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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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我们店住一晚吧?看来你是离家出走的吧?真可怜。是失恋还是没考上大学呀?”

“妹子,你这么年轻,何必这么自找烦恼呢?要是想找个工作不难,上我们店当招待员,每月短不了三两百块的,玩得也够过瘾……”

郑娟芝只有一个劲地抽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珠子,谁劝也没有用,哪一家旅店都不肯进,还不时把手伸进包袱掏出一些冷饭团往嘴里填。

“哎哎,你们看黄英芳镇长来啦!”七八个花技招展的姑娘中一个高喊着。

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黄英芳款款而来的身上,她身体肥胖臃肿,那张保养得极好的黄瓜脸皮像茶叶鸡蛋,未曾开口笑声已经弹出喉咙,她穿着一身蓝色男式中山装,俨然一副堂堂大镇长的气派,见她们在路边便大声吆喝:“九妹子、花脚女、搽花妹子,你们都回去干活去吧。这姑娘也许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吧,由我来开导她。我是干部就不能让一位乡下女子流离失散。”

众女子都吃吃笑着走了。

黄英芳拍拍郑娟芝的肩膀,笑眯眯地问:“姑娘,多大年纪了?”

“十五岁?”黄英芳上下地打量着郑娟芝这个含苞欲放的花朵,心想如果有天使为替上帝做好事而人主凡人躯壳的话,我们可以无须害怕亵渎神圣地料想,他们会选她那样的美丽姑娘作附身的对象。唉,真是个不错的摇钱树,黄英芳黄瓜脸上诡秘地一笑,拉过郑娟芝的手拍拍说:“十五女子一朵苞育欲放花。

什么?告诉我,遭到什么困难啦?”

郑娟芝凝望着她和蔼可亲的笑脸,心想身无分文路难行呀。

当保姆?自己带孩子没经验;搬货物?离开校门体力不足;当门卫?又要选用退伍军人,自己条件不合格。寻找父母亲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人海茫茫简直是海里捞针,说不定父母早已病故不在人世了。当饭店服务员?洗碗端茶技术,还包吃包住包工钱,这倒不错。她琢磨了一会儿,笑吟吟地说:“仙居镇是仙人居住的好地方,吃的山珍海味,住的小别墅,我真高兴流落到此地遇见您这位大镇长。镇长哎,听说这儿旅店饭店都招女临时工,每月能挣个二三百块的。您是镇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给做个介绍吧。我初来乍到,对旅店经理老板一个也不认识……”

黄英芳坦然地一笑:“天哪!天哪!你长得几乖巧哟!这样的姑娘真是人见人爱呀!况且又念到初中——怎么不继续上学?

穷?——穷也能变富的么!中央政策通民心,允许少部分人先富起来。妹子,我这个镇长啊,顶顶同情穷苦人了。替你找个工作是我的本分。哎,你家住在哪里?”

郑娟芝听了她的这一番话,阴云笼罩的心襟又开始动荡起来。她爽快地答;“海巴村,离这儿整整八百多里。”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黄英芳眨眨眼睛问。

郑娟芝沮丧着脸摇摇头答:“爹妈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黄英芳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叫什么名字?”

“郑娟芝。”

“美!名字真怪美的。”黄英芳咧着嘴巴,“海巴村能冒出这样的天使,好了,娟芝姑娘,跟我走吧!”

“上哪儿去?”郑娟芝痴迷地望着她。

“走!上‘来不思家旅店’去。做临时工,叠叠被子,打扫打扫卫生,包你的茶饭,至于月工资,见了那儿经理再说。虽然是个体户,手续、规矩可严着呢,还得签合同。年轻姑娘家单身独马来小镇,可得讲作风问题。总之,经理姜阿基是个高考只差三分的知识分子,知书达理找他去吧。”

郑娟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黄镇长,太感谢你了。听说这里的路边旅店都顶赚钱,我早就想去当个临时工呢。”

“那好,那好。只要你好好干,姜经理不会亏待你的。”黄英芳接过她的包袱,领着她朝一幢小花楼走去。没走上百步,一辆木兰摩托“味啦啦”地驶过来。一声怪叫来了个急刹车。

“黄镇长,你辛苦!”骑摩托的小伙子是三角筋,寡瘦、绿豆眼、颧骨高高凸起的凶残脸,他朝黄英芳扮个鬼脸,又上下打量郑娟芝两眼,嬉皮笑脸地说,“又来临时工啦?姜经理正愁临时工不够用呢。多亏您这‘花猫’会逮耗子呀!这一个,长得挺漂亮,干临时工准叫行!”

郑娟芝不解地问:“黄镇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英芳挖了小伙子一眼,嗔骂道:“黑皮,还不快去接客去!

前边又停下几辆大卡车了。人家司机正愁找不到旅店呢,去,快去!”转过脸对郑娟芝笑了笑说,“黑皮是姜经理的帮工,人不错,有文化,说说笑笑真君子。嘴巴上臭一点,作风问题可没得说。”

“他是城里人吗?”郑娟芝开心地笑着问。

“是的,大前年姜经理从省城请来的临时工。摩托车开得好,过路车辆停下了都是他去拉客。他很会说话,脾气又逗人喜欢。久了你就知道了。”黄英芳朝她狡黠地笑了笑,“娟芝妹子,时代不同了,观念要更新。从前搞的穷过渡,如今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能弄票子谁就是好角色!这年月没钱不行啊,物价上涨这么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有傻瓜才不爱票子。走吧!

我瞧你这妹子心眼挺活泛。哎,想不想金项链金耳环?”

“能解决温饱问题我就高兴了。黄镇长,等会见姜经理,还望您多多美言几句。”郑娟芝感恩戴德地说。

“走,我们去‘来不思家旅店’。”黄英芳拉着郑娟芝朝“来不思家旅店”走去。

云幕愈来愈低,愈来愈浓厚,浅色的云朵渐渐聚成大团大团黑黑的乌云。云块中间,有几处仿佛骤然被撕裂了,露出一线线明亮的天空。

“来不思家旅店”那一间二层楼的房子坐落在马路边。黄英芳和郑娟芝走进屋里,屋里中央摆着一只大火炉,三张四方桌子。阴暗的小房间里排着三张旧木棍凑成的床,床上黑腻腻的破旧棉被油污和血迹斑斑,不知道哪是里哪是外,露出发黄的棉絮。有的小房间里还发出“吱嗄吱嗄”的响声和女人的呻吟声。黄泥地面上零乱地散着啤酒瓶、酒盖、烟蒂。

黄英芳喊了一声:“姜经理。”

“嗳,我马上下来!”楼上一阵响动,传来了男人的嘶哑声音。

郑娟芝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的30多岁男人,手里紧捏着几张角票“吱咯吱咯”地下了楼。小平头下,一双细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精光的粗而短秃的眉毛边上吊着一个红红的小肉瘤,鼻翼特亮,显得鼻子格外扁平。扁圆的脸使下巴难给人以异峰突起之感。此刻,他的小眼睛泛出狡黠的目光看着郑娟芝,急忙迎上来亲热地握着黄芳英的手说:“黄镇长,找我有事么?”

黄英芳笑笑:“大事没得,小事一桩。这姑娘叫郑娟芝从老远的大海角出来找工作做的。我把她介绍到这儿来了。姜经理,收下她吧,人怪可怜的。”

姜经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又亏了,这个月又亏了。原有的几名临时工我正想辞退呢,没想到镇长又往这儿加塞子了。塘小养不下大鱼,黄镇长您还是领她上别处去吧。”

黄英芳正言厉色道:“姜经理,你不能一切向钱看,扶弱济困是我们的本色,况且这姑娘思想够解放的。人还没进店就向我表了态,要挣钱,收下吧。我替她担这个保,明天上午我就替她办理临时户口。”

姜阿基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

一候黄英芳走出门,姜经理立即变得热乎起来;“郑娟芝同志.刚才我是考验考验你呢。看来你是真的爱上这家旅店了。要说就那么三两张床位,每晚大不两三位住客。总是,在这儿干活要求挺严的。有时顾客不免发发火,或者同你调笑几句,你可要受着,无论如何不能同人家顶嘴。本店是小本经营,砸了锅家底都得赔上去。你既然这么困难,又认定这儿好,我就收下你吧!你会写字吗?”

郑娟芝说:“会写,读了初中。”

“好,那好,”姜阿基十分惊喜,“会唱歌吗?”

郑娟芝心有余悸地笑了笑:“会几句,通俗的流行的,美声的都会几句。吉它也能弹两下,电子琴弹得还比较好。”

“会跳舞吗?”姜阿基狡黠地闪动了一下眼珠。

“不会,我在读初中,老师不允许学生上舞厅。”

姜阿基连连颔首,从抽屉中掏出合同书,拧开钢笔,笑眯眯地把纸递过来。

郑娟芝看着合同条文;

一、本店属个体经营业旅店,信誉第一,顾客至上是本店宗旨;四个坚持是本店方向,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本店的指导思想。

二、来本店的临时工必有一名镇干部担保、引荐;

三、凡本店临时工必须遵纪守法,做到服务热情、大方、周到、爱店如家、店兴我荣、店衰我耻。既要注重经济效益又要注重社会效益;

四、本店做工者一定三年,无特殊原因不得单方面违约,合同期未到提前离开本店,必顺负责三千元赔偿;

五、本店实行经理负责制,凡进店工作的临时工必须服从经理统一调配。

姜阿基两只鼠眼不时吐出淫邪的目光问:“怎么样?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郑娟芝点点头说:“这合同我能接受,要以顾客为上帝,为‘来不思家旅店’增添光彩。”

姜阿基乐呵呵地说:“极好的,好的,我完全相信。你住二楼东头二0八号房间吧,那是个单间。过来,包裹我给你提着。”姜阿基说着伸手从郑娟芝手里抢过粗布包,欲想上楼。

突然,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娇滴滴地拉着三个男子,嘻嘻哈哈地跨进门来。

“你们唱几首歌给哥儿听听吧。”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道。

“花脚女,唱一首吧!”胖子搽花女,挺了挺像是做了隆胸术的鼓胀乳房,娇媚地瞟了一眼高瘦男子。

“来吧,妹子。”高瘦男子应随着。

“姐妹几个,花脚女金嗓子最好。”花貌娉婷,光彩照人的九妹子说。

“唱吧!姐妹们。”姜阿基命令道。

“那我不客气啦。”花脚女眼角留情,玉貌生春,有一种“月****尽花含烟”的娇媚,娇作地挪了挪那双嵌金边的花鞋子,提了提红绿相间的花格子裙,扭动着腰肢嗲声嗲气地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