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英雄似乎经常与美女连在一起。争雄的一定也会要争雌,究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美人难过英雄关?古代皇亲国戚有妻妾成群,现代官场得意、商场成功者有二三四奶。根本称不上英雄的也会去争雌,据说中国江苏省的一个厅长就曾有过146个情妇。福建省的一个县委书记,竟能为22名情人共办群芳宴,并设30万元的佳丽奖……
我俩来到古堡面前的介绍板前,我读着古堡的简介。待我念完,西村继续着她的话题。
“秀吉出身很低,没有任何贵族血统。他谎称自己是公卿的私生子,有天皇家的血统,逼着天皇赐了他“丰臣”之姓,成了贵族,并当了天皇朝廷的最高官职关白。但好景不长,丰臣秀吉死于京都的付见堡后,以前曾是织田信长盟友,被丰臣秀吉封为五大元老之首的德川家康,将丰臣秀吉的势力击垮,并赶尽杀绝了他的家属与幕僚,结束了持续了仅30年的‘织丰时代’,从此开创了直至1868年明治维新的260年江户幕府时代,成为日本古典文明发展史上的高峰。”
西村指着那耸立的白色古堡说,“长滨就是当年丰臣秀吉的故乡与大本营。凭着手中的洋枪洋炮,丰臣秀吉作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个成大一统者而载入史册。他在此地建了称为日本四大古堡之一的长滨古堡。不过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是后来重建的,原来的那个被他的政敌摧毁了。”
过了古堡,我们沿着整洁的街道朝市中心走去,街上行人很少。
“长滨的另一个特点是这个城市保留有许多日本古代的风貌与文化。譬如日本古老的歌舞伎艺术在其他地方除了个别演艺家族之外,几乎已失传了。可是在长滨有许多演艺社团,许多小孩子从小就学歌舞伎,几乎每周都可以欣赏到各种不同的歌舞伎表演。”看来她对此地很熟。
“歌舞伎像艺妓一样,脸涂得很白。我曾经出席过有艺妓参加的仿古式晚宴。那些穿着日本和服、满脸涂得雪白、束着高高发髻的女孩子,为客人斟酒,并一边弹奏古日本乐器,一边表演行动缓慢的舞蹈。”我想起了京都那次仿古晚宴。
“梁先生,这两个完全不是一回事。艺妓日文称为‘芸者’,从艺的女妓大多美艳柔情,服饰华丽,知书识礼,尤擅歌舞琴瑟,有些类似现代的流行歌舞表演者,不过是古代的服装与演出内容。她们的主业是陪客人饮酒作乐,不卖弄色情,更不轻易卖身,只是演出里面包含着男欢女乐的成分,所以称之为艺妓。听说最近美国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请了中国女演员章子怡与巩俐拍了《艺妓回忆录》呢。”她冲我微微一笑,但并无笑我对日本文化的无知之意。
她也知道这个电影!看来这部由美国人阿瑟·高顿作的英文小说名气还不小呢。其实这部所谓口述、翻译的小说纯属杜撰,“原籍荷兰”的“译者”更是子虚乌有。不仅如此,连女主角“著名艺妓仁田小百合”也是彻头彻尾的虚构角色,所谓“回忆录”,不过是伪托而已。
“我也听说了,请两个中国演员去演带有强烈日本文化的艺妓故事,既得罪了中国人,又不讨好日本人,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日本就没有一个女演员可以演艺妓,而非要根本不懂日本文化的中国演员来演。如果是中国电影还情有可原,可这是部美国电影。”我有些愤愤地说。
“很多日本人也是这么说的,但那是美国人的事,他们有他们遴选演员的自由。毕竟只是一部电影,可能找不到漂亮或合适的日本女演员吧,不去管它了。17世纪初首创的歌舞伎却是日本传统的剧种,有一定的布景与故事情节,有些类似于现代的话剧。其实在演出中,歌与舞的成分都是比较少的。正像中国传统京剧中所有演员都是男的,近代歌舞伎也都是由男性演出的。不同的是,日本的歌舞伎角色是世代相传的,儿子往往继承父亲演的角色,许多名角失传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子嗣。
歌舞伎由于能够表演的人少,节奏缓慢,内容与形式又不适合现代人的胃口,观众极少。除了在少数大城市有专业演员在一些特殊场合演出以外,另外就是一些做旅游者生意的演出。有空你可以去东京的歌舞伎座去看正在上演的歌舞伎《盲目物语》,都是当今歌舞伎的名角们演的呢。
今年11月底,在建于被认为是歌舞伎发祥地的四条河原的河畔,以它独特的建筑风格被指定为国家重要文化财产的京都著名的南座剧院,以按惯例进行的年末‘颜见世(全班)’公演中,日本民族活宝中村雁治郎将正式继承坂田藤十郎四世的头衔,成为二百多年来这个头衔的第一次易位。”
想不到歌舞伎有这么多名堂。看来它在日本民族文化中的地位,有些类似于中国文化中的昆曲,曲高和寡,日渐没落,但是地位崇高。
长滨很小,不过十几分钟就从位于湖边的宾馆来到市中心。街道两旁与日本大部分市镇不一样,见不到常见的便利店与百货店,都是古色古香的各类小店铺。没有一点现代气氛,倒是有些像现在中国常见的古装电视连续剧中的古代小镇。店的招牌除了那些圆形体汉字,就是书法家写的艺术体。三米见方的青石板街道有高有低,干净整洁,汽车是不通行的。街中间有一个个类似垫圈,中间有一个两寸大的有小洞的不锈钢圆片。
“这个市中心现在是日本有名的仿古城镇。店铺的里外装修与所售货物都各有特色,是日本其他地方没有的,是那些喜欢各种日本民间文化物品的民众,特别是中年人最喜欢的购物地点。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旅游团与购物团,每年有好几百万游客呢。譬如这家店的糕点是全国有名的,许多人专程前来长滨就是为了购买这家店的糕点,当天做的新鲜糕饼更是抢手呢。我从小就最爱吃这家的糕饼,与里面的师傅都很熟。”她指着一家书写着“叶匠寿庵”的店。看来这里是日本的上海城隍庙,专售土特产。
她又指着左手另一家店“川茂”,“这家店的日本漆器是很有名的,只卖日本最好的漆器。现在的市区是在1983年,由当时的世原司郎等七人,联合一些中小企业、市民群众,并得到市政府支持,共同出资建立‘第三种基金’重建的。不仅使一幢有上百年历史的、被称为‘黑壁’的建筑保留不拆,还制定了一系列环境保护和文化复兴的城市全面再建计划。他们利用了秀吉故乡、历史名城的有利影响,将当时很没落的市中心改造一新,花了几年时间修成有明治时代风格、民俗风味十足的“北国街道区”。所有街道都拓宽了两米,那路中间的圆洞是用来在冬天下雪时,将水温较高的地下水引出而溶解积雪,使街道保持畅通。”
我对各种漆器都很喜欢,家中已有一套福建漆器,能有一套长滨的漆器摆设在一起,互相辉映倒也不错。我们走进“川茂”,各种漆器林林总总,有实用的、摆设的、现代艺术类的、仿古的,真是无从选起。西村雅子陪我选了一套有三个大小不同的红黑两色盒子组成的木质漆器,既可作摆设,也可作为食盒果盘。
店老板娘面带笑容,对着我们不停地讲着(西村告诉我老板娘是在讲她的店多么有名,货物如此的好,非常感谢我来购物,等等),她从后面找出相配的木质包装盒,并用印着“川茂—长滨3521”的精美纸张将木盒包得严严实实。然后用几张一面印有“川茂—长滨3521”,另一面用涂有粘胶的椭圆形小封条将包装纸封好,就像防伪标记那样的以示这是从这家店出来的正宗原装。最后,她将盒子装在一个重磅道林纸制作的拎袋里,交到我手上。当我将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交到她手上时,她那笑容可掬的脸,真是令人比吃了蜜还要舒畅。
“我们得回去了,在中午12点我们必须出席正式开会前特邀发言人与会议主持人的相互介绍与工作午餐。”她看了一下表,似乎有些担心怕回去得晚了,因为我挑漆器花了太多时间。
出了漆器店,沿着祝町通路,路过当年战国军阀混战时的必争之地大通寺。时空在门墙上的几个枪洞中永远地凝固着。那些几百年前的葡萄牙火器竟然也能将十几公分厚的木板打穿。一大群鸽子因为我们的到来,惊扰了它们安静的午休,离地“哗”地飞起,停在佛殿外檐上。日本式的传统木结构寺院大门里面,放着几十盆极其壮观的菊花。一个盆里一枝,其花冠有近八寸大,五寸厚,瓣瓣花叶色艳饱满,大小均匀,黄的,红的,雪青的……每盆都标着得奖的标志,有的是厚生省大臣奖,有的是菊花学会会长奖,与暗灰色的寺院建筑形成极大的反差。
在我们返回酒店,路过琵琶湖边时,西村指着阳光明媚的湖景对我说:“我老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庄里。小时候,我父母常带我到市区来购物,尽管路不远,但对我们农村里的人来说,进城是一件大事。当时的长滨市区又小又脏,横穿长滨市的米川河,就像条臭排水沟。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日本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因为这里远离东京、大阪等沿海工业区,原有的传统工业停滞不前,新的工业又上不去。城市一天天地破旧,美丽的琵琶湖也遭到了严重污染,湖水透明度年年下降,人们都不敢下湖游泳。村里的青年人纷纷到沿海大城市寻找前途,根本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我也因考上东京大学而离开了这里。”我想她为何会对此地这么熟悉,原来是她的家乡。一个农家女能靠自己的努力进入名校,留学美国,最后从家庭妇女成为同声译员,真是不容易呢。
“记得当时我在念小学,老师把印有本市地图的问卷发给我们,让我们划出最讨厌哪里,再写上为什么。当时,许多同学都说讨厌琵琶湖,因为到处是垃圾;讨厌米川河,因为太臭、太脏。可见环境差到了什么程度。
为了彻底改善整个县的居住环境,留住居民,使人民有更好的生活条件,县、市政府把治理湖水、河水的污染列为最主要的工作,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分阶段解决了城市排水与垃圾处理问题。当时政府提出了‘人与湖区生态和谐共存’的计划,大力普及环保知识。在电视台、电台里告示民众,挨家挨户地与居民讨论、动员,使得所有的活动都能全市参与,人人动手。让每一个普通市民都懂得,把一个美丽的地球完完整整地交给下一代是我们的使命。
经过几年的努力,湖水质量改善很多。从此,透明度在最好的湖区一直保持在6米左右。接着整顿市容,加强了住宅、基地的规划与管理,进一步阻止了废水、垃圾的大量产生,特别是包装材料的回收再生与节约用水。还集资铺路、修桥,大规模地植树种花、开辟公园绿地。在公元2000年,世界八个大国的环境部长会议在我们县召开,那是对我们治理琵琶湖业绩的最好肯定呢。
我现在每一次回老家看望父母,总会带着全家到湖边来度过半天或一天的愉快时光。或钓鱼,或参观县政府花了三百亿日元造的琵琶湖博物馆,享受一下优美的环境。以前我父母希望我们都能离开这里,去外地谋生,因为环境太差了。现在我父母都不愿离开这么美丽的家乡去大阪看我。”
是呀,在工业发展的同时保护环境,是人类与环境共存的唯一良策。越来越多的国家或地区的人民与政府意识到这一点,不但在风景点居民区,而且全方位的以环境不受破坏作为发展的限制条件。可是真正做到,是极不容易的。而能在工业发展的初级阶段完成以后,再回过头来综合整治环境,达到琵琶湖这样的优美风景,更是不容易了。望着微波涟漪的湖水,我耳边似乎响起了昨天晚宴时,许多人在哼的,流传了近一百年的日本民歌《琵琶湖周航之歌》:
我是湖之子,踏上漂泊的旅途,向充满雾和微波的志贺古都深深地告别;听说在那绿色的松林里,有少女在红色椿树的阴影处悲伤地哭泣;随波逐流,燃烧的夜火令人怀念,浪人的睡枕漂泊不定,今天在今津还是长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