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声叫着赶他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这个招摇撞骗虚情假意的混蛋!”
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泼辣这么不顾仪态地骂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我的子郁哦。
曾经我仰之弥高,信之不疑的子郁,那样倚赖他信赖他,用最虔诚的目光仰望他,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美好。
水面上是不染纤尘的莲,水面下是淤泥;一切色泽的底色本是黑色。如今美好的表象破碎,随着他的另抱琵琶轰然崩溃。他的美好,我的美好,他的身边,我的身边,早已经物是人非。再没有什么,改变的了我们如今命定的惨淡结局。
“喵——”一声猫叫,不协调地伴和着我怒骂龙煌灼高亢的声音。是我的那只猫,即使离京出游,我也让连翘将那只猫随身带着。那只猫也叫龙煌灼哦。我带着它做什么,自找罪受,见着心烦!
我简直快疯了,拽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向那只猫掷去,泪如泉涌,再也遏止不住:“把那只猫也带走,我不想看到它就像不想看到龙煌灼一样。你们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公主……”连翘站立在猫的身后,显然不愿见我和龙煌灼决裂的样子。
迷蒙泪眼里,龙煌灼抱起了那只叫龙煌灼的猫,他苍白的面颊上浮过近乎虚无的淡淡笑意,那昔日黑濯石般明亮的黑眸里盛满了剪成碎片的悲捶,似见的到他砰然心碎的鲜血淋漓和悲哀无限。他一步步地,闲适地走近:
“要滚,也是你们给我滚!”
这里差不多算是他的地方呢。
我瞪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用袖子胡乱抹了把泪水,冲出了内厅。
恨痛难当时,冲出阳光斑驳的竹楼,已被人拉了一下,跌进那温暖坚硬的怀抱。漂浮的龙诞香伴和着泥土雨水的清香味道扑入我心腑,我便知是龙御夜。
贪婪地吸了几口他怀抱里的味道,始才喘的过气来。心神安宁了,伸臂抱住他的腰,落泪道:“龙御夜,龙御夜……”
甚至都忘了之前的屈辱,忘了先前他将我留在龙煌灼身边时我的怒气,忘了要找他讨个说法。这一刻,他的到来他的怀抱,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我们这就回京,别哭了……”龙御夜俯身拥住我,温柔而又怜惜。两人相拥了一会,他舒开手臂,将我轻轻抱起,置于马上。他随后上了马,从万忠的手里取过缰绳。
他沉默一刻,终是回头看了眼竹楼里的龙煌灼,然后拥住我,头也没回地策马离去。
万忠随后亦是上了马,紧紧跟上。连翘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随了我们离开。
昨夜下过雨,雨水并没在地上淫浸多久,因而路上也不算泥泞。纵马驰骋了两三里,龙御夜放慢了脚程。他拂去我额前沾湿的黑发,用手绢给我擦着脸。
我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疲软地道:“怎么放慢了,快些赶路吧,这附近还多的是龙煌灼的人,很危险。”
“煌灼……”龙御夜苦涩地一扯唇,然后我感觉我后颈上有几滴湿意,我敢肯定那不是雨水,但是我已经没气力回头去确证那是不是龙御夜在流泪了。
而下一刻,龙御夜已一挥马鞭,纵马驰骋。他起伏有力的胸膛,手中的力道,再不复前一刻的悲伤和楚痛。
我们几乎没有在路上多耽搁,直接回了京城。
完全与几月来荒废朝政的行径判若两人,一回宫,龙御夜即刻召来了李淑妃的哥哥,任其为正二品的将军。不是命其领兵打仗,是派去了与燕国接壤的肃州镇守边关。
与此同时,与齐国、赵国接壤的边境,龙御夜都派了心腹过去严加戍守。
是因为龙煌灼离开了大周,所以龙御夜格外抓紧对军事方面的直接辖制吧。
但与此同时,龙御夜命了支禁军乔装打扮,远远地关注着龙煌灼的动静我就不解了。
莫非因为龙煌灼是燕国的驸马,所以龙御夜对龙煌灼心生了提防,预防他帮着燕国对抗我大周?直觉龙煌灼……就如他自己说的一样,虽然对我负心薄悻,还不至于人品有问题去通敌判国。
呃,纵使他帮着燕国对抗我大周,如今也不能说他通敌判国了。他是燕国的驸马呵!
因为龙煌灼与燕国有着这层关系,龙御夜要远程监控龙煌灼,我也没理由劝谏龙御夜了。更何况,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我用什么立场去为前夫说话?
宫中的日子照常过着,或许因为龙煌灼弃大周而去的缘故,龙御夜政务的繁忙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而,陪伴我的时间显然无法与初得到我的那三月并论相提。
我倒无所谓。
更何况,他再繁忙,也是在我的地方用膳,留宿,只要一有闲暇,陪伴的是我。并不曾与他的妃子们有什么牵扯。
这夜龙御夜陪我用过晚膳后,浅笑道:“落霞殿清幽是清幽,终究不大气,要不我们都搬到我的回春宫去住?”
龙御夜的心思何等玲珑,我亦只敢以退为进,“这里是小家子气,配不上你这位帝王。”
他见我打马虎眼,唇角的笑意有些冷,声音倒还平和:“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要把话挑明说,我只得道:“你要嫌弃这里,自个儿住你的回春宫去。我不搬。”
龙御夜微眯着眼瞧我,揽我在怀的力道依然没变,只是原本宁谧的面容泛出些微的轻寒:“真不搬?”
我一向知道他有种不怒而威的凛然气质,就如我们初见时。却从不曾想过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有一****仍会面对他这样的压迫。
怎么也不会失去最后的立场。
这就寝的时间哦,他转身大步离去。万忠还想私下劝我几句,见龙御夜走的疾,赶紧掌灯追去了。
我呆坐了片刻,皎洁的月亮柔柔地从窗外透射进来,忽然想到,如果换作子郁,大约绝不会与我置气吧。子郁表面温润,骨子里实则强势,即使偶尔对我露出强势的一面,那凌厉也混杂在温雅的目光中的。绝不会,如龙御夜这般直直白白地给我气受。
可他不仅是子郁,还是龙煌灼哦。是那个另娶了慕容晴的龙煌灼哦。
更何况,龙煌灼每每并不真的与我置气,何尝不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他?而龙御夜却很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只到了哪种程度。落霞殿是龙煌灼第一次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地方,龙御夜能忍耐着在这里住了近半年,也是他的极限了。
“龙煌灼,龙御夜……大周皇室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也想到了龙景帝,之于母亲,龙景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却只敢把父皇骂在心里。
只是,先前费尽心机逃避着龙御夜,如今却陪伴在他这位帝王的身边,母亲若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烦乱地卧在床上睡觉。
我只以为龙御夜的气消了就该来见我的,没料这一被他冷落,就是十来日。本来还有几分愧疚的,也渐渐被磨的光了,转而被心头的愤懑和淡凉替代了。
这日宫人往落霞殿送炭火,见李展翼与他们站一块儿,不免诧异。李展翼与我点头致意,说龙御夜将他调来我身边护卫我。
冷落就冷落,又遣人来护卫我做什么。他要像监控龙煌灼一样监控我的话,该遣其他的人来,李展翼虽然忠君,却很有自己的意向和主见,并不是很好的心腹的人选。
不过落霞殿却重又因此而热闹了起来。李展翼虽为大内侍卫,却是正一品的官员。禁军也差不多在他和另一位将军的直接统辖下。出身又高贵,因是御前侍卫,不过在龙御夜的面前低人一等,在我面前却无须那么多规矩。李展翼纵然想循规蹈矩,也禁不住连翘的‘热情’。
于是三人围着炭火天南地北地海侃,日子过的不比龙御夜在的时候无趣。
李展翼虽然大多时候心事重重,在我和连翘的欢声笑语下,也能笑笑。
也辗转地从他那里问了龙天浚的现状,据说过的还不错,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一方势力。他能不隐瞒地对我说这些,该是信任我的。可他迟疑了一下,又对我说:“江南王,目前正在浚亲王那里逍遥快活。”
龙天羽?我和龙御夜离开神医家的那天,因为被龙煌灼气到了,我走的时候甚至没与龙天羽辞别。当日龙天羽与龙煌灼在一起,此刻龙天羽去了龙天浚那里,那龙煌灼呢?
我到底没问出口。
李展翼思虑道:“皇上一直有派人暗中监视众亲王,不想见到他们走的太近。浚亲王与高崇的关系匪浅,江南王从某种程度上说,与高崇的关系更是亲密无间。只怕江南王住龙天浚那里,皇上会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