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大和尚,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可是,因为他那特殊的和尚生活和珍儿的昏迷,直到上午才在珍儿身上头一回体验做男人的感觉。及至珍儿醒来,又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美娇娃,身体内那种男人的冲撞和渴望就像一股无法按捺的火,一刻也收拾不住。白天怎么吃的饭,财旺两口子和珍儿都说了些啥,一概糊里糊涂。只是眼睛一个劲盯着珍儿看。只想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珍儿抱在怀里,做他今天才做过的那事。这是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想记起师傅那些心静则安的话,也办不到。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晚饭,收拾了碗筷,就迫不及待想关门睡觉。对财旺婆姨说:“珍儿才好,我想早些睡。”
财旺婆姨当然明白他心里的事。不过仍旧按照当地的风俗,以长辈的身份给他们另做了一碗和气拌汤。看着他们喝下。
关门以后,智儿把珍儿揽在怀里,刚要亲一口,财旺婆姨敲窗户。一边敲,一边又从窗户上的猫道口上递进来几块捏成人人的干粮。说这是预备他们后半夜饿了吃的。
智儿说:“不用了。”
财旺婆姨说:“不敢不要。这是咱这里的乡俗。你父母都没有了,我就替他们送来了。天明以前一定要吃啊。”这其实是送子的意思。在世世代代的老百姓眼里,男婚女嫁,生儿育女是天伦大事。所以男女合衾之时,是一定要有送子仪式的。
有这一番打扰,智儿忽然清醒了许多。不再那么心急火燎了。只是盯着珍儿出神。
油灯下的珍儿,在智儿眼中忽然有些陌生。这个端坐在炕头的俏媳妇,是我心中的珍儿吗?我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想过娶媳妇吗?他无法把眼前人和那个在这炕上躺了一百天的不说话的女人联系起来。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不说话的女人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心里的人是那个小时候的珍儿。而此时……
就在他犹疑恍惚的刹那间,他看到了珍儿眼中带泪的忧伤。
珍儿抽泣着说:“智儿哥哥,我已经是个不干净的身子。珍儿已经不是原来的珍儿了。你为什么要救活我呢?”这是珍儿醒来之后,一整天都在痛苦地思谋着的问题。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机会和可能清醒地想过会面对智儿。
当那个儿时记忆中的哥哥只在心中的时候,那是一种纯洁的没有任何抓握的意境。一旦醒来面对这个成熟高大稳重可靠的男人时,除了庆幸欢喜之外,最大的痛苦就是自惭形秽。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智儿。更怕智儿会嫌弃她。如果那样的话,她宁可死,重转一世再来找智儿。
智儿心中一阵剧痛。他不顾一切地把珍儿搂在怀里:“不许胡说,你怎地尽说剜心的话?”
珍儿哭的更凶了:“我配不上你,老天爷为甚要让我破的没有人形才再遇见你啊。”
智儿突然心酸得想哭。连忙用嘴吻住了珍儿。
早已经熟悉的气息,在两个人身上心上交流着。就象一剂安神的良药,使两个人心中的辛酸痛苦渐渐变成了难以遏制的相互渴望。
珍儿从智儿落在她脸上,手上,眼睛上,身体上,甚至隐私处的每一个亲吻和抚摩里感觉到了智儿对她的珍惜爱恋和渴望。也点燃了她作为一个成熟女人蕴藏已久的对智儿的情和爱。她的心灵纯得像水晶一样爱着这个从小就梦想嫁给的男人。不由得热烈地回应着。
智儿则在珍儿热烈和谐的回应中找到了怀中女人和那个幼时的小人儿一致的激情。他把自己实实在在地放进了心爱的人儿身心之中。
融为一体的快乐,遐逸,甜蜜,疯狂,激荡,震撼,冲击着两颗狂喜的心。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不断升腾着的喜悦像脱缰的野马,又像肆虐的洪峰,翻腾着,吼叫着带着他们疯狂地难以承受地奔向不知道的地方……
洪峰过后,他们感觉到自己柔柔地躺在水草丰美的河岸上。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躺在一起。
(十四)
黎明时分,智儿从沉睡中醒来。看看身边睡得正香的珍儿,弯弯上翘的嘴角边带着甜甜的笑,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只绵绵的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按照每天的习惯,他本应该起床了。今天却不想动弹。他怕惊了这甜美的梦境。
男人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三十年守身如玉,天地轮回,世事沧桑,天理人欲,师傅没少讲。他从没觉得不可理解。可是怀里这个女人,不仅让他牵肠挂肚,还带给他那么不可遏止的欢乐享受。尽管珍儿自己觉得配不上他。可他对她的过去只是感到内疚。他庆幸自己从死神手里拣回了她,并且发誓不让她再受委屈。
想起财旺婆姨递进来的送子干粮,不由得又想到人这世世代代的延续。谁也不知道自己投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也没法预测自己下一步的路数。他从没想过要出家,可是出了。出家后没有想过要还俗,可是还了。一出庙门就遇上圪旦老婆,原本只想着治病救人,偏偏那要救的就是珍儿。还正巧师傅刚传授完妇科急救古方子。一切都像是老天安排好的。看来师傅那心静则安,随顺则禅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看着那几个白面烫的人人,突然想,珍儿会给我生些甚样的娃娃呢?想着想着又盯着珍儿看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那张生动可亲的脸和那软软的身子,哄得他又亢奋起来。家伙硬的棒槌一样。忍不住浑身上下又亲又吻,恨不得立刻把珍儿吸进肚去。
珍儿在睡梦中感到了智儿的热烈。她在亢奋中醒来。整个身心都大敞着迎向智儿。智儿是她的一切。如果智儿让她去死,她也不会犹豫。何况智儿带给她的是安全和无比的欢乐?
更让她感到羞涩和难为情的是,智儿不仅从头到脚亲吻她个遍,更把嘴停在下体舔吸着。这在珍儿所听过的传教中,是很少男人肯做的。因此更知智儿对自己的情意。她愿意他高兴。她自己更觉得好的上天。
智儿这作为则是帅性而为。那一百天里看护珍儿,每天都要给珍儿擦洗翻身,推拿按摩。为了防止褥疮,每次擦洗完都要闻闻珍儿身上的气味。自然也少不了女人最隐私的部位。但那时候他的心情,就像长者亲小孩那样。及至成就夫妻以后,却发现珍儿身上有异香。情急之下就舔吸起来。
随着那舔吸刺激的加强,珍儿欲仙欲死,下体喷出一股甜津津亮晶晶的液体,智儿在珍儿的呼唤中吼叫着进入珍儿体内。屋子里顿时满室生香。
这使智儿,对珍儿的身心更加着迷。妇科杂症中呈现的女人,和他对女人的感觉竟有那么大的不同。他的珍儿给他的感觉,那可真是绽香的花儿啊。
从这天起,智儿和珍儿,只要没有推不开手的紧事,就一天到晚粘在一起。有几次大白天关着房门,还让财旺婆姨撞见了。好在财旺婆姨是过来人。知道小两口新婚燕儿,一笑而过。
(十五)
自从珍儿好了以后,大和尚家就红火起来。珍儿百日昏睡,将死又生;大和尚宅心仁厚,苦尽甘来;成为一段传奇佳话。大和尚的医德医术因此而声名远播。慕名前来求医问药的络绎不绝。
特别是那些女人们,有了病都执意要请大和尚看。珍儿人样儿好,心眼儿好。人聪明伶俐。再加上那百日还魂的神秘色彩,成为婆姨们,大妮妮们心怡羡慕的对象。有病没病的都愿意相跟上来看一看。
财旺婆姨兴头上来,再隔三差五卖几回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吧那百日内的工夫很有味道又藏头露尾地渲染上一些,更哄得婆姨们,妮妮们成伙成群地往这里跑。生意兴隆自不待说。
珍儿和智儿小两口更是蜜里调油好的让人眼气。那珍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称心的日子。整个儿换了个人。红光满面,脚底生风,高兴得直是想唱。背地里没人时,独自个儿高兴的蹦。做起营生来又快又好。不等智儿和财旺婆姨动手,她早就院里院外,正房西房拾掇个光溜干净。一天纳一对鞋底子,两三天一对紧刹鞋。没几天,智儿,财旺,财旺婆姨,财旺的三个小子,挨挨地一人一双崭新鞋。还有棉的夹的单的等类衣裳。但凡拿到手里的就都做了。
把个财旺婆姨惊奇的总是问:“你甚时做来?”
“夜来(昨天)”
“就一天?”
“这点点营生还用几天?”
财旺婆姨心下揣度:我在婆姨们里头不算最拔尖儿的,也还算是个精干的快手哩。可是珍儿一个月做了的营生她大概三个月也完不了。要不是珍儿是她干闺女,说不定还要嫉妒哩。这阵子光顾了高兴了。这个认下的闺女,捎捎带带就把她的女人营生揽了一大半。
以前财旺婆姨从来没空串门子。自从珍儿好了以后,没做的了,就出去串门子,和那些年纪大的婆姨们唠个闲话。
婆姨们问她:“她财旺婶,有空出来了?”
财旺婆姨就自豪地说:“俺珍儿在哩,我早就没甚做的了。”
人羡慕地奉承:“看人家你,甚时烧了高香,半地里拾个闺女回来,比我们这亲生自养的还顶事。”
财旺婆姨不无感慨:“倒也是。俺珍儿牺惶惶出身,小小地做出来的。”
婆姨们附和:“人常说,做出来的是好的,真个不假。看俺家妮儿,小小地惯坏了。嫁了二年了,她男人的大鞋悄悄地荷回来让我帮着做哩。”
财旺婆姨就不以为然:“说牺惶是因为没奈何。谁家的亲妈舍得那样折腾自家的闺女?叫你把你妮儿卖了,但有一分奈何你卖?”
“说是说呢,谁舍得。”
“不用说你自己生养的,就我这认下的也舍不得。甚的些黑了心的人哩……”只要一说到这里,财旺婆姨就得祖宗八代把圪旦老婆骂个狗血喷头,不然就不解气。
婆姨们奉承劝解:“不是你心好积德,你能有这么好的干闺女?”
财旺婆姨就高兴的笑了:“挨上的,靠上的,给了你也一样,做人还能见死不救?”
珍儿把财旺婆姨当亲妈,有活就做,有话就去说。遇上些只有女人们才能说的话,就悄悄地和财旺婆姨叨拉。整天妈长妈短,把财旺婆姨早些年死了闺女的愁肠苦闷冲涮的干干净净。
两好合一好。不出两个月,两个人就没一点亲不亲的分别。财旺婆姨就不再愿意人们说她这闺女是认下的。人也就不说了。
(十六)
那珍儿天生聪明伶俐。自到了金圪旦家,学甚会甚,又有眼色,本来就不该有甚挑剔。可是圪旦老婆天天骂。好也骂,歹也骂。珍儿本是个要强要脸的人。自觉人受苦,不想让脸受苦。所以什么活都是不告就做了。只希望少挨些打骂。到了没换出圪旦老婆一点同情心是真的。可是无形中做出一手漂亮利索的营生也不假。
平日间,凡是婆姨们该做的活儿做完了,整天还尽空闲。就和智儿一起打理药柜,照护病人。夫唱妇随,把病人们打点的妥妥贴贴。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说好。因为大和尚人们叫惯了,也都改不了口,珍儿便被称做和尚嫂。细推敲,这称呼有些荒唐。不过乡间百姓称呼只是随俗叫得应就行,也没人细讲究。智儿一家只得随俗。
有一天,大和尚在柜上里间抓药,大半天没出来。珍儿怕病人等的着急,先给人家倒了一碗水,说:“先喝口水,我给你进去荷药。”
进去时,见智儿把药抽屉打开一大串,正急得一头汗:“日怪了,明明地买回来放在这里,怎么寻不见了?”
“你寻甚呢?”珍儿问。
“那天进回来的川贝母和鸡血藤。我那天倒换了个抽屉放,一着急不知放在哪儿了,说甚也寻不见。智儿说。”
珍儿忙说:“你不是放在上头第三个抽屉里了吗?”
“真个?”大和尚一边将信将疑,一边下手掏,果真就是。
“你怎知道?”智儿有些奇怪。因为当时珍儿没在跟前。
“你吃饭时说的”。珍儿一边答话,一边催他:“快些吧,人家等的哩。”
见珍儿催,智儿就说:“你从那头把全蝎找见。”
珍儿说:“全蝎就在你手跟前那个抽屉里。”
大和尚一掏,正是。便问:“你放的?”
珍儿说:“不是你前日倒过来的吗?”
“前日?”大和尚想起前日珍儿也不在跟前。
“你进城买川贝前不是自家叨念来?”珍儿见他狐疑补充道。
“是?”大和尚近日里病人多,忙得很。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是否叨念过。赶紧抓齐药就出去了。
吃过黑夜饭,智儿在灯下整理方剂。珍儿在旁边纳鞋底。
“牛黄,石膏,冰片,桔梗,甘草……”大和尚一边读念,一边在纸上写。
珍儿见大和尚已经放过一张,便问:“那解毒烫里不是还有黄芪呢么,你怎么不读念了,是不是去了?”
“恩?你怎知道?”智儿吃惊地抬起头来。珍儿不识字。这些汤头方剂他也没告诉过她。
“你半月前不是从箱子里荷出来添了两味药吗?”珍儿不经意地说。
“半月前?半月前你能记住?”大和尚越发奇怪了。不要说从没正经告,就算告了吧,能记那么清楚?
从那天起,大和尚留了个心,要试试珍儿怎么记的。也是小时候戏耍惯了。多半是想逗逗珍儿。就专挑珍儿不在跟前,又刚能听见的时候,拿出祖传的那些大方子,日怪剂子,一次念上十来个。心说,这你总记不住。
第二天,他对珍儿说:“我夜来刚记了几个老方子,今日倒不大的确了”。说着就要去找。
珍儿问:“你用哪一个?”
智儿说:“都用哩”。
珍儿就说;“麻烦的寻甚哩,第一个是女金汤,里面有白术,柴胡,熟地……第二个是……”一点也不打圪吭,十个方子倒背如流不说,连用甚的药引子都说的一些儿不差。由不得大和尚不惊。可又总也不敢相信。
两个月下来,着三不着四地,把他能想到的都拿来试探珍儿。连金魁药略,本草纲目都整段整段念过。过上一个月,珍儿还能背出来。
那天,珍儿在外间做棉裤。智儿在里间专门把本草上的几段念错了。珍儿就在外间问:“是你那天念的对,还是今日的对?”
大和尚一下子从里间奔出来,抱起珍儿在地上转了好几圈,贴着脸问:“你是甚的神仙下凡?怎能过耳不忘?”
珍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又问:“以前就是这的?”
珍儿“说不来。”
再问:“谁说的也能记住?”
珍儿摇摇头:“只你说的能行。”
大和尚立时眼圈就湿津津的了。他想来这是一百天他天天和昏睡的珍儿说话的缘故。打那以后越发端宝似的宠爱他的珍儿。教珍儿认字,开方子,抓药。怕忘了的事就先说给珍儿。留话匣子似的,准不误事。
(十七)
苦日子难熬。好时光快过。在称心如意的日子里,珍儿怀上了她和智儿的第一个孩子。小夫妻自然又多了人世间的另一种恩爱。到肚里有了胎动感觉的时候,智儿在没外人的时候,就爬在珍儿的肚上听胎心。
对智儿来说,为妊娠妇女掐脉看病是一回事。在珍儿腹部听自己孩子的胎心和蠕动是更神秘的一件事。茫茫天地从无到有。男人女人精血交合,冥冥之中就多出一个全新的生命来。如来真的佛法无边啊。
想起在禅堂时与顺明师傅的问对。
什么是如来?
顺明师傅说:世界的本来样子就是如来。
什么是世界的本来样子?
虚空不空就是本相。
什么是空?什么是不空?
空是世界万物归原,无相,无无相。不空是本相显形,万有皆生于无。有无同质,本相无二。所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形也。
什么是色身空相?
诸有形物体都是世界本原空相的变相。色相本空。
人也是色身空相吗?
你说呢?
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色身空相。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总讲宇宙天地无中生有。及至与珍儿成就夫妻,珍儿怀孕,有了胎动,才豁然有感。对先天真气,阴阳交感,化生万物,等玄机妙理有了新一层理解和体悟。因此上,智儿身心一直处在亢奋之中。
财旺婆姨只当是大和尚三十出头,盼子心切,哪知道他另有心得?
珍儿见智儿高兴,自然更是欢喜。可是私下里也有些担忧。她想给智儿生个儿子。先把香火续上,就有了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