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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堂里你敢爱吗?

清明节的那天你走了,你走后我才知道那天是清明节。恍恍惚惚的半个月过去了,我一直无法人睡。那时候我们讨论宿命,你说是有的。该有吧,如果没有,你怎么就去了?

天堂好吗?

三年前,偶尔上网,多是进人聊天室作壁上观,也许是自己太老的缘故罢,总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在年轻人的张扬中感受生命的张力,也就知道自己还活着。又该说到宿命了,我们怎么就相遇了,你是“雪无痕”我是“天堂有雪”。还清楚地记得你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天堂真的有雪吗?”从此我们就在别人都睡觉的时候相遇,交流着失眠的经验,品尝这无数个难耐的寂夜。

一年后,我们不经意间都知道了对方是个男人。在哈哈乱笑一通后,我们什么都说,在网络里彼此喝酒骂娘甚至是痛哭。而今天你已远去,我还是一个人在落寞里继续自己的日子。我不知道你去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但你知道吗,天堂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雪的,那是我骗你的。我的QQ名都改了。你说我怎么能叫“天堂有雪”呢?你怎么就那么去了呢?

那次说到家,你沉默许久,给我发过来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说是你女儿。我说很好看,就是眼神有点与年龄不相称的忧伤。结果你突然就下线了。第二天晚上你来,说你喝醉了,你给我说个故事,让我听。

一个落入俗套的故事。你大学时有过一场你认为的生死恋,但最后分手了。你结婚了,但并不爱,却有了你最爱的女儿。你也想就这么过吧,可又遇见了你的初恋,经过无数次的斗争和挣扎你们到一起了。女儿和你的前妻生活。我说,既然都爱又到一起了,就珍惜吧。你反复问我,让我告诉你这对你的女儿公平吗?我无语,你就生气走了。

知道吗?我也有个女儿,我无法面对她清澈的目光来鼓励你放下你的女儿。我明白,那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乃至爱的另一种诠释啊。

你告诉我的时候你已离婚半年,女儿十岁。从那以后,我们的交流有了障碍我一直小心地逃避“女儿”这两个字眼,你却总是在说你的女儿怎么的怎么了,甚至前妻感冒了吃什么药都告诉我。我问你过得幸福吗?你说好,你指端淌来的寒意却告诉了你的生活。你问我,一个人背着一百公斤的东西能轻松吗?不轻松能幸福吗?我知道,你是在问你自己,可我怎么都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时间缓慢而坚决地向前走,我们总是在暗夜里相遇,用一个男人的孤寂来温暖着另一个男人的寒冷。你依旧谈的是你的女儿我依旧在生活里咬牙而过。我对你说,我们活着走着也苦着就够了,你说是,然后我在这边流泪,只是你呢?我一直没问过你。

二〇〇六年的春节将至,你突然消失了。我没办法,只好给你打手机。你第一天关机,第二天拒接,第三天你说你春节来找我,然后就是忙音。就在我忐忑不安时你来了,那天的雪很大,一团团地砸着来,漫天的雪雾里你钻进来。我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还能看出你是个人。你说,别打搅你,你要睡觉。我知道你从六百公里的地方来是累了。睡了一天,你就和我喝酒,一天我们喝了四斤白酒。你醉了,又是睡觉。三天后你要走,我送你,你没说什么,我就没问什么。你走的那天天是干冷的,你握了握我的手说,保重,再见。你的手分明是烫的。你走了,我很高兴,我想你发泄了没什么事的。

冬去了,春又来了,我们依旧在网上见面,只是很多时候都不说话,就看着对方的头像抽烟。我总是奇怪,你怎么不说你的女儿?我就没问,我以为我是君子,可你走后我才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什么就不问你呢?为什么?

清明的那天,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我,你走了,是从你所在的那所高校教学楼的七楼向下的。你走后朋友看你的遗物,你让问问我,天堂真的有雪吗?如果有你就不会冷!

当一切的答案都告诉我时你走了。你的女儿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人糟蹋了。而你却在家里看电视,那晚的雪大风也大。

你走吧,我知道你无法面对你的过失,如果是你的错的话。我知道你无法再去看你的女儿,所以到你走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女儿的眼眸是否还依旧清澈?你不想走,你想到了我,你在雪天来或许就是潜意识里想让我挽留一下你。可我没有,我只是陪你喝了酒。你傻,你就不知道,人的本质就是孤独的,是没有朋友的吗?你真傻,我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顶稻草要拉一下?

一切都尘埃落定。三十六岁的你走了,过了三十的我依旧。我不再想你,却想你的、我们的女儿,她如何在未来的岁月里面对那么多的风雨飘摇,如何在思念和黑暗中健康地走下去?孩子,其实你面对的不过是一片暂时的黑云而已,会过去的,真的没什么。孩子,你的父亲累了,累了就会歇息,与你无干的。你去吧,去到天堂里向上帝乞求,把你变成一把伞,为你的女儿,你的两个女人遮住苦痛吧。你会的,天堂里有雪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会不再流泪。

你走后,我总是想起你,总是幽灵般地四处游荡。只是每每看到我的女儿,我会清凉一片。我会走下去。我不知道你当初的选择有没有错,更不知道你走时还在想什么,爱是没错的。

在天堂里你会爱吗?你敢爱吗?我不知道,只是你知道吗?

来年下雪的时候,我去看你的女儿,看着她朝我一笑我就知足了。告诉你,我把名字都改了,你寂寞了就自己去想办法,我不和你说了,真的不了。只是你在那边好吗?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