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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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不怕,他毁了我,我也要毁掉他。他不光焚烧了我的形体,还焚烧了我的清白呀!”郑娟芝不顾一切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娘,我啥事都听你的,可这事我忍不了,他侵害了我的合法权益,我要让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让这幕丑剧不再在姐妹身上重演。娘,我甘愿不要虚伪的名声,也要去法院控告他。”她勇敢地冲向狂风暴雨之中。

“等等我,娟芝,你别跑,娘和你一起去法院,等等……”娟芝娘惊恐万状地边呼喊边顶风浴雨地追赶着她。

林家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林森木耳中万炮齐呜,我是罪犯要坐牢呀!他像一头狂狮在屋里东碰西撞。他抓起根竹杠,要砸烂自己的脑袋,掂了掂似乎觉得竹杠不够硬,又操起斧头对准自己的脑袋说:“爸爸,儿子负了你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儿死后,请你把坟墓埋在娘的身旁。”

“你发疯啦,你咋能狠心丢下病魔缠身的爸爸,就是坐牢也还有出头之日。人生在世谁能无错呢?我心肝的儿……”老头子凄惨的哀号,那绝望的面容像一面镜子,使林森木看到了自己的罪孽。

“唉……”林森本手中的斧子慢慢地落在了脚下。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呼啸着的一辆闪着红灯长鸣的警车,仿佛压倒了狂风暴雨。警车风驰电掣般驶向娟芝家,“嗄”的一声停在门前。人潮呼喊着向这里涌,嘈杂的喧嚣在这里汇聚膨胀。警车上走出了三四个身穿警服的威严干警,娟芝和她娘挽着手也从车上下来。他们走进小石屋,林家父子呆愣愣地望着警察。一位警察拿出捏亮的手铐。林森本低垂着头伸出双手喃喃地说:“我服刑。”警察“咋嚓”一声铐住林森木的双手说:“走,上车!”

警察们押着林森木上了车,村民们越围越多水泄不通。驾驶员不得不走出驾驶室疏导吆喝着闻讯赶来的看热闹观众,观众猛地向两边闪开,警车“嘟”地迅速开出村庄。

此刻,整个村庄沸腾起来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院子里的一颗光秃秃的枣树,倔强地挺直黑黝黝的虬枝,在寒冷的朔风中寂寞地瑟瑟招摇。病歪歪的娟芝娘立在树下愣愣地望着虬枝,一只乌鸦“哇”的一声从远外飞来栖息在虬枝上。

娟芝娘望着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的乌鸦栖息在虬枝上,想起了女儿被人夺去贞洁难以弥补;想起了自己把救命恩人林森本送进了牢狱;想起了人家叽叽喳喳地指脊戳背,仿佛一把火红的铁锨捅进她的胸膛,她惨痛地拍打着枣树,撕心裂肺地高嚷:“苍天呀!你为什么要将灾难降临到寡母孤女的身上?”她痛不欲生地凝望着天空。

苍白的天空没有一丝血色,冷漠地对着人世间。

“天—一我的苍天!”疼痛煎熬着娟芝娘的心,她“哇”的一声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娘,你咋啦?娘!”郑娟芝红肿着眼睛从屋里蹿了出来,泪流满脸地扶起娘走进屋里。

娘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凝血的嘴唇说:

“女儿,林森本判刑了吗?”

“三天后开庭,坐牢是百分之百的事。”郑娟芝黯然神伤地望着娘。

娘凄然地一笑:“坐牢就好。”

郑娟芝依在娘的那张油漆剥落的破床边,深沉地凝望着娘那满布皱纹的苍白尖削脸说:“药汤好端端地放着干什么?喝!”郑娟芝端着药汤扶着娘喝完又说:“明天扶你去医院做CT。”

娘摇摇脱发稀疏的头,抬起网着红筋的小眼睛,望着从屋顶漏缝里泄进来的一缕光线道:“天啊,你为啥要把灾难降临到我的女儿身上?难道把救命恩人送进监狱,我就得到病死的报应?”她接着又是一阵阵“咳咳咳”的咳嗽。

郑娟芝像细心的护士轻轻地拍着娘的后背,她说:“娘,林森木罪有应得,你的病与他坐牢无关。”她扫视着烟薰火燎的四壁,已经发黄卷起的旧年画,擦得干净却愈发显着寒碜的家具摆设,全部无言地透出她们家的日子艰难。“我下海捞鱼抓蟹卖,一定攒钱医好你的病。”

娘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时时抽搐着的嘴角,透溢出掩盖不了的苦相。她前哺地说:

“你别老是盐巴伴饭,节约钱财为娘医治。你天生一副好心肠,可惜我活不了多久。”

“你别胡思乱想。”郑娟芝用疑虑的目光望着娘,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我患的是肺癌,医生说已扩散到全身,后脑长出乒乓球似的两只肿瘤。晚期了熬不了四五天。”娘说完用苍苔的舌头不停地舔着焦渴的嘴唇。

“娘,你听谁胡扯的?”郑娟芝神色惊慌地说。

“我看见医生拿着我的CT片,并告知你我患的是晚期肺癌。”娘揉了揉发黑发紫的眼圈,黯淡的眼眸中透出忧怨的目光,她说,“女儿,你别在娘身上费心了,让娘自灭吧。明天你回学校上课去。”

“娘,你重病卧床,我离不开你。”郑娟芝俯在娘耳畔轻声地说,“等几天你的病情好转,我再走。”

“你缺了功课咋办?”娘忧郁的脸上笼罩着浓浓的阴云。

“我会补上的。娘,你患的是重感冒。”郑娟芝明知娘患的绝症,还是故意加重了“重感冒”三个字,以此来宽慰娘的心。

“是不是医院里的CT机器出了毛病,误拍了我的病情。”娘迷惘不解地望着郑娟芝说,“要是患了癌症,我能吃饭、睡觉、大小便流通吗?女儿你说得对,我是重感冒。”她打起精神朝郑娟芝笑了笑,“你放心回学校去,用功读书吧。乖乖,听娘的话。”

郑娟芝听人家说过,凡是临死的人,希望多一秒钟活在人间,由于受心理的支配总觉得自己身体健康。郑娟芝强颜欢笑地对娘说:“你在家好好养病,我挑柴去集市卖。”

“去吧,女儿。”娘咧嘴一笑,苍老的面孔在阴影里显得特别忧郁。

郑娟芝吃力地挑起柴刚迈出门槛,就听见娘“哇”的呕吐声。她立即放下担子奔回娘的房间,跪在娘的床前十分温柔地说:“娘你呕吐啦,哪里难受?”她让娘斜躺在床头上,并把枕头真在她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