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感觉自己开始真的老了，总是不自觉地陷人怀旧的情结。有时候别人问我多大了，我总说四十了，人家“哦”一声，临了说句长得显年轻。我总是笑一笑，知道的也在背后偷笑一声。是，其实离四十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可自己总觉得是老了。
老，或许更多的是个心里的感受。自己已经习惯了在独处的时候翻捡过去的日子，沉湎于过去的事情不能自已，似乎不去更多地想以后还会怎么样，而是想昨天为什么那么样，所以是真的老了。
几个人一起小坐，几杯酒下肚，都说是老了。我没有笑，累了也乏了该是老的显现。都说起年轻那时候的事，就像说别人的过去一样，与自己无关，也就轻松而随意。有人问我，这么些年过来，你最大的缺憾是什么？
结果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天。是，这么多年走过来了，该有很多的缺憾了，都是些什么？
很小的时候，因为上学无伴，总是一个人在几十里的山路上奔跑，那时候想要是有个伴该多好，起码能说说话。但一直没有，该是个很大的缺憾吧。但似乎以后除了梦里偶尔的闪现，再没有多少的回忆。
工作以后，曾想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感情，但就那么普通地走进了婚姻，有了家，有了个女儿。也许心底一直有个已经无法圆的梦有个无法剔除的人，但真的没有过走出婚姻的勇气。特别是今年以来因为突然的生活变故，对爱人更多了珍惜和内疚，也就只想好好地能陪她终老一生。
一直工作很顺利，似乎没被人管过多少，倒是也管个三五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敢说逍遥但也能说自由而坚守。
所以，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但其实缺憾一直如影随形，片刻都不曾离开。说是欲望也好追求也罢，我知道对自己的苛求就是对自己现实处境的焦虑和不满的反映。
一直感觉自己是个流浪者，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踏实的归宿，或者说是没有一个自己真正认同的归宿。
那么我的缺憾是什么呢？想了又想，这是个形而上学的问题，无法具体，无法定量，就是对自己的不认同。记得在乡镇当党委书记的时候，因为洪水我和我的同事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总算挡住了洪水，保住了那个险些被淹的村子。当时在一片称道声里，我却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如果早点治理就没有今天的险峻。直到我调离，还一直为没有干完那段河堤而遗憾。
工作了这么多年，因疏忽因能力而导致的缺憾很多，似乎都没有引起我的焦虑，倒是不可知的自我因素，使自己时时都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能自拔。或许这就是人性的一点自私吧。
其实生活中有点缺憾未尝不是好事。起码就有着为弥补缺憾而努力的一点动力吧。事实上我非常需要这点动力。今年诸事颇烦，身心俱疲，要是古人大概得解甲归田、退隐山林了。
有缺憾，就知道珍惜，知道弥补，更知道自己面对繁杂的诱惑该作出怎么样的取舍和选择。
缺憾也需要选择。有的是必需的，不得不成为缺憾的，哪怕放弃的当初是怎样的不舍乃至疼痛，但不得不放弃时，彰显的或许是一个人的道德取向和人生底线。有些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和无为造成的，那就在以后找能有弥补和借鉴的机会。但不管怎样，缺憾是人生所不能规避的。
缺憾是个好东西，可以照耀人的心，可以擦亮人的眼，可以更清楚地知道人的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准则。有什么样的缺憾就有什么样的人生。
一直对自己说，做个好人，最起码不做坏人；干点好事，最起码不做坏事；留点梦痕最起码不能无想无望。带着缺憾上路，会有疼痛，有疼痛就有知觉，有知觉就有希望，有希望就能支撑着走下去。
不能说自己真的还有什么壮志雄心，但事实上那么长的路还得走。即使不为已经成为事实的缺憾也要为着将来不可知的等待，路还得走下去。
那就好好地走下去，别老说已经老了，照照镜子，其实还不老甚至蛮好看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