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箭,回笑道:“我分散了注意力,便擒的住我么?”
“嘿嘿。”那臣子干笑了一声,“往日自是擒不住世子,不过——”
那臣子微微一顿的话,被另一老臣接了去,“不过,世子半月前被兰郡主击中了风池穴。风池穴是制我们修习南疆邪术的,不仅能破世子的巫蛊之术,半月后,世子的武功也会暂失。”
四叔叔微微眯眼,显然在运功证实自己的功力还在不在。接着,他吁了口气,笑了。
我以为大理臣子说的是虚言,四叔叔却看着三人道:“我倒是忘了这点。不过,连半月前梅庄内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
后一句话,已经转为了唏嘘。
这时只听畏首畏尾的脚步声上前,是王嫂在讪讪地笑:“我……我见几位大臣找王爷找的辛苦,好不容易找到了梅庄外,他们又想着王爷一身的功力,想着以前每一次来带王爷回大理,都失败而归,犹豫着要不要进庄内来。我见他们在梅庄外站了好几天,又茶水未进。所以……所以我就送了些饭菜饮食出去。”
早就商量着怎么劝说四叔叔回大理,上次劝说又未果,王嫂这次倒是变聪明了,知道联合那几位大臣,让他们带四叔叔回大理了。
王嫂是四叔叔的奶妈,在众仆人中,身份颇高,此次做内应,又是出于为四叔叔的身体好的目的,四叔叔该如何罚她,我都有些替四叔叔为难了。
四叔叔低首看着茶水空了一半的茶盏,晃悠了一下茶水,“化功散也是奶娘放的?”
王嫂的讪笑已经比哭还难看,“我见王爷受了兰郡主的偷袭,风池穴里游进了银针,王爷都安然无恙,怕半月后,王爷的功力不会暂失,所以,我……我就在王爷的茶水里放了化功散,以防……以防万一。”
“嗯。”四叔叔的语气还是很恬淡,“奶娘亲自砌的茶水,我当然不会有所防备。何况,我现在身体不济,功力几乎损耗怠尽,也失了原先那份敏锐的触觉。今日砌的茶又是秀山银针,完全盖住了化功散的异味。”
“老奴只想王爷回大理,回了大理,王爷身体康复之后,怎么罚老奴,老奴都甘愿。”只听‘扑通’一声,却是王嫂跪下了。
“奶娘这是做什么?”四叔叔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侍女,示意侍女去扶王嫂起来,却是怎么扶,王嫂都俯地不起,一会说背叛了王爷,没脸起来,一会儿又说,王爷不随大臣回大理,她就不起来。
四叔叔侧首看我,含笑道:“你看啊,人老了就是麻烦。”
我微笑道:“没事,你老了,我不嫌烦,只要你活的到那个时候去。”
“好啊。”四叔叔笑着应我,那只一直在袖管里垂着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他修长的手指上,还有沁凉的水渍。
如此一来,完全将到来梅庄的三位大臣忽略了,须发老臣咳嗽了一声,“请世子随老臣们回大理。”
“先礼后兵。”另两个臣子补充道。
四叔叔忽地一笑,笑得诡异之极,三个臣子的汗毛都难受得快竖起来了。他们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误。但又实在想不出他们犯了什么错误。
王嫂和踉跄着才过来这里的青龙也在想。他们在想,他们的王爷的笑一定自有道理,可他们也看不出三位老成人精的臣子犯了什么错误,也想不出他们的王爷对付三位臣子的路径在哪里。
这时四叔叔徐徐道:“你们实在不该让我说这么多话。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话说多了都觉得累。我为什么要和奶娘说那么多话?何况奶娘背叛我,是我家中的私事,何以当着你们外人的面,去过问奶娘的过错?”
须发老臣的瞳孔突然收缩:“你在拖延时间!”
四叔叔这才低首看着地上的一滩水渍,又看了看那只修长手指上有着沁凉水渍的手,“奶娘说的对,风池穴游进的银针并不能让我功力暂失。不过这化功散,倒是让我功力暂失了。”
须发老臣道:“刚才你运功,不是发觉自己的功力暂失,而是意识到茶水里有了化功散的毒,所以说话拖延时间扰乱我们的注意力,将毒逼了出来?”
四叔叔笑道:“对,若不是你们提醒我,风池穴被击半月后会功力暂失,我也不会运功,也不晓得这茶水里被放了化功散,这会儿,我就真的功力暂失了呢。”
须发老臣吸气了一阵,环顾左右两个同僚,“还等什么!”
“现在才擒拿我,已经晚了!”四叔叔淡淡一笑,在须发老臣出手之际,已闪电般地拉了我避开了袭击,一旋身之后,青龙早已仗剑而上,挡住了须发老臣接二连三对四叔叔的攻击。
须发老臣见另两个臣子和自己都被青龙缠住,呵道:“这里我抵抗着,你们擒住世子要紧。王嫂已将世子其他的人迷晕了,世子的功力再深不可测,他体力不济,轮战久了也吃不消的。”
其他的人,已经被王嫂迷晕了?
难怪青龙赶往这里时,步伐踉跄。
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四叔叔,闻此脸色也是一变。
这时听了须发老臣的话,另两个臣子相视一眼,已从半空腾越过来,两剑直刺往四叔叔。四叔叔拉了我移步避开,两个臣子的剑刺了个空,但下一刻,两人已是再度双剑合壁,来势比先前更猛烈的多。
四叔叔竟也没出击,只一扬衣袖,射出了十数枚银针。
两个臣子见此不得不收剑闪避,我和四叔叔虽得了一时之机,我的心里却不由分神,依四叔叔的功力,轻易化解二人招式显然不成问题,何以将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器这个时候发出?
莫非抵抗不了二人攻击?
我注意到,这几招下来,四叔叔除了移步闪避外,未曾主动出击。
两个臣子约也想到了这点,底气愈增。出手更加毫无顾忌。而那一方,先前就被王嫂迷的半晕不晕的青龙,抵抗起须发老臣来,也越见吃力。
我们这一方的情势显然不妙。
接下来的几招,四叔叔依旧只是拉着我只避不攻,幸而轻功不讲究内力武功什么的,精妙在于步法。
在最后一次暗器射出,估计四叔叔身上再没暗器了,趁两个臣子躲避暗器的间隙,四叔叔对被他拉在怀里的我说道:“风池穴里游进了银针,先前运功时,我就知功力暂失,又怎么能再运功将化功散的毒逼出?地上那一滩水,是我在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时迷惑表象的。我的功力暂失,一会儿,我指导你招式,你出手应付他们知道吗?你放心,有我指点,你击败的了他们。”
我就说嘛,四叔叔怎么做起逃兵来了。果然功力已经失去。
我倒也放心。
有他在,我当然放心。
这厢两个臣子再度攻来,四叔叔道:“打他们‘期门穴’,点他们‘曲泉穴’。”果然,我手到之处,他们立时便灵动之极的避开,机警矫健,显然对四叔叔的指点颇为忌惮。
“袭他左肩,点檀中穴。”
“打他命脉,扣他手腕,夺了他的剑。”
四叔叔每一指点,俱是恰到好处,不过三招,我已然夺了一臣子的剑,有剑在手,出击显然更见容易。
一臣子长剑被夺,不过恍惚之间,另一臣子也唇亡齿寒,微一退步,出口道:“世子不便出手,显然体力不支。老臣也不愿伤及世子,随臣下回大理,请世子三思。”
四叔叔的脸色虽有些苍白,行止却甚是气定神闲,启声道:“谁伤及谁还不一定。”侧首看我,低声在我耳边道:“回屋里去取了玄月圭来,他们要再动手,你就作势把玄月圭砸了。”
我嗯了声,才要走开,四叔叔已从我手里拿走了剑,嘱咐道:“你别真的砸了啊。”
我当然晓得。
飞快地跑到屋里去,却一时半会忘了四叔叔放哪了,半天也找不到玄月圭,急的我满头大汗。我没有忽略脸色苍白的四叔叔那神态自若的样子完全是做出来的,算起来,今日这时候,他那蛊毒又该发作了。
此时功力暂失,他拿了剑亲自对付那臣子,他根本没半点功力,想来完全凭借精妙的剑招应敌。这如何使得?何况他太过劳累的话,只会令他身上的蛊毒发作的更快。
越是着急,我越是笨手笨脚找不到玄月圭,又挂念着院子里亲自应敌的四叔叔,待到找到玄月圭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我匆匆跑到屋外去,四叔叔已一手捂着胸口,回头看我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醒目的黑血了。
黑血。
他每次蛊毒发作,救治迟了一时片刻,都会吐黑血。
蛊毒已然发作了。
几位老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怕再与四叔叔玩命下去,误了四叔叔救治的时间,一时也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