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青春恋曲的红色交响:寒春和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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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延安印象(30)(1)

睁开眼睛,虽然天已大亮,但窗外柔和的晨光告诉我时间还早,距离闹钟响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隔壁房间里大鹏的说话声很大,难道是昨晚玩得余兴未了,这么早就起床来折腾!还好今天精神不错,醒来时感觉已经睡饱了,所以即便被吵醒也没有燃起无名之火。

天有点阴,没有风,空气湿乎乎的,看窗外的地面,并没有下过雨的痕迹,感觉很闷,也许是快要下雨了吧。从旅行包里拿出那件深蓝色暗花T恤穿上,娴雅舒静的风格,配合今天略显沉郁的天气很合适。

我洗漱完穿戴好从房间出来,刚好他们四个也正出门,有了昨晚促膝长谈的经历,大家一下子亲近了很多,互相招呼着,仿佛是有多年交情的老友。铭宇的脚看样子恢复得不错,走起路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左手缠着的白绷带,恐怕大家都会忘记他昨天受过伤。

上午的任务还是去牛场喂牛,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大牛小牛都要喂,负责它们几百口的伙食。郭阿姨说牛场又添了新丁,有两头小牛降生,其中一头是公的,就在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围栏里,它全身几乎都是黑色,身形矫健,又细又亮的短毛闪着健康的光泽,见到我们便在围栏里跳来跳去,看起来特别天真可爱。郭阿姨告诉我们,因为它的爸爸妈妈都是良种牛,所以留下来做了种公牛,否则一般的小公牛就要卖掉或杀掉。

另一头新生的很幸运是小母牛,现在还在“产房”里,因为身体有些虚弱,需要特别照料。今天从奶房打来的牛奶里有一盆便是特别留给它俩的。

我们好奇地跟着郭阿姨来到母牛的“产房”,它被设计安排在饲料通道的一侧,从郭阿姨的小屋穿过,向左一转弯便是。“产房”两面是直通外边的,中间通道的两侧用铁栅栏围成四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地上铺着厚厚的黄色干草。原来神秘“产房”的布置这么简单、天然。

只见产房内一个栅栏门后面躲着一头瘦瘦的小牛犊,身上雪白色毛皮上有几块黑色,身形和五官长得非常漂亮,温顺安静地侧趴在草垫上,大大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我们,仿佛在渴求温柔的呵护。

今天给它准备的是母牛产了小牛之后最早下的奶,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牛初乳,它比一般的奶稠很多,奶黄色也更重。郭阿姨用一个小脸盆盛好初乳,在里面加了些热水,用手在奶里试了试温度,然后端进来。

她告诉我们,小牛犊刚生下来还不会自己喝奶,它的天然反应是抬起头顶着母牛的下腹,在乳头上吸吮乳汁,所以要想让它在盆子里自己喝奶得先教它。边说,郭阿姨边凑到小牛近前,闻到有牛奶的气味,小牛马上踉跄着站起来。郭阿姨蹲下身,一只手端着奶盆,另一只手放在小牛的嘴里。小牛的嘴碰到手指,以为是母牛的乳头,便使劲吸起来,郭阿姨引着小牛的头向奶盆这边靠近,等到小牛的嘴跟着手一起浸到奶水里面,奶就顺着手被小牛吸进嘴里了。可是小牛一时还不适应这样低头吃奶的姿势,喝了没两口头便从盆里仰起头来。

看着小牛的可爱模样,我们几个在旁边也跃跃欲试。郭阿姨笑着把奶盆交给我们,可没成想见到我们小牛好像受了惊,迅速跑开了。大鹏端着奶盆猫着腰忽左忽右地追小牛,刚哥和玉宁分列两边拦住小牛去路,我在前面引它向大鹏靠近,铭宇干脆蹲下身想用胳膊从后边抱住小牛。好不容易把小牛逼到墙角不跑了,大鹏马上蹲下把奶盆送到它嘴下,我学着郭阿姨的模样试探性地把手伸到小牛嘴里。刚一碰到小牛的嘴唇,手就被它“热情”地用舌头包起来卷进嘴里,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可转念一想,不能因为我让大家的努力白费啊,于是又赶紧把手向小牛嘴里伸了伸。能感觉到厚厚的舌头不停舔吸手指和手掌,特别痒。我尽力把小牛向盆里引,铭宇在后面按着它的头,拼命对准大鹏拿着的奶盆位置,可小牛偏偏不配合,不停地把头向上顶,仿佛在找母牛妈妈的肚皮。

就这样我们折腾了好几分钟,感觉放在小牛嘴里的那只手已经快被舔蜕一层皮了,跟它较劲的几个人脑门上也都冒出汗来。正在我们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小牛微微低下头,随着我的手一起浸到奶里,呼噜呼噜地喝起来。

Bingo(搞定)!终于成功了!我们几个相视而笑,长出一口气。

喂完新生的小母牛,我们和以前一样去给那些大一些的牛犊送奶,送水,喂饲料,亲眼看它们吃饱喝足之后,接下来才轮到大牛。成年牛都是散养在牛场里,到了“吃饭”时间会专门有一辆超级大的饲料车开过通道,边开边把饲料均匀撒在狭长的饲料槽里,饲料里有草叶、苜蓿,还有胡萝卜什么的,闻起来有股酸酸的味道。

见食物来了,大牛们从栅栏中间的缝隙伸出头来,一个挨一个地争着吃槽里的美味。而我们就在通道中间用大扫把和铁锨把那些被它们拱出槽外的饲料放回槽里,以便它们伸出头就能顺利吃到。

我们从头到尾走完一趟,刚刚站在一边休息,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赶忙掏出来看,显示的是老家的区号,会是谁呢?——先接了再说。

“喂?——哦,是香香啊!”原来是初中同学香香,我的闺蜜。

“嗯,我挺好的,现在在北京呢,来这的一个农场体验生活——什么?你要结婚了!不会吧,这么快,是三班那个男生?——嗯,他确实不错,对了,婚礼定的几号?——当伴娘?没问题!暑假我就回家,咱见面再详细说,有事发短信,我现在漫游呢,嘿嘿!亲爱的,byebye——”

挂断电话,脸上还带着笑,再过三个月,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马上就做新娘了,真是难以置信!她邀请我给她当伴娘,我自然是满口应允,而且还有种莫名的兴奋。婚礼当天伴娘需要做些什么?该穿什么衣服?要配合新娘穿小礼服,还是普通的裙子就可以?不知道10月份天气还能不能穿裙子……突然间一个盛大的婚礼和我有了联系,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把手机放回裤兜,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几个和郭阿姨都笑眯眯地盯着我看,自己脸上一下子集中那么多双眼睛,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

铭宇凑过来问:“要给朋友当伴娘了,兴奋吧?”

“你怎么知道?”难道我的手机听筒自己发展出了免提功能?

“你自己在电话里说的啊!”铭宇边说边坏笑了两声。

“才多大就结婚,到法定年龄了吗?是在校生?”大鹏疑惑地问。

“是我初中同学,她比我们同届的都大一些,因为没上大学,现在已经工作快三年了。今年22岁。”

谈起香香,这个倔强而又懂事的女孩,总让我心里酸酸的,她的故事想起来就让人心疼。记得当年上初中时,香香学习非常用功,她不仅爱读书,而且聪明,所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上了初三之后,香香考试的成绩却莫名其妙差了很多。后来一次和她私下里聊天才知道,原来她家经济条件很不好,她不想让爸妈再为她以后上学的费用辛苦,所以故意让成绩下降,好让家里少一点对她不能念大学的遗憾。

毕业后香香去了一所中专,当我们还在享受天真烂漫的花季年华时,香香已经开始自己到外面打工挣钱,贴补家用了。中专毕业之后她找了一份推销员的工作,这几年她工作非常辛苦卖力,家里环境也稍微好了一些。现在的香香比以前更开朗更爱笑了,以前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的她也经常联系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聊聊天,说说话。她说她很羡慕上了大学的同学,时常让我给她推荐一些好书来看。

她未来的老公,也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和香香的家庭环境很相似,上学时大家都很要好,毕业后各自分开。听说后来工作时他恰好跟香香在一个公司,两个人多年后异地重逢,共叙往事,互诉衷肠,也擦出了爱火花。

“不容易啊,历尽艰辛终于修成了正果!”听我饶有兴趣地给大家讲完,刚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看来旧相识在异地重逢恋爱的成功率比较高。”

“嗯,等回去打听打听以前同学里有没有和我在一个地方的,特别是初中女生,好好联系联系!”

大鹏和玉宁在旁边念叨着,进大学一年没有找女朋友,看他们脸上满是憧憬的表情,想必是开始寻觅目标了。而此时我脑海里闪过另外两个在异地重逢后幸福结合的人——寒春和阳早。这几天一直没有停止过的思考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

下午还是老时间去见寒春,眼前这位老太太就是当初只身来到中国,遭遇了重重阻碍,又经过乔装改扮骗过国民党宪兵之后来到延安的核物理专家。在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养牛生活让她看起来那么质朴温和,平易近人。

“老寒,您一到延安就马上和阳早结婚了是吗?当时是怎样的情况?”想到昨天我们几个秉烛夜谈,还有刚才香香的电话,忽然对结婚的话题很感兴趣。按照寒春说的,要是不来中国就不会和阳早结婚,说明他俩当初并不是那种爱到情深意切,异地重逢之后迫不及待要在一起的,但事实上她确实一到延安就结了婚,总该有个原因吧。

“当时说我到延安是来找阳早结婚的,我们以前认识,他是我哥哥的同学,后来到了中国,那结就结吧……”寒春说着扮了个鬼脸,呵呵呵地笑起来。

结婚可是终身大事,怎么在寒春口中说得如此轻松?是她不好意思,还是那些记忆中的生活细节已随时光流逝变得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很难再说清楚了。不过从他们留下的照片和故事里,我们仍能找寻到他们当时“万里姻缘,圣地花烛”点点滴滴的幸福感受。

那是在1949年4月,在陕甘宁边区政府的礼堂里,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幅醒目的“爱情与真理的结合”的喜幛和一幅写着“万里良缘,圣地花烛”的喜联,这都是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同志亲自送的。窑洞里摆满了同志们赠送的礼品、喜幛、喜联。不少同志还作诗绘画祝贺,有画红梅荷花的,有画鸳鸯戏水的,有画苍松翠柏的。外面鞭炮劈里啪啦地响,乐队吹响唢呐,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在礼堂内,同志们簇拥着一对新人,大家跳起欢快的舞蹈。

“是伟大的中国革命,使他们这一对在生活道路上看起来相隔很远的美国青年结合了,他们的结合是真理和爱情的结合!”

这句听起来有些空泛的话,用在这里倒是恰如其分。如果不是为了追求真理,为了参加中国革命,如寒春所说,他俩不会走到一起,而正是因为一同到了延安,才有了后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