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若是两情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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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从此,我走到哪里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我,指梁戳背咒骂我,常常在我床上偷放牛粪和猪粪,门上吊着一只破鞋。当我路过村口,不但遭到长舌婆们的指指点点,而且连顽童也朝我头上扔小石子。我在痛苦中熬煎,我孤独、迷惘,使我好后悔控告了你。我再也忍受不了人们的冷潮热讽、白眼、侮辱,我只好打点行装背井离乡,流落到路边饭店当服务员。姜阿基就是路边饭店的老板,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我的爱情,当我怀孕快九个月时,他又喜新厌旧地抛弃了我。我在走头无路的时候跳海自尽,却被海巡税务所所长吴善伟搭救,是他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和希望,可谁知道吴善伟是个先天性阳痿的人(病历卡现在还在法院)。当我得到吴家的宠爱,对新的生活充满着希望的时候,可吴善伟在一次军事演习中牺牲了。我悲痛欲绝地发疯了,以后便认识了你,从你那里得到了快乐和幸福。可姜阿基为了敲诈钱财,以孩子吴刚相要挟。当时我也弄不明白吴刚究竟是谁的孩子?就在三个月前,我们的血样被送到上海血站中心化验,结果姜阿基排除了是吴刚的亲生父亲,而你是……”

“吴大妈能顶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嗯……”

“你不是她的儿媳妇,吴刚又不是她的亲孙子。她能接纳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你们吗?”

“陈正华,听我把话说完。”李丽萍凝望着他说,“为了摆脱美阿基这个流氓的纠缠,我便写信向你求爱,并附上我最心爱的龙凤图案护身符。”

“这信封和护身符我一直没有收到。”

“你永远不会收到,这封信落到妈妈手里。她看见龙凤护身符后,确定我是她曾经抛弃的亲生女儿。”

“怪不得我父亲曾经咒骂你是野种。”

“为了过上平静的生活,我们恳求法院不要将吴刚告诉他的亲生父亲——林森木。”

陈正华恍然大悟道:“三个月之前,一位法医来我办公室对我说‘从你红润的脸上判定你的血型特别好,我们抽你的血,试验一下能否医治患白血病的人。’我被他们蒙住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一个孩子。”陈正华睑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丽萍,是我断送了你的前途,你恨我吧!骂我,打我吧!”

“我控告你坐了狱。”

“这是我罪有应得的。丽萍,你做了我几年的妻子呀!”陈正华激动起来。

李丽萍发疯似的扑在桌子上,她纵声痛哭起来,哭声是那样充满激动和悲怆,她说:“陈正华,让我们忘掉过去的名字,忘掉过去的一切,我们永远不分离。我的希望、我的志向、抱负、心情以及对生活的每一种想法,除了我对你的爱以外都发生了变化。现在我要奉献给你的是我真挚的永不变更的爱。”

李丽萍发现他的注意力被激起了,因为眼泪顺着他的睫毛直流,他发出一声声哽咽般的叹息,差不多连气都透不过来。他一下子转过身去,走向墙壁站在那儿,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他们沉默了……他们的脸背对着,他们的泪水彼此冲洗着对方的脸儿。至少他们一起在哭泣,遇到这么令人肠断魂销的当儿,他的手扶在墙上用极其温柔的亲昵的,真心实意的语气说:“我对不起你,丽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不是来给你说这个的。”李丽萍像只小猫似的扬起苍白的脸,用那双憔悴失神的眼睛看着他,久久地、久久地望着。

“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李丽萍毫不犹豫地起誓。

陈正华激动地说:“你别起警,我的感情不是语言所承诺的,我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不知道下一个钟头的命运会怎样呢?”

“这是一种多疑症,要不你太激动了。亲爱的。”

“丽萍,我永远不离开你。”他又一次在她的眼睛上吻着,他真想吸干那里边的苦涩的泪滴,让那里永远只是一片明媚而灿烂的阳光。他又说:“记得从那以后,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恶狠狠地整治过自己,我只想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也终于没能如愿。

我被消失在黑暗中,被埋葬、被湮没、被禁铜。谁要是曾经见过我在阳光下欢笑劳动,而后见到我牢狱的模样,一定会怵然战栗。黑夜般的寒冷,死亡般的寒冷,头发不再有清风吹拂,耳际不再有人声喧嚷,不再有天光映入眼帘。我为枷锁所压碎,蹲在牢狱里的木板床上,一动也不动,几乎鼻息全无,甚至不能够感受痛苦了。你那时的美丽而纯真的目光,户外生活、乡村田野、残暴强奸,然后是老爹他们愤怒的脸孔,审判场上人们气愤的镜头—一闪过我的脑海,历历在目。有时好像歌唱着金色的幻影,有时好像奇形怪状的噩梦。但是现在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可怕的虚渺斗争,陡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是遥远的音乐高高在空中演奏,然而在这坠落的深渊里再也不能听见。”陈正华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丽萍,我刚进牢狱一直非睡非醒。

在这场刑罚中,在那间牢房里,我再也不能区分清醒和睡眠、梦幻和现实,正如再也不能区分白昼与黑夜。这一切都混饨、破碎、漂浮、混乱扩散在我心里。我不再有感觉,不再有知识,不再有思想,充其量我只是在做我。从来没有任何生灵像我这样深深沉陷在空幻之中。这时,管教干部以慈母的心叩开我邪恶的封闭的心,灌进了纯洁的清水,清洗了我肮脏的灵魂。从此,我以管教干部的教诲作为遏制私欲的警笛,把自己的堕落当做迷途知返的路标,用高尚的德行与良知永远囚禁罪孽,囚禁丑恶!”

“陈正华,让我们越过习俗的藩篱一那种既没有得到你良心认可,也不为你的见识所赞同的纯粹因袭的障碍!”

“一度罪孽深重,现在思安悔过的人能不能结婚呢?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上刑场枪毙啦!”

“你是防卫过失不会枪毙吧。”

“那至少要判刑。”

“我永远等你。”

“不要等啦,你们回家结婚吧!”这句话从管教干警嘴里冒了出来,“你们结婚吧!陈正华,我现在就放你走。”

“放我走?”陈正华用怀疑的目看着管教干警。

“我们的政策一贯是以法律为准绳事实为依据,这是一起防卫过失引起的案件,检察机关宣布免予起诉。你们可以回家结婚,预祝你们新婚快乐。”

他们很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李丽萍想到陈正华无罪释放,这一欢乐的心情从她的明亮眼睛里,从她可爱的笑容中流露出来。

正是她那美丽的眼睛和动人的笑容,吸引住了陈正华。李丽萍说:“你觉得平静而快乐吗?”

“平静?——不,但很快乐——来到心窝里。”

李丽萍抬头望着他脸上幸福的表情,那是一张热情勃发、涨得通红的脸。“把心里话告诉我吧,正华。”她说,“同我说说你内心的重压,宽宽心吧。你担心什么呢?—一怕我不是个好妻子?”

“这与我的想法风马牛不相干。”

“我们走吧!你快去见亲生儿子和岳母大人。”

“妈妈和吴刚知道吗?”

“他们还蒙在鼓里呢。我们走呀!”李丽萍挽着陈正华的胳膊,他们激动万分地走出了看守所,脚像生了风似的兴冲冲朝吴家走去。

江南的气候已是春光融融,远近的原野一片葱绿葳蕤,呈现出勃勃生机。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李丽萍和陈正华怀着喜悦的心情到了吴家。

吴大妈正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他们走了进来拉下老花眼镜,一只被姜阿基用尖刀刺伤的眼视力减弱,她睁着右眼说:“嗨,陈正华,我的救命恩人。你出差回来啦。”吴大妈拉着他的手端详着又说:“孩子,你出差个把星期,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萍儿,你还呆站着干什么,快给他蒸一碗长白山人参汤。”

李丽萍微笑着点点头说:“妈妈,实话告诉你吧。陈正华为了营救我们,防卫过失开枪打死了姜阿基,刚从牢狱里出来。”

“怎么是这样呢?”

“这是正常的现象,公安局没有调查清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也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陈正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