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荆州行(眉心)
我们决定走海路。
经两日,我们抵达凉州最东的码头,准备坐船出海。
才上船,忽然就来了一队人马。
我不由暗暗一惊,公主拉着我连忙悄悄溜到人群中。
“奉侯爷的命令,前来捉拿府上的一名逃犯。凉州所有船只出海,必须经过搜查。”
说话的人是琼璧,在凉州侯府曾见过一两次。不过都是我从远处看着她,却不曾彼此照面过。
我不由看向公主,她手中正玩弄着胸前的璎珞,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人也慢慢镇定下来。
琼璧走到我们面前,敛住脚细细将我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好几遍。
此时,公主在我身后暗暗拉了一下我的衣袖。
我身子一挺,拦在琼璧与公主之间,双手一叉腰,恶狠狠地瞪着琼璧:“看什么看!你是官爷就了不起?就可以一直盯着人家的夫君看个不停?虽说我家相公向来胆小又易受人蛊惑,但你就可以当着我这个做妻子的面,勾引我家相公?各位乡亲,你们说这还有天理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挺着个大肚子呢!如果孩子他爹不要我们了,我们可怎么活啊?索性就这样跳入水中,来个一尸两命吧!呜……”
我掏出手绢,擦着脸上的泪水,放声大哭。
此时,身边的人开始对着琼璧指指点点起来。
琼璧略显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她又将舱内所有人环视了一遍。
当她又看向我这边的时候,我心提得老高,用手绢捂住脸假哭了几声,身子正好挡住了公主的脸。
琼璧面无表情地出了舱,放行。
船开始起航,远远地还能听见琼璧在盘问别艘船的人。
等再也听不见琼璧的声音时,我听见公主不由松了口气。
她轻轻一笑:“眉心,没想到你凶起来,还蛮强悍的。”
我靠上舱壁,也松出一口气。此时,才觉手足俱凉,苦笑道:“公……公子,别取笑奴婢了,奴婢让你掐得好痛。”
她张开手,掌心朝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掐你,你怎能演得如此逼真?以眼泪博人同情?”
我不由摇了摇头。
幸好在马车上的时候,我们换了衣裳。否则,真的会被抓回去。凉州侯和玉公子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船一路北行,在荆州的最北连云渡口靠岸。
我们原本计划着先到荆州,再从荆州转船进入奚言。这样才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可是,万万没想到,才一上岸,就有一路人马将我们围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将我们软禁。
三日后,有几个人将我们带上一艘船。
我们沿荆州浅滩一路向南,经半日,船驶入荆河。
原本荆州并无河流,只有环山自东北一路蜿蜒向西南,牢牢环住了荆州的东、南两面。到了燕岱逸为侯,他令风水师分别从环山的两端各寻一处水源,引运河入北面滨海,分别取名为荆河、定河。荆、定两条运河将荆州分为三段,东北连云,中部荆都,西南定环。
船顺着荆河一路逆流,直到中上游处,我和公主被人推上那倚水而建的侯王府。
侯府宽敞,可容六千宾客,不亚于离宫。凤龙呈祥的雕梁,玉饰阑干,庭园广大。奇花异草,珍禽走兽随处徜徉,更引荆河之水注入深池。深池之中有翠石一块,水注石上,音如天籁,让人啧啧称奇。府中亭台、楼阁更是不得计数。
公主见状,轻笑着低声道:“这侯爷的生活,原来也可如此奢华。”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那语气既是稀奇又稍稍带了些嘲讽。
我回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难不成是我们见识浅薄了些?奴婢还以为九州最有财的人,是玉公子呢!”
她闻言“哦”了一声,似是刚想起什么,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这侯府才翻修两年,出钱的人似乎就姓玉。”
她特地将“似乎”二字咬得极重。
我有些疑惑道:“玉公子如此拉拢荆州侯,两人关系应该不错,何以有璟州纤绮阁之刺?”
她想了想,叹出一口气:“人心不足蛇吞象。”
“本侯派人行刺玉秋惊,可不是如此肤浅的理由。”
一人随声而来,玄衣玉冠,意态悠闲。一双眼自出现那刻起,便不曾从公主身上移开。
公主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荆州侯。”
荆州侯饶有兴趣地笑着回道“奚言公主”。
公主斜睨着他,一笑:“侯爷特地将倾吾从连云渡口‘请’到侯府,总不是为了告诉倾吾,侯爷并非浅薄之人吧?”
他神情懒洋洋,眼睛仍是盯着公主:“有人不希望你回奚言。”
公主闻言笑得有些娇媚:“侯爷口中之人,不是指您自己吧?”
他似乎很高兴,搓着双手,道:“若真如此,你意下如何?”
公主将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幽幽叹出一口气:“倾吾还没想过要做侯爷枕边的一缕幽魂。”
我闻言差点笑了出来。
而他听了此话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嘴角微微抽搐,神色带着几分薄怒:“鸿老爷子都答应此事了,哪还由得了你自己做主?”
“清老?”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脸上笑意深刻一分,“原来,是清老要侯爷将倾吾‘请’到贵府的。”
他也明白过来了:“你在套本侯的话?!”
公主伸出纤手撩起一缕长发,动人一笑:“如果倾吾回答‘是’,侯爷可会生倾吾的气?”
他有些痴迷起来,狠狠摇了摇头。
我不由心中暗叹一声,公主又多了一个裙下之臣。
公主盯着他,带着一种迷离而有些蛊惑的微笑:“清老可有什么话要转告倾吾?”
他呵呵一笑,神色与那向主人讨食吃的狗儿竟有几分相似。
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主轻轻挽起他的右臂,再一次问了方才的话。
他这才施施然地开口:“鸿老爷子说,蓝染的妹妹的下落,已经查到了。”
公主见他迟迟不肯再开口多说,似娇似嗔道:“侯爷尽喜欢故弄玄虚,吊倾吾胃口。”
他用左手的食指轻挑公主下巴,笑道:“本侯在这方面可不及你。”
公主想了想,笑问:“那侯爷要如何才肯告诉倾吾?”
“本侯喜欢你,而且这座金屋正少了可藏之娇。”他扬声一笑。
公主掩袖而笑,一双流光眸子顾盼生辉:“倾吾倒觉得,侯爷府上最不缺的,便是如玉美人。”
他连忙道:“她们哪及得你万一!”
公主微微一笑:“如果侯爷肯据实相告,倾吾会考虑的。”
“你肯点头,本侯才告诉你。”荆州侯不肯让步。
公主款步离他几步,伸手舀起深池中的水,笑吟吟道:“方才是倾吾失言。侯爷若是告诉倾吾,倾吾便答应侯爷。”
他笑得有些得意,娓娓而道:“那个人一直生活在宫中,后来,从洄溯护城的宜檩城墙跳下。”
我闻言不禁一愣。
宜檩城墙,那可有十余丈高啊!
忽闻“扑通”一声,我回过神来。却见荆州侯落入水中,全身尽湿。
公主站在池边,故作惊吓道:“侯爷突然扑过来,吓到倾吾了。”
此时,有人赶来将荆州侯从水中拉上来。荆州侯在众人的扈从下,入内换衣。
望着他颇为狼狈的背影,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我,却不由忧从心来。
公主看了我一眼,问道:“眉心,怎么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玩火自焚。”
公主笑着问:“你可是在说我?”
我摇了摇头:“奴婢说的人是荆州侯。他自以为抱得美人归,却不知公主这样的美人,周身皆是刺。”
公主低眉一笑:“对于被给予的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与之相当的代价!不能给得太多,也不能拿得太多。否则,可是要受伤的!”
我强笑一下:“只怕荆州侯这次,不会是受伤那么简单吧?”
别人暂且不论,玉大公子就不见得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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