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疑点甚多。你虽心思过直,思绪却还敏捷,怎会看之不出呢?”这无疑是有人设局,枉图载脏。就算载脏不成也好让他们二人反目成仇。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是看准了铭宇直爽的性恪了。这设局者必是对朝中之事甚为清楚而且还是个心思慎密的人。
“其一,我若是意图谋反怎会在皇宫之内行事。还说得那么大声,这明明是故意引你上钩,好轻易让你发现的。”
“其二,你赴约之事,并未同他人言及,又怎会让右相同白将军获得密报而及时赶了来。”
莫严君看了一眼正自陷入沉思的李铭宇,继续说道:“其三,对于军事布置之事,以你尚书之职,必是不甚清楚明了的,又怎会判断真假。这一点,对方也自是知晓的,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还要轻易出示军图其意图昭然若揭。也只有你这书呆子才轻易相信,还一下子吞进了肚子里,连证实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假山后的人又是谁?还有那一模一样的笔迹又如何解释?”被莫严君这样一一分析,李铭宇不仅怀疑自已是不是真的错了。
莫严君一笑道:“这又有何难,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习得易容与临摹的高手又不知有多少。”
“可笑我李铭宇一直以来自视甚高,确原来不过蠢人一个。”李铭宇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设局之人心计非同寻常,且背景颇深,无怪铭宇会中计。”能轻易潜入皇宫,并能调动各方高手参于此次行动。这般高人他倒要会上会。
“恩师可会责怪铭宇轻信他人,而怀疑恩师为人?”
“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还不知道铭宇对我的至深情谊。这倒让严君铭感五内了。”能够将生死相托的情谊怎能不让他感动甚深。
“你且安心在这牢中再呆些时日,一切有我。”
“有劳恩师了!”乍然而来的清明,让他退去内心的焦躁与悲哀的情绪,心境豁然开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怎样的无奈与不甘?
正是因为这份感动,他才不得不欠下这个人情。
子毅那一脸目地得逞的奸笑,让他现在还浑身发悚。
真是拿他没办法。为了能让自己相求,竟然不顾当朝三品大臣冤情莫明,而陷之入狱。
有这样一个任性的君王,真不知是龙陵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也怪他心急救人,而忽略了子毅的心性。于公,铭宇是当朝的尚书,不经刑部审讯而直接入天牢,本就不似一向以英明注称的龙陵天子的所为。
于私,铭宇是骥王爷的内弟,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子毅对这位兄长向来尊重,又怎会不顾及他的感受。
虽然贵为一朝天子,有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那也只是相对于亡国昏君而言的。似子毅这般雄才伟略的君主,又怎会轻易犯下这样的错误。不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谨守着当年的承诺,竭尽所能的辅左至今。
子毅已不复昨日年少之时的青涩,一方霸主的本色已逐渐显现。在他为主下的龙陵,必将迎来鼎盛时期。
十年之约已然达成所愿,也该到他隐退的时候了。
如果子毅能将心中的阴影也抛去,勇于面对那一段感情。他便可以安心离去了。当然,他得安排好身边的一切才行!
午后充足的阳光,透过生长茂盛的梧桐叶缝隙,洒在了莫严君身上和脸上。他舒服的闭上眼睛,轻轻的摇着身后由紫滕编织的摇椅。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像这样在树下静静的度过整个午后,已是许久已前的事了……
记忆中的那棵千年老树可还是依然耸立?师傅他老人家可还是时常醉卧树下?好怀念谷中的岁月……。
清晨林中小鸟愉悦的鸣啼、鱼虾嘻戏的清澈小溪。还有那满山遍谷的黄花同那扑鼻的芬芳……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为之思念不已……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脸上温暖不再,莫严君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刺眼的强光让他紧眯着眼,一点点适应后,方才全部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骆秋沙那有些迷茫的面孔。
“秋?你何时来的?”莫严君一睁开眼,便见有人在他面前,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笑得时候!”一入后庭,便被眼前一幕所惑。
那一缕缕光束在严君的身上形成一圈耀眼的光环。加上他脸上那恬淡安逸的微笑和空中正飘下的落叶,形成了极美的景致。让他怦然而心动。
“噢?怎么也不出声唤我?”武功高手就是有这个好处,如果愿意,行走间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是你听不见得!”骆秋沙道。
“还是秋你的轻功了得!”他又不是武功高手,双耳敏锐能闻数里之外。莫严君无奈一笑。
“有什么事吗?”秋不好好练功,跑到后庭来做什么?
“来人了。”骆秋沙话语简洁明了。
“是何人?”
“……”
骆秋沙紧皱了一下眉,沉默不语。莫严君深知他的秉性,知来人定是他的不喜之人。为了避而不见,这才转至后庭来找他。
他这个师弟啊!
莫严君扶着滕椅刚要起身,确被骆秋沙靠近的身形所阻。“怎么了?”
骆秋沙伸手扶下莫严君头上的落叶,递上前去。
莫严君接过已然有些干枯的树叶,低喃道:“盛夏就这样过去了,今年的秋天可还会依如往年?”
骆秋沙沉默无言,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走吧,秋!”看看是谁来了……
相府的会客庭堂是莫严君亲手所布置。内设各式的桌椅全部是采用龙陵特有的贵重紫香木所制,古朴而不失庄重。
这种香木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清淡而持久。具有安神醒脑的作用。每及思绪纷乱之际,闻上一闻,便可以清心安定。这也是他对之情有独终的原因所在。
堂内正前方上悬一块镀金匾额,为当今皇上所御赐。上面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四个字“龙陵恩相”。这等般的殊荣又岂是轻易可拥有的?骥王妃不由得暗自赞叹。
匾额下方所挂的是一副浓墨妙笔单青,画中一名白衣男子负手侧身而立,眺目远望。衣袂飘飘似仙。虽然看不见整个的面容,但是那宛如仙人之姿,让人一望便知是相府的主人。
画中的右下角写有一行小诗:
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对翠微。
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
数丛沙草群鸥散,万倾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这首小诗无心名利,心境淡然之意与画中之人思绪飘渺他方远游的境界交相呼映,相得而益彰。
骥王妃正自欣赏之际,莫严君已然迈入屋内。
鞠身一礼道:“王妃驾临,严君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丞相快快不要多礼,我此次专程前来就是想向莫相道谢。怎好让大人多礼!”骥王妃李月如上前伸手相扶,满面的笑意道。
知她所指的是尚书被赦一事,莫严君淡笑道:“严君只不过是求了个人情而已,一切都是当今皇上的圣明决断。王妃不用记在心上。”
“丞相莫要再过歉了,这样的救命之恩,怎敢稍忘。”“我李家只此一根独苗,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让我这做姐姐的怎生是好!”说到这里,李月如已然红了眼眶,她起手抽出随身携带的丝帕,拭了拭眼角。
此时的她有些激动,已然无法顾及这个动作与她那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是及其的不相衬。
莫严君趁着她低头拭泪的时候,看了一眼一同前来的李铭宇。
如果她知道了一切都是为了围护他所致,还会这样感激并登门道谢吗?
“李尚书既然尊我为师,他的事我又怎会不管。况且王爷又亲自登府相求。严君不才,所幸不辱使命。”
莫严君接过一旁府中女婢奉上的荼盏,向李月如请道:“王妃请用荼。”
李月如点了下头,并未伸手。而是转过头向右侧的李铭宇道:“铭宇,还不过来谢过丞相大人的救命之恩!”
李铭宇闻言急忙站了起来,走至莫严君身前,撩衣一跪:“多谢恩师救命之恩,请受铭宇三拜!”说罢不理莫严君相抚的手,‘咚—咚—咚”叩下三声响头。
“铭宇起来吧。以后切记遇事当谨行慎言,不可再加莽撞了!”知相劝无用,莫严君只能接受他的叩拜。
“恩师之言,铭宇定当谨记!”这次如果不是恩师出言相救,他早已成为了一缕刀下亡魂,此刻飘飘荡早已不知归踪何处了。他唯今之计,只能是牢记这份恩情,只望来日有机会相报。
“嗯!”莫严君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莫相的恩情之重如山,月如不敢轻言道谢。日后如有得用之处,还请言明。我以龙陵国骥王妃的名誉为誓,定当全力相助。”骥王妃口中虽言辞恳切,却仍在无意间流露出骄傲之色。也许是身份使然,她那轻抬起优美弧度高贵的下巴,始终并未稍有下倾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