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明白了过来,说道:“你的意思,不是让我去与龙煌灼接洽,而是在我以见龙煌灼的名义出城之际,掩护你离开京城,去见占连成?”
“对。”龙御夜笑了笑,当着龙天羽的面,看着我的眼神灼热起来。
我懒懒地道:“即便出城是去见占连成,而非龙煌灼,我也不想去。”
龙御夜露齿笑道:“那你就等姓占的攻入我大周,大周从此江山易主,等那姓占的做了大周的皇帝,兴许看上了你的姿色,封你个什么妃子、贵人的。”
激将也是没用的,我只道:“这江山是你们姓龙的,大周的新皇帝也该是你,又不是我。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大不了等那姓占的坐了那龙椅,我给他做妃子,你给他做臣子。”
“茼茼,这话可说不得。”见我和龙御夜之间又剑拔弩张的,龙天羽赶紧调和。
龙御夜的眸子中早就阴霾一片,森森道:“我不过随口拿连成来说说,没想你倒中意的紧。你待嫁闺中,先是龙天浚,现在又是连成,你还想给我招蜂引蝶到什么时候?中意连成是不是?好,煌灼与连成反正都是我的兄弟,要是煌灼到时候对你还感情寡淡,我就把你赐给连成,让你嫁到燕国去!”
我理也懒得理。
龙御夜的怒气无处发作,神色更是阴晴不定。
龙天羽懊丧地对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叹,此时不仅没人关心他的伤势,他还反倒伤脑筋地劝慰道:“茼茼,你不为大哥的江山考虑,总得想想自己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况且,这江山是父皇留下来的,父皇甫离世,我们怎能让父皇的江山落到外姓人的手中?父皇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好了好了,我去。”哪里是不关心大周的江山呢,不过气龙御夜罢了。
君王丧,七日下葬。今日已是父皇驾崩后的第四日。
父皇下葬的那日,可能各派势力都会不约而同齐齐下手。是而,知道龙煌灼已抵达京城之外,料定燕国大将军占连成已秘密率领军队莅临大周京城近郊后,龙御夜一刻也不敢耽搁,惟恐他那位野心如翱翔在天空吞噬万物的鹰,却又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义气干云的义兄占连成入了大周,见大周皇室内讧,一时野心作祟,错插一脚,最后搞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即使占连成不知大周的太子殿下是他的义弟,他在野心唆使下,在龙御夜与龙天浚两败俱伤下蚕食大周的政权,一知道了龙御夜的真实身份,义气如他,怕是也会将皇位还给龙御夜。
龙御夜欲去京城之外与他交涉,不过避免发生一起闹剧罢了。
也不能怪龙御夜,他太子之尊,又不是公然友好地出使他国,而是负气离了大周,在别国,为了自身安全,即便是义兄如占连成,龙御夜也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之。
当然,占连成在不知龙御夜乃皇室身份,又野心迷了心窍的种种前提下趁虚而入,要反客为主,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姑且不论大周京城的各派势力的实力,他长途跋涉至此难以长久地撄其锋,就是我那位已回了大周,凯旋归来的好夫婿龙煌灼手中的赫赫三军,占连成要真动心思的话,也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嗯,先抛开种种的臆断不说,只说我们那太子殿下,离父皇下葬只有三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宫去见见占连成了。
此不过为龙天羽替龙御夜挡过一劫的一个时辰之后,我与龙御夜,已乔装在护国寺那地道的出口齐齐现身了。
只可怜了龙天羽,为了掩人耳目,装作我,在我那寝宫敷衍着。横竖今天龙天浚带人来闹了闹,没见着龙御夜,想来这攸关皇权的几日,是不会再去我宫里叨扰了。
刚出了护国寺,我已见到了来上香的表姐。
很显然,表姐是早早地来这里见龙御夜一面,接应他的。果然,那厢无人处,停了一辆早就来接应我和龙御夜的马车。
表姐与龙御夜只互道了一句‘保重’,两人已谨慎地各忙乎各的。
自然不会专程地候一辆普通的马车在这里,入了马车里,我才知道其中奥妙。那马车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里处竟有机关,一个可容一人的暗层。那暗层设计之巧妙,任凭肉眼将马车翻来覆去检查个透彻,也看不透其中的璇玑。
这自然是为对付出城时,右相与龙天浚的人的检测而设计的。
因先前在宫里与龙御夜争议过,现今与他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在马车里,我也懒得和他说一句话。却感触到了他奇怪的性子,与他有争执的时候,我吵的越凶,他越是须眉不让巾帼;而我每每兴意阑珊下来后,他又会稍稍放下姿态。我坐马车的一角,他虽没主动搭话,却懒散地偶尔瞥我一眼,唇上挂一缕微微的笑。
我浑身都不自在着。
好在马车很快行到了城门,龙御夜终于躲进了暗层,从我眼前消失了。我眼不见为净。
城门果然查守严密,离得城门还有十丈远,就有将士带着士兵吆喝着粗鲁地拦下了马车。赶车的是表姐府中的一个下人,我自然指望不上他能说上什么话。
懒懒地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伸出,嗯,想来那只葱玉般的手已教常年戍守在外的将士心荡神驰了。不得不说,此特殊时刻,我还是打算使点美人计的。
果然,外面将士的粗鲁消散无影,马车的帘子我还没掀开,已闻外面鸦雀无声,仅存这一队的将士头领作揖:“咱们奉命搜查来往的车辆人马,请姑娘行个方便。”
嗯,那将士的措辞已极客气。
帘子已掀开,外面的将士似被无形的气息所迫,竟径自随那作揖的将士埋首,不敢抬眼瞧我的面容。我方自银铃般地一笑后,也不说话。许久,将士汗颜,随那将领抬首看向我。
于是惊怔,呆愣再无声息。
也不知他们其中有无人识得我,想了想应该是没人的。我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护国寺那次还是小时候,与龙天诔出宫和去花灯节见太子的那次,皆是乔装打扮的,当无人识得才是。
将士们果然无人认的我,回过神来后也不知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因不知身份,见礼不得,怠慢更是不得,竟有些无措。
“姑娘是?”那将领颇有些涔汗。
我方想到了该昭示身份才是,取出昭示自己身份的令牌,将士们瞥过一眼,此次不是作揖,已是齐齐单膝跪地,给帝姬请安。
免礼后,那年轻的将领谢罪道:“不知帝姬驾临,适才多有冒犯和唐突,望帝姬恕罪。”
并不答他的话,只莞尔笑道:“我要出城,也不放行么?”笑容却有几分的尔雅。
没有自恃身份在将士们面前自称‘本宫’那些字眼,一半是体衅与由衷地敬重这些守卫国家的将士,另一半,自然是拢和关系了。虽然料定他们即使是搜我的马车,也未必搜的出个所以然,却是能免则免,懒得让他们搜。
见我不刻意抬高身份,那将领果然有些动容,却依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帝姬要出城,自然是放行的。不过……属下奉命行事,不得不严谨地搜查一番,望帝姬行个方便。”
无趣地轻叹了一声,那将领听到我的轻叹却有些自责。我顿觉有趣,促狭道:“既要搜我的马车,扶我下车吧。”
那将领看我一眼,目光落到我的手上,却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么?”我笑道:“不是要搜车么,我不下车来,你们怎么搜?”
那侍卫颔首道:“既如此,属下唐突了。”他走了过来,果然来扶我下车。
暗暗瞧那侍卫,一表人才,年轻俊朗。这倒不是我在意的,我留意的只是他的气度与胆识,他并没因美色在前而有一丝的迷乱和懈怠。显然的,他算是龙天浚的得力属下。算是明白了,龙天浚的稳重与成熟,并非是虚有其名的。实力派的他,不是在一朝一夕赢得美誉的。连他座下都人才济济,可见他也不是二世祖,怪不得龙御夜虽胜券在握,也不敢小瞧龙天浚一分。
那将领扶我下车后,向后一打手势,已有将士去搜我的马车了。半刻后,并无所获。那将领于是向我赔罪,护送我出城。
对上进稳重的人,我潜意识里是有好感的,见那将领如此谨慎,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名小卒,有辱帝姬耳听。”他只一颔首,并没答我。
我却并没失望,反倒笑了。
还有一丈之远,马车便过城门,我松了心。却在此时,身后马蹄踏起漫天尘灰,蹄声震耳。凭空带来熟悉,而又冷沉的声音。
“慢着!”
……
我回头,是龙天浚。
数十轻骑驰骋而来,龙天浚绣着藩龙的黑色玄袍在尘灰中翻飞。我的脸色蓦地煞白,强作镇定后,飞快地按捺住了焦急,在龙天浚凝眉看我时,我已用被轻骑狂奔吓到的惊慌失措来掩饰刚才的失态。