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迷阵(左幽尘)
月白风清,斜月远远落下余辉,极目远望西天,四周不闻人语。
小右从假山后的那道旁门走出,沿回廊款款而来。
我连忙迎上去,满脸笑意:“小右,你家宝贝情况怎样了?”
小右神色不变地“嗯”了一声。
我闻言更为的高兴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饿了十几日的人突然见到食物一般:“我的毒药,终于有人试了!小右,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那么容易就死掉了,一点也不好玩!我最喜欢你家宝贝了!虽然,他怎么都不肯死让我有些为难。不过,那样比较有趣!”
“阿左,歈儿的身子还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小右柔声道。
我有些失望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段时日?多久?”
小右软软地看了我一眼,柔声道:“这期间,你可以先找别人玩。”
我不满地嘟起嘴:“找谁玩?那些人才跟他们玩个开头,他们就跟我玩断气,很没意思的!”
小右想了想,温和一笑:“玉秋惊,如何?”
我眼珠“骨碌”一转:“下下培养出来的人?”
小右低眉浅笑,声音不急不缓:“何止?玉褚的衣钵,也都传给了他。这样的人陪你玩,你还会觉得无聊么?”
“玉褚?”我回想了一下,一气呵成,“就是那个阴阳怪气、老是跟在下下身后、总是一脸奸笑、脑袋里成天都想着怎么算计人的娘娘腔?”
小右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奸笑?娘娘腔?玉褚一生雅致有礼,天资聪慧,长袖善舞,怎么到你口中就完全变样了?”
“以前每次见他那样笑,我都会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不叫奸笑,难道叫好笑?”我不住摇头。
“听说,那个玉秋惊很像他。”小右缓缓道。
我长叹一声:“下下果然够‘狠’!”
小右不置是否地笑了笑。
我觉得这话实在没有必要再谈下去,随口问道:“你家丫头呢?”
“我让她在宅里四处走走。”小右柔声答道,“幻术又不比其他,除非心静如水,否则,就得等施术法的人自己解开。”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右,我听说筠竺的幻术练得如火纯青。怎么那个叫留影的丫头也会?”
“筠竺算得上是留影的师傅,所以留影会幻术并不足为奇。”小右道。
我闻言眨了眨眼睛:“你跟筠竺似乎颇有渊源,会不会她的一招半式?”
“如果会的话,我们何以在此被困多日?”小右缓缓叹出一口气。
这个人,连叹息也是很温和的,虽然认识她的人从不会真的认为小右是个温和无害的人。
我用手握住下巴,沉吟道:“认识你这么久,我越来越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上次在奚言,我还在奇怪有谁能从我们手中把毒药盗走,原来是监守自盗。这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另有目的而故意留在这里?”
“阿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不相信我?”她带着些微的嗔怪斜睨着我。
“你跟上姐还有下下不也认识了许多年,还不是常常明争暗斗的?”我不禁白了她一眼。
“我们三人存的心思各异,偶尔起些冲突也是难免的。”她施施然道,“阿左,我有时很羡慕你。你为了毒,可以毫无旁骛。”
我闻言耸了耸肩:“我不及你们三人漂亮、聪明,对相夫教子又完全不感兴趣,只好对毒感兴趣了。”
顿了顿,我用手肘碰了碰她:“小右,你家宝贝看上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当年你从筠竺手中抱走的婴孩?”
小右看了我一眼,颔首,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我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快让他们成亲!”
小右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睛看我。
“快点快点!”我催促道。
“你这话,不觉得太突然了么?”小右反问道。
“怎么会突然?”我颇不以为然,“不成亲,怎么能有娃娃?”
“娃娃?”小右更为吃惊了,却已对我的用意了然于心,“你又打算对我的孙子施加毒手了?”
我狠狠点着头:“紫家加上翼人的血统,说不定比你家宝贝还要厉害。”
小右软软地看了我一眼,柔声道:“不成。”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上姐和那个小姑娘争夺侯爷的位置,你帮的人可是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将她当成未来的媳妇,为何要帮她?”
小右微微皱了皱眉:“我何时帮过她?”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将上姐的事告诉那个叫卿颜的丫头,分明是在断上姐的路。”
“是那位姑娘有疑问,我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告诉她。”小右低眉顺眼道,神情温和无害。
我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又道:“那在小姑娘收回鸿家势力的时候,你不是狠狠地帮了她?”
小右闻言用丝绢掩口一笑:“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怪我私自拿走你那瓶毒药啊!”
我被她这么一说,脸微微一红,连忙失口否认。
她笑容不变地看着我:“我帮的人,是绛莲。她在我家生活过两年,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向鸿家报仇。我觉得有必要打开她的心结,于是便给她帮个忙。至于她念及蓉泠的救命之恩以及起名之义而将鸿家拱手让予尚倾吾,又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我狐疑地回视着她:“那为何你家丫头会给绛莲下‘彼岸花’的毒?”
“那是倓儿自作主张。不过,我也觉得绛莲那孩子可怜。既然大仇得报,就没必要再拥有那么痛苦的记忆。重新来过,岂不更好?”她愈加温柔起来。
我不住地翻着白眼,话说得可真好听,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
我叹了口气,不觉感慨:“不知何时,我们四人才能再聚在一起,打麻将?”
小右闻言一笑,笑得颇有深意:“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打麻将?只是,牌桌很大。”
我怔了怔,随即会意地接口道:“我们的赌码,可不仅仅是自身的性命。”
小右又是一笑:“还和从前一样,下下总是赢,不是吗?”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下下这么多年来总见她赢,如今更是位极权重,身份早已不同。
小右也不错,当的是紫家的长媳,她也算是赢了。
至于上姐,奚言侯的侧妃,女儿是当上了奚言侯,如了上姐的意,却是沦落为受命于人,只做了台面上的傀儡,也只能不输不赢。
那输的人……
我拧起眉头,用手指着自己,问小右:“难道,我输了?”
小右笑意极浓地看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我没好气道。
小右想了想,笑道:“这牌打了这么多年,其实还在打。不到最后,怎知谁胜谁负?”
我闻言高兴起来了:“这次,我绝不要输!”
“那你好好制毒,给玉秋惊试。”小右柔声道。
我不解地“哈”了一声。
小右微微一笑:“都让下赢了去了,你要赢就去赢她的。反正,我和上是不会输的。”
我拊掌一笑:“好!”
此时,小右家的丫头突然跑过来,笑道:“娘亲,左姨,找到迷阵的突破口了!”
“真的吗?”我惊喜得手舞足蹈,“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我要赢下下!”
小右微微一笑,柔声问她家丫头:“歈儿的身体,如何了?”
“左姨以毒攻毒,歈哥体内的毒好得十之七八了。”她家丫头回答。
小右闻言眉头一皱:“阿左……”
“他体内的毒,不是清除了么?”我笑得心虚。
小右叹了一口气:“下不为例。”
我点点头,心想下次要用更毒的药才行。
突然一个激灵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拉住小右:“出口找到,我答应对付玉秋惊,你家宝贝身体好转。小右,你觉不觉得太凑巧了?”
小右闻言微微一笑:“我们反击的时刻到了。”
“不对!”我狐疑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上了你的当?”
小右软软地看了我一眼,柔声道:“你答应下来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担心你会食言。”
我一拍脑袋,果然如此!
小右做事向来都很绝的!
我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口气,问:“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那就要靠它了。”她家那丫头指了指不知何时蹲在一旁、有些像狗一样的动物。
“狼?!”我惊呼一声,不由失色,直往小右身后躲,“快把它赶走!快!”
“赶走?”小右声音微微上扬,“阿左,你确定?赶走它,我们可就出不去了。”
我从小右身后探出个脑袋,正对上那匹狼泛着绿光的眼睛,连忙又缩回来:“它不是应该回漈州狼窝了么?怎么又跑来凉州了?”
小右轻笑一声:“你对狼的印象还真是深刻。”
我不禁狠狠瞪了她一眼。
当初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对狼如此畏惧?
为了请我到洄溯,小右先礼后兵。
我不肯答应,她就将她从漈州带来的数十匹狼放出,追着我满山遍野地跑。也不知这群狼是什么品种的,我放出的毒竟丝毫不起作用。小右还在一旁说什么“不必留情,放口大咬”之类的风凉话。
当时,我真的险些成了狼口下的餐点,最后只得缴械投降,好不狼狈!
我颤抖着声音又问一句:“那我们怎么出去?”
“留影的幻术,我早有耳闻,所以事先写信给我父亲的故友狼王,请他将驯养的狼群带到凉州。狼可以凭借我们身上的气味找到我们,自然也可借助狼王身上的气味将我们带离此地。”小右耐心道。
“这主意是不错,但你让那狼别老盯着我看。我总觉得它像是把我当成美味的食物,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我死死抓住小右的衣裳。
小右轻拍我的手背,让我镇定下来。然后对她家丫头说:“把歈儿带来,我们准备突围。”
紫倓那丫头忍着笑,看了我一眼,随即匆匆而去。
我继续在小右身后,与那匹狼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紫倓领着紫歈走来。
我见到紫歈高兴起来了,一跃跳上了他的背:“你背师傅,师傅脚受伤了。”
紫歈甩了几下,就是没能把我甩下去。
我楸了楸他的耳朵:“给我老实点!你的命,可是我捡回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娘亲,没教你么?”
紫歈压着怒气,道:“没有!”
“那现在师傅就教你!好好背着我,否则,我毒死你!”我恶狠狠地道。
“歈儿,你身体若无碍的话,就背着你师傅。”小右开口道,声音依旧温柔,“你不照她说的做,她可是会说到做到的。”
紫歈闻言悻悻地闭上嘴不再多言,乖乖照小右的话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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