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对那老妇人说:“无论任何人问起,不要说有公安局的人在这儿?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老妇人诚惶诚恐地点着头。
阿黑带着李奇朝洋楼后的花园走去。李奇走进花园,果真见到了姜伟所说的用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组成的奇特“爱”字。李奇不由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这片火红的玫瑰,李奇相信,任何一个心灰意懒的人,都会让这片火红的玫瑰燃起激情。
这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感苍天动鬼神的爱啊,可为啥轻易就熄灭了呢?
“真是遗憾!”李奇感叹道。
阿黑又过来拖李奇的裤脚,李奇这才离开这片象征爱情的玫瑰,去忙他该干的正事。李奇转过身,敏感到有双奇怪的眼睛在盯着他,李奇四顾,却又没发现人。
“谁?”
“没有人应声。”
“是谁?再不站出来,我这狼犬对生人可不太礼貌。”
一阵蟋蟀声响,从开放的红茶树丛后,走出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
“你是干什么的?”李奇问道。
“花匠。”老头回答。
“园里这些花都是你经管的?”
“是。”老头回答得很干脆。
“你是个很不错的花匠。”李奇由衷地赞道。
老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来多久了?”
“房子修好后我就来了,比主人还先搬来,我家少主人命我来园子里栽培花草。”
“你家少主人,是不是鲁文莅的前夫?”
“是。”
“他叫什么名字?”
“先生,一个已跟这屋子没有关系的人,你何必提起呢?”老头似有些不满。
李奇笑了笑,说:“大伯,你别介意,我只是随口问问。”
“在这园子里,我只负责种好花,来看花的人,总喜欢打听夫人的情况。我不说吧,又对客人不礼貌,说吧,又对不起夫人。夫人是不高兴我们在客人面前多嘴多舌的。”
李奇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大伯,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其实是两个不幸的消息。你家的两位小姐都被人绑架了。”
“啊?”老头显然大吃了一惊,差点站立不稳,急忙扶住茶树。
“我是公安局的。”李奇简短地说。
“先生是怀疑我家少主人干的?”
李奇将计就计地说:“是有点怀疑。”
老头越过茶垅,走近李奇说:“先生,不,公安同志,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家少主人。我家少主人可是好人哪!他和夫人虽然离婚了,但并不恨夫人,还留下我继续帮夫人种这园子里的花。况且少主人离婚后就到国外去了,他怎么会绑架夫人和海小姐呢?”
“看来老伯对你家少主人的感情很深啊!”
“是啊,没有少主人一家的好心收留,我父辈就暴尸荒野了,哪还有我们今天啊!”老头充满感情地说。
“大伯,能给我讲讲么?”
“我爷爷,是清宫的花匠,一天去御花园修花草时,偶然撞见一个妃子正与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调情。我爷爷,装着没看见就走开了。可那妃子反到恶人先告状,告我爷爷调戏她。我爷爷吓得不轻,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逃出皇宫,带上家眷往京城外逃。可那妃子怕丑事暴露,指使人四处追捕他。爷爷逃到燕山脚下准备带着家眷跳崖自尽。因为早晚难逃一死。那时我父亲才几岁大的孩子,我奶奶不忍心孩子受这飞来横祸。一家人抱头痛哭。这时不远处的官道上来了一行车马,听见哭声那行车马停了下来。车马主人打发人来叫我们过去。原来这车马的主人是离京到山东赴任的钦官。我爷爷想反正难勉一死,索性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冤屈说了出来。那钦官和夫人很同情我爷爷的遭遇,就收留我爷爷一家人。那钦官到山东府赴任后,我爷爷就成了他府里的花匠。爷爷将所学手艺传我父亲,父亲又将手艺传给了我。那钦官就是现在少主人的太爷爷,不但收留了我爷爷一家,等我父亲成人后又帮我父亲娶妻成家。”
老头说到这里停了停,似乎很感慨。
李奇没有插言,静听老头下文。
老头咂了咂嘴又接着说道:“少主人一家对我们祖孙三代,真是恩重如山啊,我爷爷立下了一条古训,要我们子子孙孙不忘少主人一家人的恩情。主人吩咐我们做什么,万死不辞。少主人临走时吩咐我养好这些花,不管少主人在与不在,我都要尽心尽力把这些花越养越好,希望少主人有一天能再回来看看。”
“你认为你家少主人会再回来吗?”
“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少主人也说,最喜欢看我种的花了。”
“老伯,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我家少主人要是不和夫人离婚,现在该有多好。我家少主人待人客气,可真是好人哪!他绝对不会绑架夫人的。”
“我们也希望是这样。”
阿黑又在拖咬李奇的裤腿。
“阿黑,安静!”李奇拍了一下阿黑的头。
“公安先生,我这花园里从来没有让狗进来过呢。”
“老伯你放心,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犬,它可乖了,不会弄坏你的花。它也喜欢这些花呢。”
“这些花草都是我的心血啊。要是弄坏了,夫人看了不高兴,我就对不起少主人。”
“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真是世间少有的杰作呀。老伯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园艺师了。”
老头又高兴地笑了。显然很高兴有人这样夸他。
“那花的形状是少主人设计的,花是我培育的。我家少主人对夫人,其实真是很好的,夫人真是不会享福。”
“夫人对你好么?”
“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和气的,每月工资没少给。其实我一个孤老头子要那些工资来作什么呀,我不抽烟,只是爱喝两杯。大部分钱我就给花买肥料用了。”
“老伯没有成家?”
“曾经有过,解放后,我和父亲被安排进公园当园艺工。文化大革命说那些花草是封资修的东西。我和父亲都被打成反革命,父亲一气之下就归了天。妻子带着女儿跟别人跑了。文化大革命后,少主人找到了我,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修这洋楼时,要我来给他培植花草,我就留了下来,原公园管理处舍不得我,要我回去,我就没回去,我必须要对得起少主人。”
“你家少主人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是的,是他伯父的,他伯父在国外发了财,又膝下无子,本来是要少主人到国外去的,可少主人离不开夫人,就没有去。”
“老伯,今天打搅你了,等破了案,我再来好好欣赏你种的花。”
“好的,花是供人欣赏的,我欢迎每一个爱花的人。”
李奇带着阿黑离开了花园,阿黑显得有些不情愿,来到洋楼,又见到那个老妇人,李奇也不客气地说:“大妈,我和阿黑都饿了,能不能弄点便饭我们吃?”
老妇人笑着说:“先生是第一个找我们要东西吃的客人,我叫厨房准备去,马上就好。”
不一会,厨房准备了丰富的饭菜端上来,给阿黑也盛了满满一盆放在地上。
李奇和阿黑饱餐一顿后,离开了洋楼。但却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在附近逗留,查看周围的地形,他把摩托车开远后,停下来,又推着往回走,给人的印象他已离开了这风景宜人的山庄。
他在洋楼不远处的树丛中把摩托车藏好,带着阿黑来到后花园处的围墙外,等待着夜色的来临。李奇极不喜欢这种环境和气氛,他曾在一些电影里见过类似的场面。
阿黑友好地舔他的脚踝骨。李奇开玩笑道:“阿黑,你是不是认为我好久没洗脚了?”
阿黑继续友好地舔着。
夜幕终于来临,李奇很轻松地攀上了围墙,阿黑也不逊色,弓起身子轻轻一纵,也上了围墙,伏在围墙上查看了园里的动静,见园里寂然无声,然后才又带着阿黑悄悄跃下。
阿黑很兴奋,它显然很喜欢玩这份刺激,它嗅着在一围墙处停下了。并用前爪扒地。
李奇拍了拍阿黑,阿黑就停了下来。李奇蹲下身,借着朦胧的夜光查看着阿黑扒土的地方,围墙处是几只开得很好的映山红,李奇轻轻分开花枝,在围墙上摸索,围墙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一丝异样,李奇不灰心,继续一边探索一边思考。他相信阿黑的判断。
但仍一无所获,他再把范围放宽,见离围墙不远处有休息坐的石凳、下棋或喝茶用的石桌,这些东西摆设在围墙近处显得有些不合适。李奇的脑子马上一亮,他走过去,挨个搬动旋转石凳,但没有丝毫反应,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石桌上。他握着石桌的边沿。使力气左右搬动着,石桌动了。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那映山红处的转墙被缓缓打开了。
李奇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分开映山红的花枝,探头望向围墙里面,里面黑森森的。他侧耳谛听,又张大眼睛,力图穿透黑暗。
里面仍是寂然无声。
但李奇不敢掉以轻心,他贴着身,往里摸索,摸到了冰冷的石台阶,李奇迈了进去,阿黑也紧随其后。他在黑暗中挺起胸,伸手从口袋里摸微型电筒。他小心地、有点紧张地握着电筒,把手臂完全伸开,尽可能距身子远一点,然后打开按钮。
一道白光划破他面前的黑暗。一排石头台阶向下延伸而去,看不见尽头。
李奇小心地迈动脚步,一步步地向下走,阿黑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走了十来级石梯后,石梯转了一个弯,电筒照出一道混凝土楼梯,一直通到一个地下室。他走过楼梯,来到了地下室。这是一个地下仓库,李奇的电光停在了仓库角上的一大堆加箍的铁箱子上面不动了,他沉着镇定地走过去,照着一块标牌,是一家国外很有名气的厂家生产的医药保健品。他小心地打开一个铁箱子,但里面是空的,接着打开的几个也是如此。
这里面一定有秘密,甚至是阴谋,李奇判断道。不然,一个地下室储存这些空盒子,是没有必要的。一个家庭,也不可能消费这么多保健药品,他让阿黑嗅这些铁盒子的气味。
李奇接下来开始仔细地搜查仓库四周。在墙壁上东敲敲西敲敲,阿黑在一处墙壁上低声吠了起来。李奇走过去,拍了拍,被拍的地方发出空洞的响声,他东找西寻,最后在楼梯底旁找到了机关,门打开了,里面又是一间仓库,储存着同样的铁盒子,打开铁盒子,里面是满满的保健药品。封装得好好的。
李奇对阿黑说:“这么多延年益寿的好家伙,我们该带点走。”
话刚说完,仓库另一侧的门吱地一声开了,一束光亮照了进来,李奇迅速掀灭手电筒,跳到暗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阿黑恐怖地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