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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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萍儿,快去拿茶来。”吴大妈又推了她一下。

李丽萍兴奋地到了厨房。一会儿,她端了一杯人参汤递给陈正华,便问了一句:“妈妈,你要茶吗?”

“刚喝了一碗,现在不要了。”吴大妈抚摸着陈正华的手说,“孩子,快喝。”

“吴大妈,我请求您,让李丽萍嫁给我吧!”

“我认为年轻人有不少高尚的冲动往往不能持久,其中有一些冲动一旦得到满足,只会变得更加转瞬即逝。”吴大妈说时目不转眼地望着陈正华的睑,“我认为有热忱、有激增、有抱负的男子,如果同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女子结婚……尽管这污点并不是女子自己的过错造成的,可是冷酷和卑劣的人们却可以把惩罚强加于她,还可以强加于他们的孩子。而且丈夫在事业上越是成功,人们就越发会把这件事当做笑柄来刺激他……那么,无论他的天性多么善良,胸怀多么豁达,也难免有一天要后悔自己当年结了这门亲,而妻子知道丈夫感到后悔以后,就会更加痛苦万分。”

“吴大妈。”陈正华说,“这样处事的人必定是自私的小人,他不配称做一个人,也配不上你所描绘的那个男子。”

“陈正华,这是你现在的想法。”吴大妈说。

“这个想法永远不会改变。”陈正华又说,“我是一个劳改释放犯,遇到你们如此的善良,迫使我向你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罪错,我就是强奸李丽萍的罪犯。现在我对她的感情并不是昨天才产生,也不是逢场作戏,我的心已经永远属于她……

我那美好、善良的姑娘!任何男子对女子的情意之坚定都无过于此。吴大妈,我的全部思想、抱负、希望都和她分不开,如果在这件结婚大事上你跟我对立的话,那就等于把我的安宁和幸福抓在你手里当做尘土在风中扬散。吴大妈,这件事请你好好想一想,不要把别人的幸福看得一文不值,这件事你好像想得很少。”

“吴刚那孩子?”吴大妈困惑地望着他说。

“李丽萍告诉了我,吴刚是我的亲生儿子。”

吴大妈久久地注视着他,忽然,话题一转说:“铁窗的生活害得你不可安生吧。”

“刚人狱的时候真想自杀,但管教干部用绣花般的细致和耐心,研究着那灰色国服下裹着的每一颗受伤、扭曲、变形的心灵。看档案、分类型、找规律。刑期长的、刑期短的、年龄小的、年龄大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该怎样区别对待因人施教。他们对待犯人就像父母对孩子,像医生对病人,像老师对学生。”陈正华想起了入狱时的情景:

那是乌云翻滚的一天,我被关押在三0六号牢房。房里有一肥一瘦的两个囚犯(肥子就是老厂长,现在定居在美国,把绣衣厂转让给我。瘦子就是赵明医生,他开办了诊所),满脸横肉的老厂长走过来往我肩上一拍说:“老弟,犯了啥罪?哈哈哈,是不是犯了女人罪?”我心里想犯别的罪可以告人,可犯强奸幼女罪太肮脏了,便低头沉默不语。老厂长怒气冲天地说:“操娘的,保你妈的秘密。”他一拳打在我的嘴巴上。即刻,我嘴里流出了鲜血,气愤得一低头钻进他的裤裆下,猛力地把他掀个仰面朝天。他的后脑勺撞在铁栅栏上,我又猛扑过去用双拳拼命地打骂道:“狗娘养的,在老子面前耍啥威风。”突然,瘦子赵明高喊:“黄监狱长,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我疯了似的又冲过去拦腰抱起瘦子赵明,他两脚踢蹬着,两手抓挠着。这时,魁梧的黄监狱长穿着制服,手拿电警棍往我前面一杵说:“住手!”我把赵明往地上重重地一墩。不一会儿,他们俩气喘如牛地站起来。黄监狱长望着我们,厉声道:“这是怎么啦?”

老厂长两手捂着流血的后脑勺道:“黄监狱长呀,这家伙一进门来就杀气腾腾,一会儿打我,一会儿打赵明。”

“是啊,这坏蛋性子人暴,是杀人犯吗?”赵明帮腔道。

我用手擦了擦满嘴的血说:“放屁,他们全是放屁。”几名管教干部把我捉住,给我加了脚镣手铐,打入了禁闭室。

禁闭室里四周漆黑,时钟“当、当、当”地敲了几下。我知道是深夜十二点钟了,想起与人殴斗他们能放过我吗?我是罪上加罪死路一条啦!

“轰”的一声天空狂风暴雨,雷声隆隆,电光闪闪,雷电像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刺进我的胸膛。我绝望地把头用力地向铁栅栏撞去,即刻血流如注。在我迷迷糊糊时,只见闪电耀眼地在我眼前一闪。我猛睁开眼睛一瞧是手电筒光,原来是黄监狱长带着几名管教干部和几名表现好的犯人在查夜。突然,黄监狱长叫了一声:“林森木自寻短见哟!这孩子。”他俯下身用手摸摸我的脉膊说,“赶快送医院。”

有人说:“他是个社会渣滓就让他死嘛。”

另一个人说:“黄监狱长,他自杀与你无关,不必送医院。”

“你们都给我住口!”黄监狱长高嚷道,“我希望培植,不希望摧残,希望赢得感化,不是拧出血泪。快拿担架送他去医院。”

他们顶着滂沱的大雨迎着风暴,全身湿淋淋地把我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流血过多要输血,怎么办呢?”

黄监狱长把袖子一挽说:“抽我的,我是O型万能血。”

医生端详着他的脸说:“你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体质虚弱,还是不要输血为好”黄监狱长输血给我,医生在我头顶上整整缝了七针,终于把我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有一天,黄监狱长提着蛋糕和妻子一道来医院。他的妻子打开蛋糕的包装盒说:“森木,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想起了二十五年,谁也没给我做过生日。我激动得泪流满脸,凝望着红太阳似的蛋糕,上面用奶油铸成的金光大道,大道两旁摆满鲜花,我抽泣着说:“黄监狱长,我……我对不起你。

我打了人,你还待我这么好,我……我……”

黄监狱长笑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哎,老伴,快插上蜡烛吧。”’他的妻子说:“多少支蜡烛?”

“二十五支。”黄监狱长说。

“黄监狱长,你怎么记得我的生日和年龄呢?”我惊诧地问。

“有你的档案记载着。”他的妻子微笑着说,“老头子,点燃蜡烛吧!”

黄监狱长用打火机“噗”的一声,点燃了蜡烛说:“林森木,祝你生日愉快!”

我深情地望着蛋糕上二十五支蹿着红红火苗的蜡烛,咬紧嘴唇下定决心悔过自新,做有益于人民的人,报答他们的一片爱心。突然,黄监狱长笑哈哈地往我肩上一拍说:“你要勇敢地站起来,不要灰心丧气。孩子,吹灭蜡烛吧!忘掉昨天,走向新生。”

我鼓足劲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说:“我一定悔过自新,不负你们殷切的期望,沿着一条通向阳光灿烂的光明大道走。”

“好,好,好,大家吃蛋糕吧!”黄监狱长异常兴奋地说。

此刻,我觉得他们没有因为我行为不端蔑视我,而是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这种同情给我以抚慰和鼓舞。

明媚的阳光把我带出了医院,我回到狱中得到了老厂长和赵明的无微不至关怀和热情帮助。有一天深夜,我们对着铁窗外的天空上闪闪烁烁的繁星,赞颂党的改造政策,管教干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谈到激动处,我苦笑道:“我决不会再死在女人的问题上了。”

我们三个狱友各有所长,老厂长在家办过绣衣厂有经济头脑;赵明文化程度高脑子灵活;我年轻憨厚能卖苦力。黄监狱长根据我们的长处,安排我们协助监狱创办绣衣厂。

我说:“赵明,我拜你为师。”

赵明说:“我接收你这个一年级的学生。林森木,没有知识它就会消蚀才智,摧残情感。只要你沉缅于读书,各种修养都能向好的方面转化。”

老厂长说:“森木,你已得到了救治的途径——读书。暧,你要脱胎换骨了,林森木名字太倒运,带着‘森’字,使人感觉阴沉。”

“是啊,应该正气一点。”赵明兴奋地说,“叫陈正华吧。陈—一是大众姓;正——正风;华——中华人民共和国。”

“好呀,赵老师,我就叫陈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