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反复的融化与冻结里死亡又再度超生。如此地循环往复!
造孽呀!
这本是一辆早早地候在船舱外,等着护送我掩护龙御夜进宫的马车,这马车已极尽奢华。但是,在这空挡宽敞的马车里,我依然难以呼吸!
坐立不安,在对面这笑容‘亲切’,却阴冷发沭的男子的盯视下,我甚至连手该放在哪里,都局促不知所措。
偏偏对面这肇事者,还一副笑容清澈的无辜表情,恨的我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我当然是不敢去揍他的。
不但不敢揍他,连这想法都丝毫不敢流露。
在他如星辰般耀眼的黑亮瞳孔里,我看见了映照在他瞳孔上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状的笑眯眯的我。
威武不能屈啊,我一遍遍地鄙夷自己。
如此的如坐针毡,我伸过手去,我的手,试探着伸进了他的衣襟。
虽然只是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龙御夜神思里的诧异。那一瞬,他的表情丰富极了!
饶有兴致?惊诧?对我‘不知廉耻’的行径的鄙夷?他的眸中陡然一闪而过的原始欲望?连他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对……的期待?对我的意图的怀疑与警惕?
都有,都有!
我依然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甚至是今日之前从不曾有过的这副笑眯眯的神情,今日才从他那里学到的皮笑肉不笑的多重表情。
继续伸手,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嗯,取出。
“嘣嚓!”
暗黑的马车里豁然一亮。
呵呵,火折子打燃火了!
虽然从不曾自己去打火过,不过,是经常见到平姑姑在夜里为我的寝宫点燃烛火的。怎样使用火折子,倒是无师自通。
嗯嗯,马车里的气氛本就让我窒息了,自然得打破沉静,至少也得点燃马车里的花灯,那光线柔和的灯光下,我对面的这人看起来,总没那么让我毛骨悚然吧?该死的笑起来也让人毛骨悚然的男人!
亦或者,打火点花灯,只不过是为摆脱手足无措而刻意找的事做。
几乎是‘嘣嚓’声火光在马车里亮起的同时,一阵阴风嗖地而来。为何……为何马车里火光通明了,还是……这么冷?
呃。
依然是笑眯眯地对上面前这张笑容比我更亲切温柔,也笑的比我更倾城倾国的俊颜。谁说美好的容颜也能赏心悦目,含着笑,狭眸微眯的龙御夜,为什么就让我觉得寒彻心扉呢?
“呵呵……”
在他勾起笑,还没爆发怒意之前,我已经堆起了我自己觉得最有说服力,最诚恳的笑。
——我没有忽略掉,在火石‘嘣嚓’一声响过,在火苗‘蹭’地蹿起后,他那本来很诧异的神思里,那丰富极了的表情兀地森、沉了下来,阴鸷一点一点地汇聚在那双依然笑着,却凉意丝丝的眸子里!
手探进他的衣襟,原本就是为了从他的怀里取出火石,他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哪有他想的那么龌龊?真是的,他自己思想不正当,自己的思想肮脏,竟把别人的思想也想的那么龌龊了!
想到这里,我竟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以及触怒了面前的笑面罗刹,让他羞恼成怒的后果了。只是一味地回味着他在我的手探进他衣服前后……的反应。
一晚上都处于待宰状态,此刻思及他的‘被耍’,我竟然忘乎所以地得意起来。虽然我只是纯粹的想取火石,并没抱有耍人的心态。弱弱地说句:我哪敢啊?但是,他终究是被我耍了。自做孽想些有的没的,不可活啊。
该死,我竟然完全置身事外似的格格笑出了声来!
近在咫尺的这绝色容颜上,依然的笑容可掬,让我怀疑起他的笑容似乎都快要僵掉了。
也是在此刻,我才重新让意识回归了现实,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越是心惊胆战,越觉得他身上的一股巨大的气息压迫而来,心跳的很厉害,好像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能令自己心神俱慌。当感觉到他那‘饶有兴致’的眼神紧紧地锁住自己时,我方倏地撤回目光,不敢与他直视。
额头上,丝丝冷汗已然涔出。他却挑起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分不出他那笑,是戏谑,还是森寒?
“怎样取走我的火石的,就怎样还回去。”
深沉而极富磁性的嗓音响起,近在咫尺。那唇中吐出的温热气息,甚至拂过我耳畔的发,酥酥麻麻的感觉,却不惹人厌。似蛊惑着人的神志,听上去魅惑不已。
手颤抖着再度伸进他的衣襟,还回那火石。方才冷汗湿了发,悟出:我才是自做孽不可活啊!
手与男子那薄薄寝衣的接触,隐约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手不可遏止地抖起来,我努力地让自己安定,却抖的更厉害。
终于还回了火石,我如同完成了生平最艰巨的任务,赶紧喘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紧张?”
许久,他开口。
废话,是人都看的出来我很紧张。他分明是故意这样问的。
正满身是汗,惊惧到了极点时,他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捻起我湿了的一缕发丝。手碰到我的面颊,淌过冷汗的脸,与他温热的手指碰触时,对比他手指的温暖,才惊觉我的脸竟冰冷的吓人。
他这举止,也吓的我浑身一震,我正木然不知所措,‘嘣嚓’一声响过,火石擦过火苗,他那张邪魅的容颜更加地璀璨夺目!
“果真很紧张呢?”他举着火石擦亮的火光,映照着我冷汗淌过的面容,呵呵一笑。
他是笑着的,却少了刚才被我耍过后的森寒杀机。我恍然大悟,他让我还回火石,刻意地让我全身紧绷,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也被他耍了一次。
我紧绷着的精神蓦地松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囵囵囵……”马车继续往皇宫里行进,一路,因为先前的事,我潜意识里对龙御夜亦笑亦寒的神情视若无睹。即使与他对视,也没了多少的在意。神志紧绷了太久,再高度紧张下去,会神经崩溃的!
倒不如此刻全身松懈下来,跟只猫似的蜷缩在马车的一角。
闭了眼,眼不见某人为净!
果然,没了聊以戏谑的对手,龙御夜懒懒地伸了下懒腰,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坐下,主动搭话:“父皇的病情一直未见好转么?”
“真是孝子啊。”我闭眼唏嘘道:“一走七年,回大周也有月余,终于问起父皇的病情了。”
不是没听出龙御夜懒懒的问话下,声音里的晦涩和感伤,我依是揶揄。
出其意外的,他竟没对我动怒。
他缄默了。
本是想为先前的事出气,懒得给他好脸色看,见他没说什么话,我惊异地睁眼看他。
他闭了眼,倚在车厢,黑袍微展,敛了笑的俊颜静默。
一路再无话。
傍晚时分出宫的时候,我是与连翘一起出来的。此时,行到皇宫城墙下时,我微微紧张起来,守城将军会不会发现龙御夜在我的马车里?
龙御夜看出了我的忐忑不安,嘲讽地一笑。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都没有半分慌张,我忧心什么?
好在我亮出令牌后,那守城将军一如既往地不敢搜车,只隐约见到马车里只两人的身影,便放了行。
之前为了谨慎起见,表姐留了连翘在船舱里,瞧着以后方便,再送她回我的身边。那将军八成以为车里的另一人是连翘,也没多加盼顾。我不得不唏嘘起表姐的细心来。
再瞥眼见到龙御夜笑容里的得意时,我狠狠地想,那守城将军怎么不大着胆子掀开我的车帘看看,把他给搜出来!
毫无疑问,皇宫里的诸多侍卫早已是右相的人,要搜出了龙御夜,还有他作威作福的份么?
郁郁地回了昭阳宫,一路竟是畅通无阻。
寝宫外,我下了马车,丢下龙御夜,淡淡地说道:“父皇在母亲的宫里静养着,你自己去看他吧!”回了自己的地儿就是好啊,他龙御夜也强龙难压我这地头蛇!
龙御夜纹丝不动地倚坐在马车里,并无要下马车来的意思。他就那么坐着,看着我。倾城倾国的俊容如莲花般绽放开来,刹时宛若佛堤金光汇聚在了那摄人魂魄的瑰杰容颜上,罂粟毒药般地光芒万丈!
傲然独得的震撼美,化作乍暖还寒的款款一笑。
我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面前的这个男人邪魅如罂粟一样的毒,你一沾,就上瘾了。务必要警惕与提防,提防啊!
他似乎看出了我潜意识里的抗御和挣扎,笑容更加肆意张扬,偏偏他那该死的神态却静若处子般的沉静。
“我就这样出去,就这样走进昭阳宫,只怕还没见到父皇的面,我就给右相的人杀死了。”
他的狭眸眯起,笑容璀璨夺目!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乞怜,向我求助?请求我的帮助?我迷惑了,高高在上的他,是在放下身段让我帮助他么?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