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后虬江路文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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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作家底性格和人物的创造(4)

如果说世界人民是和平部队,那么社会主义的国家就是和平的世界底旗帜和堡垒,那么苏联就是和平的地球底蕴蓄着无限的吸力的中心,而从那里吸引着和支持着所有的大气、大陆和大海,召唤着和鼓舞着所有的勤劳的人们和和平的生活,而给与人们以青春和未来,给与生活以节日和力量。

聂鲁达,他那心中,是深深地怀藏着这颗燃烧着的红星。无限的敬爱。无限的亲切。于是他以最好的诗句作为一个献礼,以最富于他自己底音乐和色彩的柔情潺援地倾泻、低徊地抚摩,而向世界庄严地展示了一个和平生活的榜样,而为生活浓艳地渲染了一幅和平世界的图画:

我喜欢人类用斗争和爱情

在空间之中所创造的任何的东西。

我想像中的的乌拉尔底住屋今天

依旧被古老的松林之夜所围绕,

静默得像一个高处的蜂房。

从人底手中、人底胸中分娩。

锤子底歌声使古老的林子活跃起来,

像蓝色的大自然底变化一样。

从这儿我综览人民底广大的区域,

各个地区的儿童,妇女,工厂,

爱情和歌曲。

学校像林子里的紫罗兰一样闪光,

那些地方昨天还住着野孤狸。

从这里起,我底手仿佛触摸着一幅地图,

横过绿色的草地,

千百个作坊冒出煤烟。

纺织厂散发着气息,

驯服了的能力,创造着奇迹。

在每个下午我回到家里,

沿着新的、刚刚铺好的道路,

走进厨房,

那儿白菜正在煮沸,从那儿

新的泉源奔流到全世界。

一个深沉的旋律又开始在进行

教育着,

歌唱着,

建筑着,

斯大林格勒从血泊中再生了,

是水、石和铁的交响乐,

面包重新在面包房里诞生,

春天回到学校,

轻风爬上

建筑房屋的木架和新的树枝,

而尊严的老伏尔加河静静地歌唱。

无数书本

在松木和柏木的新书架里,

重新集合起来,安排在

死去的绞刑手底坟墓上。

这些剧院在废墟之间建立起来了,

它们底基石安置在英勇栖牲和坚决抵抗的忠骸之上。

这些书本是明显的纪念碑,

一本书的下面是一个英雄,

排列在每一公分的死亡上,

排列在这不朽的光荣底每一片花瓣上。

从芳香的乌拉尔松林,

我眼看图书馆怎样诞生在

俄罗斯底心脏里,

还有实验室,静默本身也在其中工作,

我眼看列车运载着木材和歌曲,

到新的城市去。

而在这香膏似的和平中,一种搏动开始了。

好像是在一个新的胸膛里,

女孩子们和鸽子们回到了草原,

搅破了它底一片白色。

橘林缀满了黄金。

现在,在每一个清晨,

市场上发出一种新的气息,

那是从高原来的新的气息。

在那儿,英雄们底战绩更为伟大,

平原的地图,

因为工程师们在书写数目字而颤动,

水道像长蛇似的蜿蜒曲折,

通过这新的多雾的冬天的大地。

他歌唱,他战斗,他底歌声回荡着,飘扬着,飞舞着,从南冰洋到北冰洋地回荡着,从东方到西方地飘扬着,从两个美洲到全世界地飞舞着。他底斗争的烈焰在他底胸中燃烧着。他那诗的柔情在他底喉头波动着。如果他是爱着世界,那么他也爱着自己。如果他是这样为了自己底灵魂而战,那么他也这样为了祖国底命运而歌:

科罗拉陀河之西,是我所爱的地方。

我以我生命中的一切,倾心爱它,

以我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以我底满腔信念。

那儿有高耸的红色巨岩,粗野的风

用千万只手塑造它成形,

红色的天空从深谷中高升,

使这些岩石成为黄铜、火焰和力量。

亚美利加洲,像一张野牛皮似地伸展。

我向空旷的、明澈的、疾驰的夜,

向群星闪耀的峰顶——祝福,

痛饮一杯碧露。

但是我还是爱我底寒冷的小国家,

即使是祖国底一枝树根。

如果我必须死一千次,

我也愿意死在那儿,

如果我必须生一千次,

我也愿意生在那儿,

靠近那高高的野松树旁,

听那狂暴的南冰洋底风,

听那教堂里新购的钟底声音。

那么,虽然他说“我不是跑来解决什么问题的。”他谦虚地、柔和地仅仅自称“我不过是一个诗人。”但他,是怎样把他那洋溢而鲜美的柔情,倾注到每一个人底每一个早晨的每一块的面包里面,倾注到每一个大陆、每一个小岛的每一个工人、每一个农妇、每一个知识分子底心灵里面,而使每一个心灵和每一块面包发出生活的香气,而使每一个人都喜爱生活,爱好和平,爱着世界。

军事行动里面,最使人烦扰和困惑的问题,是关于敌情的了解。人们,虽然也常常说到知己知彼的道理,知道调查研究的重要,但那不过是就一般的工作而论。这种军事上的困难,由于人们缺乏一种生活的实感,决不是轻易地可能想像的。卡札凯维奇(3.F.Ka3aKeB。、1913一)底小说《星》,是描写英勇的苏军侦察人员和他们底生活和活动的。我想,首先说到军事上的问题:敌情,搜索或侦察,使读者有一点概念,在理解这部小说和那些人物底英雄性格和英雄行为上,是多少有着必要的。

如果要打击敌人,那首先就得了解敌人。反之,如果不善于掌握敌情,那就将使自己陷于被动地位而丧失了主动权。但敌人底企图是什么呢,敌人底行动又怎样呢,敌人底力量有多少呢,敌人底编组又如何呢?——敌人并不和我们谈心,也不向我们报告的。相反,他们是那么秘密着,迷惑着和欺骗着。对于对方底搜索的活动,而且还阻扰着,破坏着,防卫着。

那个师参谋长加利耶夫中校,原来,是怎样没精打彩地微笑着,是怎样带着悲伤的神情而沉默不语,是怎样用绝望的语调向那个侦察队长巴拉希金上尉叫喊起来:

“上尉,最后劳驾您告诉我,敌人在哪儿?”

但当他获得了从特拉夫金来的敌情资料,他又是怎样把那件呢绒斗篷从肩上卸下而往地上随便一扔,突然不再怕冷,怎样快活而喧嚣,如同在三十年前那样,霍地变成了一个俏皮的巴库顽童,怎样变得严肃,而且简直忘记了睡眠。“加利耶夫嗅到德国人啦!”——大家每次总是这样谈论着他的。

加利耶夫这个人物,作者写得并不多,但寥寥地几笔,却也勾勒了出来一个生活性格的轮廓。但敌情,并不是由于这个加利耶夫是一个师参谋长,才在他底身上显出了它那重要性的。这重要性,并不是单纯的或狭隘的职务的重要性,而是从一个侦察兵到最高统帅部都关心着、重视着和为之烦恼的,关系着敌我两军底命运的,一直要波动到莫斯科——柏林去的,这样的一种重要性。

作为地面部队的搜索手段之一,侦察队底活动,是确实而细致的。但这样,也就有了特殊的困难。

侦察人员往往脱离自己底部队而活动,照那个侦察兵玛莫奇金底说法,则他们是“独立自主”的,或自由的,但也就是说,他们得独立行动,独力战斗,常常地,他们得不到任何的支援,依靠,也得不到人员的补充、粮食和弹药的补给。

他们不但经常地活动于异常困难的条件里,如同气候的困难,地形的困难,饥饿,疲劳,危险,而且经常地活动在完全生疏的环境里。而且还是完全敌对的环境里。最大的困难。就是敌人底存在。这,可以看看特拉夫金以立体镜从机枪掩体中侦察德军阵地时是有了怎样一种的心情。

他怀着一种类乎真正的嫉妒的情感瞧着那些乌黑的白嘴鸦,他们在敌我两方的“前方边界”之间飞来飞去,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对于它们,这些可怕的障碍是不存在的。只有它们才能够说出来德军防地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梦想着有一只会说话的,能够做侦察兵的白嘴鸦——假若他可以变成这样一只白嘴鸦,他是一定乐于舍弃自己底人的外貌的。

但敌人不存在—却是一个更大的困难。因为对于我,并不是敌人在事实上已经不存在,而是我没有或不能感到他底存在;敌人存在,而我却茫然于这种存在,这就是一个严重的危机。当工兵连长蒲果科夫少尉在森林中辛勤地构筑了美丽的绿色的草棚村落,怀着一种温馨的感情,希望他底师能呆一呆,即使再呆一昼夜也好,去见加利耶夫请示的时候不管这位有名的木匠和石匠底子孙、这位建设者底得不到满足的骄傲之心想要讲话,师参谋长却简单地把他底地图要了过去,用红铅笔在上面画了一面小旗——那是另外一片森林底尽头,距离现在的宿营地约有四十公里。这一面红色的小旗,是师移动以后的师部底新驻地。加利耶夫是要追逐敌人,捕捉敌人。但他底动作并没有任何的根据,情况完全不明,他那地图上完全没有用蓝铅笔画成的那代表敌人的线条。但幸而,特拉夫金底搜索获得了满意的结果。工兵们,走了十公里光景,就遇到了特拉夫金。他们要去建设另外一个草棚村落的地方,正是德军在布防的地方,而且离开宿营地约二十公里的地方还有敌人底装甲车和自动推进炮埋伏着。这就是情况不明的结果,加利耶夫几乎把他底师整个地送到德国人底手上—至少,一个工兵连的损失。

所以,加利耶夫是那么兴奋而无情地向特拉夫金叫喊,好像,这不是特拉夫金底功绩,好像,特拉夫金并不是一个高度自觉的侦察军官,好像,他还必须督促和谴责他:“叮住德国人……,让敌人”逸去“——对于侦察兵说来,那是一大憾事,一种耻辱,一个再寂寞不过的光景,使他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全部的问题是:不断地和敌人保持着接触。

但侦察兵,作为军队底”耳目“,所看的和所听的,却是完全不熟悉的,无准备的,偶然的,但又必须是有目的性的。这种不熟悉,并不是由于对象是一个新娘,而是由于对象乃是一个敌人。敌情,往往如同一片雾气一样。侦察兵,又得善于考察每一个要点或关节,每一个细小的事物以至微小的征候。我要知道,但敌人却不给我知道。我要知道敌人,但又要不给敌人知道自己。我要接触敌人,但又得在某一意味上回避敌人。我不是多少已经了解了敌人,根据这种了解而来考察敌人,而是正是由于一点也不了解敌人才来考察他们。我知道敌人了,但这是不够的,甚至还是无用的,我必须把一切的现象和必要的判断在一个适当的时间以内传达到指挥机构里。但我底行动是不自由的,我底时间是有限的,我底自由是被敌人限制着,我底时间是被敌人消耗着,而我底每一个行动又都有着决定的意义,我底每一秒钟的时间又都非常宝贵和严重。我是不惜牺牲的,但我底任务又和我底生命同在,如果我知道了许多而牺牲了,那我底生命成为零的时候,我所知道的东西也就成为零,因此我又必须坚持生命,对于敌人坚持我底生命底存在。但敌人,如果要我不知道他那一切,他最好是把一颗子弹放进我底脑子里来,我底存在是敌人底存在的一个威胁,敌人底存在对于我底存在也是一个同样的威胁。为了多多地了解敌人,战斗不是我底任务,但为了多多地了解敌人,战斗又是我底手段——当必要的时候或不得已的时候。而且我是微弱的,敌人却是巨大的,一只独木船似的微弱,一片汪洋似的巨大。我要征服海洋,测量海洋。但激怒的波涛却到处包围我,要随时吞没我。我不管危险而和危险游戏,而我又得在风浪里稳稳地掌握舵和罗盘,求得安全。我是没有避风港的。我也不知道礁石是在何处,风浪起于何时,到我知道了它的时候—那是我,已经和它不期而遇。我并不是在敌人底花园里散步。也不是和敌人在捉迷藏。我是普通的人。但有的时候我又必须做普通的人所不应当做的事,而有的时候我却不能做人们在那样的场合所应该立刻来做的事。为了我底任务,我却得把不可能的变为可能的,把不利的变为有利的。尤其是深人到敌人底内部,底后方,我是在敌人底致命之处,而我自己——也是在自己底致命之处。我底地位和行动,是艰难的,是复杂的。但如同玛莫奇金所说的:”侦察兵什么都知道。“这样,一个侦察兵底素质,是高度地要求着那热情,大胆、敏慧、沉着的。而《星》这部小说里面,是彻头彻尾地贯穿着关于敌情的搜索的情节,以一个侦察队的英雄人物底英雄性格和英雄行为作为中心,围绕着它而展开了苏德战争底一个画面:一个吞没着他们的大森林似地平静的画面,一个使敌人在自己底压力之下消失了踪迹而人们已经一个多月不听那种”音乐‘,-一侧饱声的平静的画面,但那又是一个掩蔽了强大的敌人底存在的大森林似地紧张的画面,一个始终不断、始终不懈地进行着侦察活动的紧张的画面。

人们是英雄。人们是特殊材料造成的。但人们,和我们一样,又是普通的肉身罢了。

为了看看敌情是怎样重要,搜索是怎样艰难,侦察人员是怎样一个地位,我们可以看看兵团侦察处长谢麦金上校和师长谢比钦科上校之间的对话:

……他们彬彬有礼地但也认真地争论着。

“你对于当面之敌简直一无所知”,谢麦金上校责备师长道,“关于他们底组织和企图,在您难道已经有了什么清楚的概念?”

谢比钦科上校竭力抑制自己,解嘲地说:

“不过我哪里能够知道呢?一个做师长的往往连他自己底部队里所发生的事也摸不清呢,那么他怎么知道敌人在干什么?我派侦察兵去侦察,但是他们一去就渺无音讯。在您看来,九个人自然算不了什么,您反正拥有大批人马。我却是官卑职小,对于我,死掉九个人就算一宗巨大的大得了不得的损失了。我底侦察兵在战争中折损得太多啦。”

作者卡扎凯维奇,对于这一切,是有着他底血肉的感受和深刻的体验的。一九四一年七月间,他当了志愿兵,当了侦察兵,后来,从一名普通的列兵,提升为师侦察队长,和兵团司令部的侦察处副处长。他参加过莫斯科的保卫战,还参与了解放华沙、进攻柏林诸役。他先后负伤三次,得奖八次。他底这部小说——《星》,获得了一九四七年度斯大林奖金的二等奖。那么,他底作品底新鲜,他底人物底活泼,就都不是偶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