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还是冷雪乱飘,一夜醒来,窗外的树都争先恐后地抽出了绿色,今年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雨催生了春天的脚步,心里裹紧了一个冬季的沉重也得到了舒缓,春天真的是到了。
没有打伞,就在雨中不紧不慢地走着淋着。到了办公室,没有按往常的样子看什么文件,而是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看着一瓣瓣绿的叶子在水里飘起,沉淀,然后再打开,没有急着喝而是手捧着把玩,感受着柔和的香气从心肺间泛起。
春藏一抹绿,人难半分闲。竟有了胡诌的念想,也就乐得把腿放到办公桌上摇上一摇。斜眼看台历,二〇〇七年三月二十六日。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海子,就叫海子吧。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六日他走了,那一天也是个美丽的春日,不过不知道下雨了没但很明确的是他走了,没有再回来。
我如大多数人一样,是他走了几年后才知道他的,知道他的诗,连同他的结局。或许多年一直喜欢萨特,就自顾自地把海子同萨特联系起来,他们共有的绝望、敏感和不一样的孤独,都是我喜欢并沉迷的原因。但是最近几年我开始恨他们,恨他们对我的影响,那种人骨的不堪承受的莫名悲凉。
再不提起过去/痛苦与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黄昏华美而至上
很多时候我都念叨着他的这几句破诗,想象着他柔软的心在坚硬的现实面前片片碎落,归于绝望的无常。他有思想,更有透明般的直觉和敏感,于是也就有了困扰,那些形而上学的困扰,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的困扰。
思想者?在很多时候自己也面临困扰的时候,“思想者”成为我聊以自慰的一个关键词,于是我就在自慰的状态下放任着这些困扰的滋生乃至蔓延。这种放任如同酗酒,在自由的状态下陷人狂乱的兴奋或者是低谷,明白但是走不出来。
作茧自缚?其实这是主动的选择,对于破茧而出所感受到的寒冷一旦不能或不愿意接受,那么躲在茧里就是正确的排他性的选择。
一直认同海子的选择,但陷人自己的诠释后,就非把海子的某些东西和自己画上等号,其实不然。
说海子脆弱,说海子悲观离世,我不想辩解什么,原本说这些话的人就不值得和他再说什么。但问题是海子走了,他要找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近十年。如果寻找答案,就会钻进经典的哲学问题里,再被几千年的那个问题缠住,所以我不敢找什么答案。那么能不能有个直接的、单纯的答案呢?
“我不能放弃幸福”,“我要以痛苦为生”,这是海子反复说的两句话。在以痛苦为生的世界里不放弃幸福,这就是答案,但这是答案吗?
为了幸福就要一生和痛苦为伴,那么幸福成了什么?搏斗一生换来的瞬间感知就是幸福?日夜咀嚼痛苦渗出的点点惨淡就是幸福?
还是不知道。幸福或许在海子的世界里永远是个童话,只属于心的童话,与俗世无关。
没有界定,没有标杆,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一切听凭心的声音在走,这就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悲剧。
海子走了,我还活着,我就知道这是真实的。
一张网,海子从这个格爬到那个格,发现都一样,他就走了,走得决然而坚定,而我不同,明知道格与格都是一样的,但还得爬一个接着一个,什么时候网破了,格就没了,自己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那么爬着就是幸福了?也许我不愿意这么回答,也不甘心这么回答,但接着的问题就是既然不幸福那你就走吧。这就成了个命题不幸福就走吧。我沉默。没有海子的勇气,但有了些许海子的茫然,幸福还是不幸福?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个我不舍的朋友给我的歌,海子的诗。我喜欢听。
今天是海子的祭日,春雨泼洒般地下,很不容易。有了雨,绿色一片,花开满地,尘世真好,撇开自己的感觉,尘世真好。
海子走的时候二十五岁,活着的我有三十五了吧。这就是区别。
天堂里有没有大海,有没有花不知道,但肯定的是有幸福,要不海子去那里干吗?有吗?不论是人间还是天堂,有比心更大更奢侈的梦想吗?
但愿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