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就这样被困住,悬在半空的腿,用力的向下伸长,想用脚前尖点抵地面。尽管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于此刻的她说,却是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在经过数次的努力之后,右脚尖终于触到了地面。心中涌过一阵喜悦。
只是这样的喜悦让她暂时忘却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虚软的双腿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将将及地的身体,还来不及站直,便整个倒了下去。
颈项通至后脑的沉闷的疼痛,因这一摔而更加的严重。整个头,似要裂开了一般。加上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痛的她整颗心都纠结在一块儿了。
“嗯”痛苦的一声闷哼。
如果不是被点了哑穴,她的这一声惨叫叫出声,一定很是壮观。
浑身那仅存的力气,也因为这一下摔散了,再也聚不起来了。
身为一名高雅的文人,熟读四书五经,常徜徉在诗林文海。对于这‘五体投地’一词,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认识深刻。
只是,这过于亲近的认识,却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至少,在刚进门的两名丫环眼中,是这样认为的。
“哎呀,夫人”两名小丫环一声惊呼,紧赶几步,过来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在从地上扶起的过程中,那条方方正正的红盖头,由始至终的,牢牢的,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始终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她整个头。
莫严君瞪大了眼睛,盯着紧贴在鼻尖儿上的红盖头,恨不得将它烧出两个洞来。
等她恢复自由,每一件事情要办的就是,把它狠狠的拽下来,再用力的揉个遍,扔尽灶坑里,非看着它烧成灰烬不可。
当然,此时的她,也只能干过瘾的想想而已。仍旧只能,与它大眼儿对小眼的互相瞪着的份儿了。
“夫人,有没有摔痛哪里啊?”丫环之一,细声细语的问着。
“嗯”
“很痛是吗?哪里,我帮您看看?”
好啊,好啊,赶快过来啊!
“嗯!”
“春桃,你要做什么?”
伸过来的小手,被人拉了回去。一道稍微低柔的声音,出自另一个丫环之口。
“我帮夫人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啊?怎么了,夏荷?”
“夫人没有说话,那便是没有伤到了。再说,夫人身上的嫁衣,又岂是你我能够动手脱去的?小蹄子,真真的是不识趣!”说着,轻轻的吃笑起来。
那叫春桃的小丫环,被她这一说,想是反应过来,‘呀’了声低呼。
不用看,也知道,她定是害羞的红了脸。
想是这新娘子出身低微,两名婢女并没有把她当成一般主子的那般敬畏。嬉笑逗耍,倒也没有背关她。
“夫人,春桃不懂事,您可莫怪呀?”夏荷低柔的道。凑近身前,替她整了整衣摆。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语气里倒听不出半分的认错之意。
看着她一双细白的小手,在眼皮子底下,东扯扯西拽拽,莫严君闷闷的一声唉叹。不得不正视她目前的身份,一个替身且身份低微的新娘子。
想不到,生平头一遭穿上嫁衣,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不过,想想也实在是有趣。
这漕帮帮主,也真是没老婆的命。前几个,死的稀奇古怪。而这一个吧,好好的竟然跟人家跑了,换成了一个‘大男人’。
这样的大婚,还真别说,够别出心裁的了。
只是不知道,呆会儿这盖头儿一掀,他会怎生的模样?呵呵想必是嘴巴张得会比鸡蛋还要大吧?
一想到这,莫严君的心情大好。反倒不急着揭穿自已的身份了。
当然,她想要揭穿也是有心无力了。倒不如安安静静的等着看一场好戏了。
只是有些好奇,那个叫五郎的男子,竟然有怎生的能耐,可以让新娘子舍弃漕帮帮主不嫁,而于他私奔。
听他那离去时的声音,倒是十分的悦耳。想必长相也很是俊美吧?
不过,他还真的是够胆大的。连漕帮帮主的老婆,都敢勾引。
如若一个不小心,被逮到,那可真的是印证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名言了。
“夫人,吉时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她可以说不吗?
春桃和夏荷过来,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出房门。对于她的虚弱无力,两人只当是这新夫人害羞所致,倒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任两人扶着,莫约走了半盏荼的工夫,耳边方才传来鼓乐鞭炮之声。
按情形猜测,之前她所在的屋子,很可能并不是喜房。喜房的位置,应该不会设置在偏院。
依照赵三哥的说法,这新娘子是一般农户人家的女子。想是为了今日成亲方便,早早的便被家人送到了堂里,只等着吉时一到,拜过天地,再进正堂喜房。
耳边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热闹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低垂着的眼,仅能看见的,便是透过盖头边缘缝里,站在左右两侧的那一双双排列整齐的脚。
周遭围了这么多的人,想必是喜堂了吧?
正想着的工夫,两名婢女停下了脚步。不知是谁往她怀里塞了截红绸子,示意她伸手拽住。
绸子那端,想必被漕帮之主握在手里了吧。
在今日此时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姻缘线的那一端,竟然是牵在一名完全陌生的男子手中。
一时思潮起伏,心中如同打翻了调料罐子,百味陈杂。
软弱无力的手,既使只是握着轻轻的一条绸带,也是握不住的。让它从手中几次滑落。
人群里,也不知是哪个贫嘴之人,嚷了一声:“瞧,新娘子高兴的连手都抖喽。”
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吧,趁着没掀开盖头,就管够的笑吧。等会儿,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身边挽扶互拥着的女婢喜娘们,自然是不允许她再高兴的‘抖’下去。嘴里说着吉祥话,嘻笑着将绸端轻轻的系在了她的手腕上。簇拥着她,跟在新郎官身后。
在转了一圈儿之后,终于算是停住了脚步。周遭也变得安静下来。
“一拜天地!”一阵鞭炮过后,司仪那清亮高亢的声音响起。
浑身虚软的她,便在两面‘挟持’之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成亲大礼。
很清楚的感觉到,周遭变得更加的肃静了。
一双穿着绽新牛皮薄底儿短靴的大脚,映入她低垂着的眼帘。
头上的盖头被挑起一角,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莫严君不自觉的感到有些紧张,到底是生平第一次做新娘子,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难免多了份期待。
一直遮挡在头顶的那片红云,随着向上一挑的动作,而彻底的远离视线。沉闷的压抑感,也随之消失于无形。
就在她吐出闷在胸口的那股郁气,深深的吸了口没有阻隔的空气时,耳朵边儿上,尽是一阵惊讶不已的呼声。
“呀,怎么会这样?”
“咦,怎么会是个男人?”
“怎么回事?”
人群里,更是炸开了锅。
莫严君低垂着眼帘,迟迟等不到面前的正主大发雷霆,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抬眼,望了过去。
这一望去不大紧,映入眼中那有些激动不已,连带着万般惊喜的脸孔,却让她着实惊讶了一回。
漕帮之主,竟然是他?!
眼前有些熟悉的脸孔,让她感到惊讶。
两年前,那个小村落里,热心大嫂说和的亲事,不正正是此人吗?
难怪,听赵三哥提及其帮主钟情之人,喂养鸡雏的一幕,是那般的熟悉。实实想不到,主角竟然会是自已?不能不说,老天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她这厢犹自惊讶感叹着,那边的胡四海却已激动欣喜不已。
眼见日思夜想的姑娘,宛如从天而降一般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顶着他漕帮新夫人的名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他的身边。
再也没有什么言辞能够描绘出他此刻的心情。
激动不已的牵起莫严君藏在肥大衣袖内的双手,任震惊后的喜悦,挂满嘴角眉梢。一向沉稳的声音,竟多了些颤抖,“真真想不到,竟然会是你,君姑娘。”
前来观礼的人群,为他这突如其来的称谓,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这其中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听闻了他几次大婚不成的传闻。眼见红盖头揭起,新娘子不见了人影,一个大男人躲在里面。众人还来不及吃惊完毕,这位漕帮之主,一句莫姑娘,便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暗道,莫不是他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惊诧了神儿,恍惚着,硬把一个大男人看成了******了,不成?
倒是漕帮里的几名堂主反应过来,其中当以赵三江最为迅速。从观礼的人群之中,率先冲了出来。
来到两人跟前,冲着不言不动,站在那里的莫严君,满脸惊讶的问道:“狄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新娘子哪去了?”
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莫严君颇为无奈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