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桑树种在大山家的猪圈里，可它歪歪将树身长到了彩霞家的院子里。由此，桑树的归属问题，常常引发战争。
桑叶儿绿，桑葚子红，七八岁的彩霞大山肚子里爬满了谗虫。他们走同一条道，都说中国的乡下话，在同一班上学，不过，大山是班长，彩霞是学习委员。每天放学，他们俩就暗暗竞赛，谁先能占领桑树上的好位置，看谁先能吃到最甜的桑葚。
桑树有4米多高，彩霞的爬树功夫像猫，3下5除2就到了树顶。坐在树叉上，挑着拣着吃。树梢上的桑葚又大又甜，紫得发黑，含在嘴里便化成蜜水。大山回家还要喂猪，所以总是慢半拍。看到大山手忙脚乱地倒猪食，树上的彩霞故意扔下缀满青桑葚的枝叶，“解解谗吧！”
桑枝不断打在大山的光头上，急得他把猪食桶放在墙头，抱住树使劲摇，“掉下来，摔死你！”
彩霞欢欢地笑着，还故意夸张地嚼桑葚，“加油！加油！给我摇秋千！”
干完活的大山像只猴，攀在树上，摘得飞快，吃得迅猛。彩霞也顾不得打嘴仗，着急慌忙地往嘴里喂。桑葚吃多了，嘴往往被染得黑紫，很不好洗干净。在学校里，彩霞为收作业大山为管人，和同学发生口角，他们就被称作“一对黑嘴猪”。
彩霞怕打针，好不容易躲过了学校里的防疫针，可是回到家，却被卫生院的人堵在了院子里。她顺手拾起墙根的一根棍，抡起来“霍霍霍”，耍起了少林棍法。大人们都看着笑。大山冲过去，几下子就解除了彩霞的武装，把她扭送到医生那儿。一针扎下去，彩霞哭得惨烈无比。她恨死了大山那个国民党特务！
像平时一样，大伙儿一起玩好人坏人，满大路地追打。彩霞在前面跑，大山在后面追，后面还有人在撵。大山被绊倒了，爬倒在地上，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彩霞回过头——一颗钉子扎瞎了大山的右眼。
大山的右眼安了一只狗眼，怪怪地，彩霞一见就害怕。村里的小孩子们肆无忌惮地齐声冲着大山喊：“大山，大山，狗眼睛！”大山没有再去学校。
那年冬天，莫名其妙地电线断了，正掉在桑树上。树着了火，烧得很彻底，连带毁掉了彩霞和大山家的两垛草。
彩霞一直读到大学。她曾经托人带给大山一些书，可都被原封不动的退还了。不知为什么她害怕面对大山的假眼，不知为什么大山也不愿见她。
街市上卖桑葚的多了，它们看起来紫得诱人，但吃起来差强人意，有人还说是用糖精水泡过。彩霞总是只吃几颗就扔了，总是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
离家四年的彩霞，带着男朋友回村看望父母。天高云淡，绿油油的庄稼，铺成一片锦绣。彩霞眼前一亮，渠坝上绵延着一片青绿的桑树林！妈说是大山种得，他在养蚕，听说收成还满好，村里好几户都准备跟着干呢！和男朋友说起小时侯的故事，彩霞有一股淡淡的云霞萦绕心头。
桑叶儿绿，桑葚子红，陌上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