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在美国受过高等教育的华人也加入了发牌员的队伍,主要还是看中这一工作的轻松与高收入,又无年龄学历限制。据说在大西洋城十几家赌场内,有四分之一是亚裔。
小王
前一阵子去洛杉矶开会,周末没事,很想去看看过去被称为“罪恶之城”,而近十多年来已逐渐成为老少咸宜的美国娱乐之都——拉斯维加斯。从洛杉矶去拉斯维加斯才一个多小时航程,100多元,各个航空公司加起来一天有十几个班次,简直比公交车还多。周六上午去,周日晚上回来,很是方便。
20多年前,尚是穷学生时,与数友驱车从洛杉矶前去拉斯维加斯,在北美洲最大的莫哈韦沙漠中穿行了六七个小时。因为怕汽车过热,关了车内的空调开着窗,差点晕倒在车里,回想那时真是“穷”玩。
波音机越过莫哈韦沙漠,转眼就到了高楼林立的上空,在离赌城大道才几公里的机场着陆了。尽管已是晚冬,可是白天气温还是维持在20度左右,只有到了深夜,才降到10度以下。干燥的气候,穿着一件夹克衫,很是舒服。
一出检票口,候机大厅里的众多老虎机,就以“哗哗哗”掉金属筹码的响声,迎接着又一整飞机前来寻欢作乐、送钱给赌场的旅客们。一年3300万的游客与赌徒,100万对新人的婚礼,250亿的赌场收入,不断变化的新老赌场……据说至今都没人数得清,拉斯维加斯究竟有多少玩赌的机器与赌桌上的工作人员,连内华达州赌业管理局都搞不清。今年又有两个大赌场将被夷为平地而建更大的赌场。
拉斯维加斯在1855年时,是当时受迫害的摩门教徒的聚集地,过了50年才成为沙漠中的一个小城市。1931年赌博合法化以后,一直惨淡经营,整个州的赌业到1975年才达到10亿美元。真正的繁荣昌盛是在1989年底以有3000多个客房的金殿赌场(Mirage)为起点的一系列超大型赌场的建立后,这些大赌场改变了专门以赌来赚钱的经营模式,而以家庭娱乐为主体,成为老少咸宜的娱乐化城市,吸引了各类人群与众多的展会,创造了沙漠中的经济与文化的奇迹。据说波斯湾的奇迹——阿联酋的迪拜,也是受了拉斯维加斯的启发而启动的。
前几年美国经济低迷不振,百业萧条,可是赌业一枝独秀。总值近千亿美元的美国赌博业,连续几年是利润最高的产业之一。各州纷纷大开赌禁。除了美洲土著印第安人开的赌场外,以前美国只有两个州可合法开赌,现已普及到二十几个州了。以开赌来繁荣经济也算是现代美国的一大创新。从房地产、建筑业、室内装潢、餐饮业、交通运输,到赌场工作就业,不知创造了多少就业机会,真是一赌全盘活。政府的税收也是从此源源不断。连远在亚洲的新加坡,也看到了赌业对国民经济的杠杆作用,而宣布对赌业开禁,大造赌场了。
因为什么行李都没有,决定到晚上逛累了,才去任一赌场的楼上开房休息。在短短的两天之内玩完各家赌场是不可能的,连走马观花都不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从赌场大道的一头开始,进入那些主要的大赌场去参观里面特有的主题设计与布置。走累了或看到赌桌上的庄家不顺时就停下来赌几把,碰碰运气。反正赌博的种类与花样,各赌场在长期的竞争中与赌业管理局的协调之下,早已趋以一致,大同小异了。在哪个赌场赌只要赌法一样,胜负的几率都一样,只是环境不一样,每时每刻的运气不一样而已。
一踏上赌场大道,两边各显异彩的赌场外景,便构成了一幅连一个傻子拿着傻瓜相机都能拍得出的能挂在大厅里的风景照。一路行来,有模仿埃及金字塔的赌场(Luxor),有拉斯维加斯最老的好世界豪华大赌场(Tropicana),有童话般的石中剑赌场(Excalibur),有以自由女神像为醒目招牌、顶上有飞翔滑车、以曼哈顿街景为外墙的纽约纽约赌场(New York New York),由内景外观都似古罗马的恺撒赌场(Caesar),等等。
每进一个赌场就似进入了世界某一国家、某一朝代的都会闹市。旅客都像是在休闲赶集似的,不过卖的都是当代名牌,各地奇货。每个赌场都有相连的,有数千个房间的大宾馆与不同数量的休闲村庄,内有餐厅、养生馆、演艺厅、儿童乐园,托儿中心等各种设施。深入其景时,根本不会感到自己正身在环球赌博的中心点,与《圣经》上七宗原罪之一沾得上边的作案地。相比之下,曾被誉为世界赌场老大的欧洲蒙蒂卡洛赌场,简直就像个路边的小摊贩。
所有赌场都用政府控制的赌业委员会和公司集团企业经营结合的方式来运作,以保证安全、公平和效率。黑社会在这里根本没有市场。出老千、做手脚更是铁定挨赌场保镖一顿揍,然后被判刑进监狱。所有赌场的一个共同特点是:没有一个赌场的内外任何地方,挂有钟或任何指示时间的装置。这样赌的人会废寝忘食,输了要翻本,赢了更想赢,购物的人更会流连忘返而掏空腰包。
走上介于米高美与纽约纽约之间的跨街天桥,那真是纵观赌城大道的最佳观景点。适逢圣诞前夕,大街上赌场内都洋溢着一片节日气氛。老少胖瘦,从身材各异但穿着露肩、露腿、露肚脐眼的女青年,到浑身用黄布裹着、背着灰布袋的和尚僧侣(念佛也赌?),从满头银丝的退休夫妇、西装笔挺的出差族,到那占人群中最多比例的带着孩童的中年游客,各种人等一概齐全。那人群的肤色、发色,真是从黑的、白的,到五彩七色,人人喜悦,个个高兴。
大道南部最引人注目的,是有5000多个客房、两个半足球场大的中央赌场、3000多台老虎机的米高美大赌场(MGM Grand)。一走进米高美,在高达十几米的大厅里,迎面是一个演流行音乐的酒吧,里面几乎坐满了喝着饮料,正在欣赏一爵士乐队演出的游客。左边是有着十几个大屏幕电视,正在进行实况转播各地赛马与球赛的投注大厅。旁边是一个关养着一群狮子的玻璃房,吸引着大批小孩与大人,观看里面的饲养员逗喂着懒洋洋的狮子。再进去几十米才是巨大的主厅。围绕着中央赌场的是一系列出售各种名牌包、表、服装的商店与各类演出场所的入口。那天正好有据说是世界顶级的魔术大师大卫·科波菲尔的演出,120美元一张的票早就销售一空,许多人在那儿排队等退票呢。
真是各取所需。中央赌场内的赌徒们可不管周围的喧闹,聚精会神地赌着他们的运气。人们说来拉斯维加斯,米高美的运气一定要去碰的,特别是对亚洲人。亚洲人好像有赌的天性,拉斯维加斯的游客来自世界各地,可是真正坐在那里赌的亚洲人的比例要高得多,特别是中国人与越南人。不知中国人的基因组里的哪个基因与好赌有关。在中国国内,那是家里小赌,社会中赌,地下大赌。赌牌,赌麻将,赌球赛,屡禁屡扫不止。最后连政府都只能发布法令,承认家庭小赌是正当娱乐,不在查禁之列。英国人大概是最不喜欢赌的,伦敦与曼彻斯特的那些合法赌场永远是门可罗雀,除了几个华人以外。
这里各个赌场都有专做华人生意的公关人员。翻开美国几个大城市如洛杉矶、纽约、旧金山的华文报纸和杂志,到处都是宣传赌场娱乐项目的各种广告。到赌场娱乐,是当地华人非常普遍的一种消遣方式。在洛杉矶、纽约等地的唐人街都有专门运华人去赌场的“发财专车”。坐这些大型豪华客车,不但来回车资极廉(往往才10美元),而且还赠送免费的午餐与赌博筹码。单是纽约市,每月搭发财巴士到赌场的华人赌客,就达12万人次。新泽西州大西洋赌城里的华裔赌客竟高达百分之三十。另有些中国内地的官员,出国考察或参观时由接待方出资,一注就是上百上千,甚至上万。从一张牌桌玩到另一张牌桌,什么都赌,让他们体会在国内感受不到的一掷千金的快感,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实质上是一种变相行贿。输的钱是接待方的,赢了钱接待方会说是你“劳动所得”。有的是携带公款潜逃出国的,输了也不心疼。
米高美为了吸引亚洲赌客,三改其大门。原来的设计师一点不懂亚洲人的心态,大门建成一个狮子口,人们从狮子口进入赌场,遭到了亚洲人的一致反对,认为狮子大开口就是来吞并客人的财产,谁还进去?于是请了亚裔顾问,将门改为普通大门,将两头狮子雕像放在左右迎接宾客,使赌客有步入宫廷、宾至如归之感。这次去,看到原大门已被封死,而铸了一座十几米高、重达10万磅的青铜狮子雕像在原来的大门口雄视着赌城大道。
转了一圈,那些赌桌上玩的不外乎是百家乐、轮盘机、掷双骰子、21点、赌场战争、牌九、加勒比牌等等,还有专为华人所设的扑克牌九,骨牌牌九,麻将等。这些都是与赌场赌运气,而赌场的几率是不会小于百分之五十的,所以人说久赌必输,否则赌场也不会开了。赌场的座右铭是:“不怕你赢,就怕你不来。”看了几个桌子,庄家都很旺,不是下场的时候。还是去跟其他的游客赌几把吧。每个赌场都另有一区称为扑克区。扑克区内有各种流行的扑克赌,常见的有德州扑克,七张牌扑克,奥马哈扑克,等等。扑克不是与赌场赌,而是与其他赌客赌,各人几率都一样,主要是靠技巧取胜,当然运气也重要,赌场只是抽头而已。
德州扑克现在已成为美国最新的流行运动,各大体育电视台几乎每天播放扑克赛事。在各州各市都有不同规模的扑克赛,有的赌钱,有的纯粹是比名次。华人下一代中在线、在校、在家玩德州扑克,就像中国人在国内玩斗地主那样普遍。
全国性的扑克大赛也是接连不断。2006年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世界扑克大赛的主赛,吸引了近9000名赛手。人人可参赛。只要交上不菲的1万美元报名费,就可在206张十人牌桌同时举行的大厅内彻底地过一下瘾,而不必担心那类似上个世纪80年代香港赌字系列电影里(《赌圣》《赌神》《赌霸》等)的老千与黑道现象。经过三个多星期紧张地斗智斗勇后,只要能挤入前200名,就能捞本并赚个数千美元的小钱。如能夺得第一名,那1200万美元的奖金可远超过任何运动项目的世界冠军。甚至只要进入前十名,就至少能赢150万。由于这项运动不需特殊的资格与训练,交了钱人人平等,引起了全国关注。最后九名选手的决赛过程更是由全国各大电视台实况转播,收视率极高,颇有些全民皆赌的气势。最后由好莱坞的一名星探,以牌运加迷惑人的表情夺冠,令那些在职业牌客玩家身上下大注的场外赌徒,大失所望。
选了一个11人的德州扑克桌坐下来,坐在那里的人大都脸无表情,人称扑克脸。掏出200美元,递给桌上的女发牌员:“两百。”
她接过我的两张100元纸币,用荧光笔在每张上面划了一道,以检验真假。其实现代假币早已不是用荧光笔就能辨别得出的。接过两迭筹码,开始了赌运的消遣。
那位40多岁的发牌员一看就是华人,而且极其面熟,在给我筹码时很注目地看着我。我一边打牌一边极力地在记忆深处将熟人一个个地挖出来。终于让我想起来很多年前在纽约读书时,数学系一位留学生的太太。尽管在同一个学校时间很长,但由于交往不是很深,所以只记得大概的容貌,姓名是全忘了。看着她胸前的名牌上写着的“Sandy Wang”才想起来当时我们称她为小王,是山西人。
她发牌极快,每张牌都能刷刷地准确地飞到每个玩客面前,然后干净利落地亮出公用牌,等着每位牌客的行动,并不时适当地催一下。打了半小时,我只拿了一付好牌:起手黑桃A与9,放上第一圈的2元赌注,有1人放弃;发牌员摊出称为flop的3张公共牌,6,8两张黑桃与一张红桃7,马上加倍押上4元,又有2人放弃;第四张公共牌是一张红桃9,再押4元;第五张公共牌,称为river,黑桃10。桌面上五张成顺子,但没有对,也就是说黑桃同花是可能的最大赢套,而我有黑桃A,再来一次加倍,因为是有限押注,最多也就押8元。大部分人都放弃了,只有两个跟进。当然最后亮牌,我击败他们,赢了90元,给了发牌员5元小费。打这种牌就是这样,牌不好时扔掉,不参与而避免损失,牌好时就赌一把。一边打,一边与发牌员闲聊着,想证实她是否就是曾在纽约陪读过的小王,“珊迪,你来美国很久了吗?”
“20多年了吧。”她将牌发往一位牌客那里后,停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也有些曾似相识的感觉。
“一直在拉斯维加斯?”
“Call。Bet two。”她发完了牌,招呼着赌客们放筹码,“没有,先去了纽约,后来又在许多州住过,到这里才没几年。”
“看你娴熟的手法,一定是老发牌员了。”我一边放上一个筹码,一边问。
“在赌场倒是做了很长时间了。”
我已肯定她是小王了:“你还认识我吗?我们以前在纽约同校过,还经常一起聚会、出游。”
她仔细凝神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搜索着什么:“哎,你是化学系的小梁,还认得出来,不过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