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早到了春天,可一直很冷,接连下了几场雪,于是在素白堆砌的时候,我总是忘记了春天已经来到。上班的时候自己裹着厚厚的冬装,看见几个似乎是穿裙子的人,也就不免一惊一乍的。是自己颠倒了季节,还是季节颠倒了自己,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这个春天是真的很冷。有离家多年的朋友问我,老家的丁香开花了吗?我想都没想就说没有,这么冷的天怎么开花?朋友似乎有点不甘心说,该开了啊。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开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反正想天冷了就不会开花。
早上母亲打来电话说想让我回家给去世的先人上坟,说坟周围的丁香全开了,很香很好看,那些丁香是多年前你栽的,你也应该来看看。接完电话我默然。是小的时候除了春节上坟扫墓就是最令人快乐的事。面对那么几个土堆,除了在上面翻跟头,乐得屁颠屁颠之外,也没有什么阴阳两界的概念,跟着大人烧纸磕头抢着吃东西真是快活。十年前吧,爷爷去世后,我就栽了很多的丁香,每到扫墓的时候,花就全开了,红的一簇,白的一片,都散发着暗幽绵长的香气。也是从那时候起,也许是年龄渐长,知道了死亡的沉重,也许是爷爷的离去使自己真切地明白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缘故,自己很少再去扫墓,甚至有意识地回避和死亡有关的一切东西。
今年家人希望我能去,我也真想去。父母日渐衰老,也许再过有限的年头,他们也就会去那个地方,那个我曾栽植了很多丁香树的地方。母亲说,她和父亲想和我一道去扫墓,以免太孤单。是,每年是父母去,没有孩子的笑声,就觉得离去世的人太近。
我对母亲说,我会来的,带着孩子来,让母亲多准备点凉菜小吃还有酒,我们欢乐地扫回墓。而且我真想再看看已经开花的丁香。
下午我给朋友回了个电话,说老家的丁香都开了,漫山遍野的。朋友说,开了就好,多年了他想回家,只为给去世的先人扫回墓。
是人这一辈子,说到底没有什么太多意义,不过上承先人后继子孙,有了痕迹自然就有了不舍,有了念想。走过了一个个年头,灰头土脸也罢,滋润快意也好,都会苍老的。清明节前后,一炷香,几张纸,作为对先人的祭奠,都是我们这些不再年轻的人的一点心结。
记得去年年三十,坐火车穿越内蒙古,看着远远的那湾水,没有喧哗,没有急浪,有的只是静静地蹲着,蹲在蓝天白云间,蹲在枯草间,像一个老人除了思考什么都不是。就在那时候我有了下车的欲望,想去找个人,想去找一堆火,想问一问我看到的是黄河吗?她结冰了吗?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绽放在天的焰火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除了向往,除了看着那湾不知道结冰了没有的水就那么慢慢消失在我的眼眸外,什么都再没干再没想。
整个春节我都陷人到冷冷的冰封之中,似乎没有想过河水会解冻,花也会开。而今天母亲说我的丁香开了,我也发现窗外的河似乎从未冻过依然还在不急不忙地流着。花开了,水在流,万物都在按照既定的宿命在前行,我空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