I-395东边的尽头,是迈阿密滩的最南端。沿着著名的南洋大道朝北,不多远就是面向南海滩的装饰艺术区。装饰艺术区内的每幢建筑物都绘有明亮的外墙色,从粉红、淡绿、奶白到浅黄,被街上滩边挺拔的各类棕榈树护卫着,似裱上了绿色的经纬线,整个区就像一个大的建筑博物馆,被一整条开满各种餐馆、酒吧、夜总会、小旅馆的南洋大道串在一起。
离南洋大道十几米远的南海滩,则是全球闻名、为游客来美国旅游的首选海滩。几十米宽的洁白海沙,平整细腻,为佛罗里达州四百英里海滩中的精品段。众多习惯了在公众海滩上裸体自在的欧洲游客,给这本来就繁华拥挤的迈阿密滩,添上了浪漫的色彩与不可多得的一景,甚至连市政府为了整顿风纪,欲禁止裸泳的议案,也遭到唯恐旅游收入流失的市民们一致反对而失败。
迈阿密滩更由于著名时装摇滚之王、同性恋者詹尼·范思哲在1997年7月15日被英俊的男妓安德鲁·库纳南谋杀在家门口,而凶手又在一周后在联邦调查局、州警察的重重包围下自杀在附近的船上而名声大振。连中国女星巩俐,都客串来迈阿密拍了一部不怎么样的《迈阿密风云》。
由于正值1月,傍晚的海边气温20多度,在餐区的街边坐着,喝着冰镇咖啡,观赏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几位高谈阔论的邻座与海滩上趴着裸浴的游人,人生还是真有惬意的时候!
“魏小姐,你真漂亮,那天晚上还不觉得呢,真是靓女一个呀!我知道你很忙,十分感谢能抽出时间来与我这么一个陌生人见面。那天我与你简单的交谈,使我觉得你的故事,在上百万从中国来美的华人中是很特别的,如果写出来,一定有很多人有兴趣了解。我是个业余旅行者,喜欢将旅途中的所见所闻与他人分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在定稿之前会让你先审阅的。”
她点了点头,吸了一口咖啡,笑着说,“好呀。不过我希望能将我的真名与地点隐去,以免影响我的私人生活与生意。”
“那当然可以,悉听尊便。听说你现在是甜水市有名的炒股行家?”
“那其实算不了什么。我是走投无路为了有口饭吃,才冒险用辛苦积下来的钱在全民炒股、网络公司、生化公司最热火的时候,进场去炒股票的。与人家不一样的是我坚守10-20原则,所以在股票市场崩溃时,我的损失也不大。而在股票市场低迷,人人退场时,我又吃进一大批市值低于公司价值的股票,到近两年股票走出熊市时,我便狠狠地赚了一笔。”她很随意地说着这动不动上千上万的交易,似乎在讲别人的事情,其实炒过股票的都知道股市大起大落时的甜酸苦辣。
“什么是10-20原则?”
“即不管股票如何走向,股价高于你买进价格的20%,就抛出获利;低于你买进价格的10%也抛出,以限制损失。”
“这个原则看似简单,但很少有人有足够的自制力做得到。股票上涨时,希望赚得更多而舍不得卖;股票下跌时希望能有回转的可能,也舍不得卖。最后该赚的没赚到,亏起来则亏一大片。你刚才讲的发生在机场的故事是哪一年的呢?后来呢?”其实我对她的异国恋情更感兴趣。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回到南佛州后,蒂姆举行了一个正式的订婚酒会。在酒会上,我认识了许多他的朋友。那些朋友都是五大三粗的工人阶级,讲话、接人、待物都与我想象中的美国人相差甚远。接下来的几周,他白天带着我去南佛州各地游玩,上馆子,晚上则与我在他租来的移动屋子内不断地做爱,一次接一次的,不断地变着花样与姿势,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力,每次都将我搞得近乎虚脱。”大概在美国待久了,她讲话也像美国人那么直接,爽快。
“一开始,我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国挚爱冲昏了头,你想我当时才20岁出头,又是第一次漂洋过海,觉得真是浪漫到底、幸福极了,遇到了这么酷的一个老美,健壮的身材,浓厚的胸毛,充满着男子汉的气概。
可是新奇感过后,渐渐地我发现蒂姆不但酗酒、抽烟,而且经常抽大麻,从来也不看书,简直就是个文盲。这些,与我从小受的家教背道而驰,我们根本没有多少文化与生活上的共同语言。每次抽完大麻后,他脾气就变得很坏,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尽管他承诺我很多次再也不抽了,可还是经常背着我抽,令我极其失望。白天他去工作时,我在家无所事事。费尽心机做的中国菜,几天后他就吃腻了,宁可在外吃汉堡包,然后去酒吧,与那些大老粗们酗酒,聊些低级的故事,我也就迅速失去了做菜的热情,而他一回到家,我就几乎就成了他的专职性伙伴了。”
眼望着海边的天空,她似乎要将幸福与痛苦一同从记忆深处挖出,我望着她那凝固的侧影,随着她的话音与她一起走回到了千禧年:
“有一天,我悄悄地拿着我的行李,将他给我的戒指留在桌上,离开了他,也与我的老乡不辞而别,来到了纽约。租了房子,奔波了两天之后,在一家华人的进出口公司找了一份工,想让自己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好好想一下今后要在美国走的路。可是就在我到达纽约后的第六天,心尚未静下来时,很吃惊地收到了蒂姆的电话。哪知他请了寻人公司,在全美国寻找我,在联系了近百个同名同姓的魏苗之后,竟然让他找到了我。
他哭着对我说,他多么爱我,失去了我是多么的痛苦,一定痛改前非,只要能使我幸福,做什么都行,什么缺点他都会改正。在我犹豫之际,他又告诉我,他的母亲患肺癌,在纽约长岛的一家医院里,将不久于人世,希望我能陪他去看望一下他的母亲。我从小心地善良,见不得人有病痛苦难,最后还是被他的诚心所感动,就答应在机场见他,然后一起去医院。
在机场,他又捧着一束鲜花,并为我带来了一串很粗的白金项链与那枚戒指,说是对我的道歉与悔过。我的心又软了,心想他还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精力与钱财来讨好我。在机场租了车后,我们一起去长岛的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在他母亲的病床前,他希望我当着他母亲的面答应嫁给他,能使她老人家幸福地合上眼。我毕竟是年轻心纯,一面是为他的至诚之心所感动,一面也是按照中国人的伦理观念,不愿意拂了一个临终之人,就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