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后虬江路文辑
7901000000019

第19章 文论(3)

所以,高尔基说:”小说家,总比自己底一些倾向要更广阔些,这正是为了他所拥护的思想底最大的说服性,他不得不把这个思想放在一些敌对的思想底圈子里,而且,这样一来,虽然那是在歪曲的形式里,他却使我们认识了他所敌对的是什么。“那么,”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他反复地说:”因此—小说是阶级倾向底宣传底强大的和具有高度的阶级性的手段,同时,它迫使一个作家,不论自己底企图怎样,顺便地指了出来那些和他自己作为这个或者那个社会集团的思想代表所宣传的东西毫不相干以至互相对立的倾向和事实。“八

艺术底思想性,作品底倾向性,决定于作家底思想要求和作品底思想内容。

罗森达尔说:”艺术家,也像任何人一样,是自己的时代和阶级底儿子。他透过特定的阶级利益而观察现实,这种利益,他不是自觉地熟稳而加以保卫,就是不自觉地把它吸进了自己底身上。“如果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的功利主义者“,那么,对于历史和人民底那种要求,也正是作家自己底一个要求,首先就要把它真实地表现出来,本质地表现出来,现实地表现出来,集中地表现出来,宽阔而且深远地表现出来。能够这样的话,作品底思想性那就自然被提高了。如果倾向性底凸出正是思想内容底丰满,那么,高度的艺术性和革命的政治内容也就解决了矛盾而归结于统一。

如果我们是鱼,—那么,我们大概就不会有什么倾向性了吧,这么一种的争论也就没有多少的必要了吧?但是,列宁说过:”一切的比喻总是跋足的。“鱼到底有没有倾向性?这在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但是我们究竟是人而不是鱼。远在希腊时代,亚里士多德(Aristoles)就已经说过,人是”政治的动物“。而且我们也早已说过了,我们还是一个一定的”社会人“啊。我们是正面地看世界和事物的,我们始终追求现实而且向这个现实负责;我们是预见了未来的,我们把握着历史发展的规律而且为它保证了必然的胜利前进。那么,我们:是不但具有了明确的倾向性,而且十分乐于把它庄严地向世界宣布出来!

从《共产党宣言》开始,我们就已经有了共同的鲜明的旗帜!

从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我们就已经有了中国战场自己的总司令部!

我们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我们底文学事业的”整个无产阶级事业底一部分“,底”齿轮和螺丝钉“,我们底作家是文化斗争——思想斗争——艺术斗争的现实斗争底赤忱的战士,为了实现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社会而斗争!

我们结束了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和封建主义,结束了近百年来的帝国主义侵略史,结束了二十年代以来的军阀、官僚、豪门、特务、卖国贼和流氓头子底铁血统治;我们底中华人民共和国旭日一样辉煌鲜丽地在欢呼的人类面前升了起来,我们底勤劳、英勇、智慧而善良的人民在地球上带着主人的笑容站了起来,我们以崇高而真挚的友爱和苏联和东欧各新民主主义国家一同相处于和平、民主的大家庭之中,而且我们有最好的理想、最真的信心、最大的毅力去争取美好的未来,去赢得光荣的未来!

我们是爱国主义者:为了人民解放和民族解放,我们曾经无情地和以蒋介石为首的压迫人民、出卖祖国的国民党反动派血战,这个战争现在是胜利了!我们又曾经无畏地和侵略中国土地、奴役中国人民的帝国主义国家苦战,不久以前是和赤裸裸的日本帝国主义者,最近一次是和蒋介石们底主子,导演,帮凶,即那一大批执行美帝国主义者底奴化中国的政策的代表团,顾问团,幕后人物和先遣兵团,这个战争现在也是胜利了!不过,事情我们也是完全明白的:封建势力底残余是还存在着的,殖民地意识的渣滓是还存在着的,对于一切的吸血鬼、食人生番、寄生虫、懒汉、伪善者、道德败坏者、冷血动物,对于所有的自由主义者、机会主义者,对于那种”国家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对于所谓”世界主义“者,我们必须继续奋战,还有一段路程。我们爱祖国,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人民,我们底祖国爱,就是人民爱;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战胜,而且我们必然战胜!

我们是国际主义者:为人类的解放,我们爱社会主义底祖国苏联,爱东欧各新民主主义国家,爱殖民地底战斗的人民,爱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无产阶级兄弟和进步人士;我们底国际爱,是我们底阶级爱、人类爱,是我们底兄弟爱、同志爱和战友爱,是我们底事业爱和革命爱,而且它也正是对于世界帝国主义集团和世界剥削阶级的我们底深切而震荡的憎恨!我们坚决保卫世界和平!我们坚决打击战争贩子!

我们是战斗者、工作者、实践者和行动者,而我们又是理想主义者:我们底笔就是我们底枪!而我们底歌声则透出了我们底未来!

我们既敢于梦想未来,而又乐于沉人现实生活: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生长,在现实生活中前进,我们为了未来生长,向着未来前进;我们和人民一同呼吸,和历史一同生长。和人民一同愿望和信仰,和历史一同胜利和前进!我们在人民底真实的血肉中体验现实生活,在历史的美丽的愿望和信仰中追求未来,我们生活得真挚,勇敢,深沉,宽阔,我们生活得好,而且要生活得更好,而且要生活得最好!我们是这样投人了生活,开拓着生活;是这样从人民中汲取了艺术的形象,从历史中获得了创造的力量;这样提高了我们底思想性,是这样创造出来自己一代的人民的形象。

那么,让我们热爱地歌颂新的人民,尽情地欢呼新的政权,庄严地提出新的人物底新的品质,让我们祝福人和赞美人,装饰人和装饰世界,让我们沉醉于创造的劳动,让我们亲切地感到和见到未来。

毛泽东底旗帜,鲁迅底方向,就是我们底倾向。我们底文学属于人民和历史,为人民服务,为政策服务。

一九五○,一,一四,天津,新疆路

略论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

马克思在《新莱茵评论》中曾经这样说:

无论在革命之前,在各种的结社和印刷品上面,或者是社会革命之后处于公开的地位上了,对于一切党的运动底前驱者,以充满全生命坚实的象征风的色彩加以描写,是多么使人渴望的事情。而从来的描写,决不是在现实的姿态中写出这种人物来,他们总是被写得神乎其神,写他们底公式的形态——脚穿短靴,头带神光。这种神化了的拉斐尔风的肖像画,是失却一切描写底真实性的。

这里有两部作品,是完全抛弃了从来的二月革命的”伟人们“所带着出现的短靴和神光的。它深入到这班人物底私生活中,使他穿上普通的服装,而和形形式式的跟在周围的人物一起,指示给我们看。但是,虽然如此,离开现实地的人物和事件的忠实描写,还远得很。

第一,这是说,对于革命运动底先锋队或者领导者和组织者的艺术的描写,实在是一件使人渴望的事情,应该而且必须的事情。但是,不论那是革命的巨人,或者那是艺术的典型,如果能够以充满全生命的坚实的象征风的色彩把他们描写出来,都是值得我们渴望和感奋的事情。

第二,但是,可惜,一切的描写却失去了应有的真实性!把他们神化了的结果,并不是使他们高于一切的人,而是使他们不食人间烟火,超越于现实即脱离了现实,而是剥夺了他们底原来就极充沛的全生命,丧失了他们底应该如实的血肉和性格;这样,在这个公式之中,他们底人格被抽象了,他们底生活和活动不存在也不相干了,我们所看到的,不是”社会人“而是概念,不是真实的人物而是空洞的以至虚伪的影子,不是他们底伟大和亲切,而是那种离奇以及庸俗。——这完全是公式主义的结果;而不是现实主义的方法。

第三,由于深人到这班人物底私生活中,由于描写了围绕着他们底生活和活动的从而那就构成了他们底生活和活动的形形式式的人物,特别由于完全抛弃了那种短靴和神光,有两部作品,——即使它们离开忠实地来描写现实的人物和事件的地步还远得很,马克思却把它们作为一个范例,甚至方向,向我们特别地提了出来。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来写正面人物呢?

毛泽东在《论文艺问题》中已经给我们指了出来明确的方向:我们应该描写工、农、兵;而且应该歌颂工、农、兵。那么,工、农、兵和先锋队,是我们底正面人物。

毛泽东又说:”我们的文艺,第一是为着工、农、兵。“但是,为工、农、兵的文艺,是不是仅仅以工、农、兵为艺术人物,而不必以至不应该描写其他的阶级了呢?——这却不是的。

为什么?——

为了反映阶级斗争,为了提高阶级斗争。因为,为了描写和组织阶级斗争,事实上,就必须有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就必须有代表旧世界、旧制度、旧观念的人物和代表新世界、新制度、新观念的人物,就必须有被剥削者和剥削者、被压迫者和压迫者、被奴役者和奴役者、反侵略者和侵略者、反迫害者和迫害者、反饥饿者和饥饿者,等等;以及中间分子、动摇分子等等。

在阶级社会中,生产关系决定了人与人的关系。这关系,是各式各样地呈现出来的,是多变多采地呈现出来的,在阶级斗争特别激烈的年代它更尖锐地呈现出来;这一现实情况,要求我们底文艺描写它们,忠实地描写它们,而我们底文艺也不得不反映它们,并且能动地、革命地反映它们。

那么,要写正面人物,同时就得写到反面人物。否则,就写不出阶级来,就写不出斗争来。

问题是在立场和态度。

就是说:我们可以而且必须写反面人物,可以而且必须写其他的阶级,——只要我们是站在无产阶级的阶级立场,只要我们把握了历史唯物论、新民主主义和现实主义。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对于反面人物和其他的阶级,我们还可以在政治上和艺术上都掌握到绝对的优势,主动的地位。

但是,近来却听到了一种”主角“说。就是说:在艺术上,应该描写工、农、兵,以他们为主角;而其他的阶级,最多只可以当作配角,甚至根本不用描写。说这样的话,动机或者是不坏的。但是,我以为:在革命认识上,和艺术方法上,这却是并不正确的。因为,他没有完全理解阶级斗争;只有工、农、兵的主角唱独脚戏,那就是没有斗争的对象的斗争,也不够反映阶级斗争的。问题不是在谁做主角,而在我们底立场和态度怎样,即我们怎样来反映阶级斗争。

比方,以高尔基底作品为例吧:高尔基底《母亲》,是以无产阶级为主角的,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作品。而他底《阿尔达莫诺夫家事》,却是以没落的阶级为主角的,——但是它还是社会主义的作品,现实主义的作品。那么,如果应该只是以工、农、兵为主角的话,对于高尔基底这部作品,以及他底巨著《萨姆金底一生》,我们将说些什么呢?怎样说话才是中肯的呢?

不同的情况以至相反的例证,还有巴尔札克和托尔斯泰等。巴尔札克本来同情于没落的阶级而结果却给他们敲了丧钟,那是因为他底艺术态度不知不觉地是忠于他所敌对的新现实了的,而克服了即甚至违反了他自己底保守的政治成见之故,——这是奇异的!这又可以理解:作家底世界观和世界感底对立,他底政治立场和艺术方法底矛盾,——如果这个作家是一个完全忠于现实的人,即他不得不忠于形势比人还强的现实的时候,结果他会写出那个崩溃得不可救药的贵族社会和当时真正代表着民众和未来的共和主义的英雄们来,即写出属于历史或者人民的好作品来。当然,在他,那是被现实所迫的,被他自己底对于现实的如实的描写的艺术要求所迫的,他所不意识的。但是,恩格斯却完全把这一结果认为是”现实主义底伟大胜利之一,“即艺术的胜利了。不过,首先,对于恩格斯底这一说法,我们必须把握两个要点:第一,阶级立场不是不关重要的;因为这是我们底武器之一。如果不这样理解,那我们就会弄得像苏联底潮流派那样,认为一个作家底世界观底矛盾是他创作巨大的艺术作品的前提条件;实在这是对于马克思恩格斯底说法的一种歪曲。第二,但是现实主义的艺术方法也是极关重要的;因为它同样是武器之一。如果不这样理解,人就会不忠于现实,或者不知道怎样去忠于现实,而只有局促于一种”公式的形态“之中,那就无从得到艺术的力量,也就无从得到政治的效果了。其次,在巴尔札克那里,是”现实主义底伟大的胜利,“即艺术方法底正确的胜利,这使他不但不能够歪曲现实,反而写好了历史,写好了人物。而”脚穿短靴,头带神光,“又是艺术和政治的歪曲,失败;因为,那并不是什么现实主义之故。这样说来,我们底立场是进步的,而巴尔札克却是反动的,我们当然应该比他处于更为优势和有利的地位。但是,巴尔札克却并不由于偏袒没落的贵族和反对新兴的资产阶级之故而对于现实就或多或少地有所歪曲,而获得了”现实主义底伟大胜利。“我们呢?我们底艺术方法呢?我们也说现实主义,而且今天还是新现实主义;但是,不论是否由于热爱,由于庸俗,或者由于虚伪,如果始终还是那种”公式的形态,“那首先就伤害了艺术人物,——不论那是正面人物,以至反面人物;因为这首先就伤害了现实,同时也失去了现实主义。那么,我们,就必须同时掌握起来阶级立场和现实主义,这样来为人民服务,这样来描写和歌颂人民大众。

托尔斯泰,同样,和我们立场是不同的。他是无政府主义的,民粹主义的,神学的,观念论的。但是,列宁却把他说作”俄国革命底一面镜子,“说由于他底天才才能够使革命准备时期以全人类艺术发展中的往前进一步的姿态出现。

这是显然的,如果只看阶级立场而不谈现实主义的话,巴尔札克和托尔斯泰,就都应该写不出来巨大的艺术作品,特别是人民性的作品的;而巴尔札克和托尔斯泰底终于写了出来巨大的艺术作品,特别是人民性的作品者,关键却完全在于他们底忠于现实,在于他们底把握了这种现实主义的艺术方法而真实地反映了这个现实之故。因此,我们要重视现实主义这个武器,至少首先应该认识这个武器。而且我们也知道,这些巨匠们所有的艺术方法,不过是旧现实主义的方法,而我们在今天,有的却是新现实主义的方法了;而我们又是有了无产阶级底世界观和阶级立场而自觉地、斗争地来从事我们底艺术活动的。如果我们居然忘记了或者放弃了现实主义的武器,那么,在人民性的艺术创作上说,我们将是得不到更多和更好的。——最后,话又说回来,巴尔札克或者托尔斯泰底作品的主角,想一想或者看一看吧,到底是些什么人?什么阶级呢?

还有一个例证。阿尔志拔绥夫写了(工人绥惠略夫》,主角是工人;但是,那思想,那立场,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